上海,三月十二号,植树节。
阳光明媚的周六,中午十二点整,三三两两的小学生从一所贵族的钢琴学校里走出来。
一个扎着马尾辫,身着一条纯白色高级定制的公主裙,长的像洋娃娃的小女孩,独自站在学校门口四处张望。
“洛茜,下个星期见。”两个同学走过小女孩的身边,挥手跟她道别,见自己手里抱着大大小小的礼物腾不出手,小女孩微笑的跟同学点头示意。
石洛茜,十岁,上海地产大亨石天的独生女,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从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见到她的人第一眼就能在她的脸上看见无忧无虑四个字。
“洛茜!”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洛茜转过头,她笑了。
马路边,一个优雅时髦的女人推开驾驶座的车门,从一辆高级的私家车里走下来,笑容满面的向洛茜迎了过去,见她手里满是礼物,女人立刻伸过手心疼的说:“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啊!累不累,来,给妈妈。”
洛茜的妈妈沈若恩,35岁,香港人,哥伦比亚大学国际金融专业优等成绩毕业,一出校门就嫁给石天做全职太太,在家相夫教子,她是外人眼中的豪门贵妇,是婆婆眼中的好儿媳,更是洛茜心中的好妈妈,出生于书香世家的她和石天的结合可谓门当户对。
从洛茜手里拿走一半的礼物,若恩向私家车的方向走去,打开后车门,轻轻的把礼物放在车后座,又向洛茜的方向走去。把剩下的礼物放进若恩手里,洛茜甩了甩发酸的手,洋洋得意的边跟着若恩向车的方向走边炫耀:“这些都是同学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放好礼物,关上后车门,若恩轻抚着女儿的头,故作夸张的称赞:“原来我们家洛茜的人缘这么好呀!”
“那当然咯!”她骄傲的仰起头望着妈妈更加神气起来。
“呵呵..”两人相视而笑,看着女儿可爱的样子,若恩情不自禁的捧起她的脸,在她的脸颊上深深的吻了一下:“宝贝女儿,今天想去哪里玩,妈妈都带你去。”
向四周扫视了一遍,她有些失落的看着妈妈,小声的问:“爸爸呢?他怎么没有来?”
抿了抿嘴唇,轻叹一口气,若恩无奈的解释:“爸爸工作很忙,今天妈妈陪你过生日。”
“哦!”她失望的垂下头没有任何言语,
又是这个理由,很忙,是有多忙,我的生日也可以不出现,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到爸爸了,爸爸你到底去哪儿了?
见她闷闷不乐,妈妈微笑着轻轻捧起她的脸哄着她:“不要这样嘛!过生日不可以不开心,妈妈陪你也是一样啊!”
“嗯!”不想让妈妈不开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拉着妈妈的手请求道:“我想去游乐场,我很久没有坐旋转木马了。”
女儿的善解人意,让她感到些许欣慰,于是她笑着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说:“好!我们去游乐场,上车。”
帮女儿系好安全带,若恩走进了驾驶座,一切就绪后,她发动车子向游乐场的方向开去。
一走进游乐场,洛茜立刻开心了起来,她兴奋的拉着妈妈的手,直奔旋转木马而去。
坐上旋转木马后,她边笑边向若恩挥手,站在栏杆外的若恩笑着帮女儿拍照,偶尔一抬手想跟女儿挥手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手无力的放了下来。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间,太阳都快下山了,黄昏中母女俩手牵着手一起向出口的方向走着。
“妈妈,明年我生日的时候,你还带我来这里坐旋转木马好吗?”她用无辜的眼神凝视着若恩,天真的请求着。
“当然可以了,只要你喜欢,妈妈带你去哪里都可以。”若恩坚定的应允着,低下头温柔的看了女儿一眼,抬起头她的脸上多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沉默了几秒,洛茜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若恩期许:“我希望,明年爸爸和妈妈一起陪我来坐旋转木马。”
话音刚落,若恩心里一怔,一抹酸楚涌上她的心头,她停住了脚步,蹲了下来,摸了摸洛茜的小脸,歉疚的对她承诺:“妈妈答应你,一定和爸爸一起来陪你坐旋转木马。”
“嗯!”她欢喜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搂着若恩的脖子,在她的怀里撒娇:“妈妈你最好了。”
妈妈不好,妈妈连叫爸爸回来陪你过生日都做不到,妈妈一点都不好,妈妈连爸爸都留不住,对不起女儿,对不起……
紧紧的抱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儿,她在心里压抑着,自责着,愧疚着,就连眼眶中蓄满的泪都不敢让它掉下来,只能把它往肚子里咽。
夜幕降临,母女俩在高级餐厅吃了一顿饭后,便去蛋糕店取走定做的生日蛋糕,没有在外多逗留,两人回到了家。
“夫人,小姐你们回来了。”一进家门,两个佣人阿姨毕恭毕敬的迎了过来,一个佣人麻利的接过若恩手里的蛋糕向厨房走去,小心翼翼的把蛋糕放进冰箱里。
“阿姨,麻烦你去把车里的礼物拿进来。”若恩客气的吩咐着身边的佣人,点了点头佣人就往外走。
礼物抱进来后,佣人轻轻的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摆放整齐,跟阿姨道谢后洛茜盘着腿惬意的坐在沙发上仔细的拆开每一份礼物。
“宝贝,上去洗澡,洗完澡下来切蛋糕。”脱下身上的薄外套若恩走到沙发前叮嘱道。
“不要,我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切蛋糕。”洛茜坚持着,虽然一个月没有见到爸爸,但她却相信爸爸今天一定会回来。
“爸爸会很晚回来。”轻叹了一口气,若恩坐到她的身边,敷衍着她。她一边欣赏着礼物盒里拿出来的铅笔盒,一边坚决的对若恩说:“没关系,反正明天是星期天,我不用上学。”
他不会回来了,就算等三天三夜他也不会回来,妈妈已经等过了,傻孩子,你爸爸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压抑着快要崩溃的情绪,若恩使用了拖延政策,她严肃的拿走洛茜手里的铅笔盒,小声命令道:“好吧!先上去洗澡。”
“哦!”没有察觉出妈妈的不悦,她乖乖的从沙发走下来,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二十分钟后,洗完澡的洛茜穿着粉色睡衣从二楼走了下来,重新坐在客厅沙发上拆礼物,而若恩心不在焉的坐在她的身旁看电视。
就这样,沙发上坐着两个无言的人,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已经十一点了,没有等到爸爸的身影,却等来了洛茜的瞌睡虫,或许是在游乐场玩的太累,她侧躺在沙发上熟睡了过去。
怕她着凉,若恩把她抱回了房间,刚把她放到床上,她似醒非醒的说:“妈妈,爸爸回来一定要叫醒我。”
“好!乖,睡吧!”若恩小声的答应着她,帮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回到空荡荡的客厅,若恩蹲在地上静静的收拾着茶几下残留的包装碎纸。
一个佣人从厨房里走出来,见状,默默走到她的身旁蹲在地上轻声的对她说:“夫人,我来吧!”
把手里的碎纸放在佣人的手里,她疲倦的站起来坐在沙发上吩咐道:“阿姨,把我的酒拿来。”
从冰箱里拿来了昨天喝剩的半瓶红酒,帮她倒好酒,佣人离开了。
偌大的别墅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安静的有些可怕。举起红酒杯,浅酌了一口,却如鲠在喉,怎么咽都咽不下去,她愤怒的皱着眉头把嘴里的酒吐回到手里的酒杯里,用食指指着杯子抱怨着,责骂着:“怎么?连你也想背叛我是吗?我老公不要我了,你也要和我作对吗?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谁?”
每个空虚寂寞的夜里,她都像现在这样靠酒精来麻醉自己,像疯子一样跟空气对话,自己和自己较劲。
凌晨一点,大门被推开了,一个醉醺醺的身影走了进来,沙发上小憩的若恩被惊醒了,转过头看去,她的眼前突然一亮,一个月没有露面的石天竟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我是在做梦吗?他怎么回来了?还是我喝醉了,不,我今晚没有喝酒,这不是梦,他回来了。
石天,上海人,42岁,上海女首富石杨子清的二儿子,清华大学建筑系毕业,虽然白手起家,但因为家世显赫倚仗母亲这个坚强的后盾,他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人到中年什么都有了,老婆漂亮,女儿懂事,算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可是他却有着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观念。
正准备上楼的石天,无意中见到电视开着,沙发上还有个模糊的人影,他好奇的走了过去,走近一看才知道是自己的老婆像个雕塑一样坐在那里。
“还没睡呀!”敷衍的问了句,他把手上的西装外套,随意的甩在沙发上。
顿时,一股浓重的烟酒气味传进她的鼻子里,她反胃的说不出半个字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没有理他,转过头假装看电视。
现在是怎样?什么态度,老子好心回来看你,你竟然给脸色老子看,真是个不懂感恩的女人。
“又在发什么疯?”他不满的大吼了一句,转过身东倒西歪的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这么久没见没有嘘寒问暖,只有冷言恶语,现在的你竟然完全不把我放在眼中,好吧!是我想太多了,你不是回来看我的,你只是喝醉了走错了家门。
不紧不慢的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上电视,她冷静的站起身不动声色的跟在他的身后上了楼,进了房间后,她轻轻阖上房门,把门反锁了起来。
“你记不记得今天是女儿的生日,女儿为了等你回来连蛋糕都没有切。”她生气的站在他的身后质问道。
“公司很忙。”他晕晕乎乎的站在床前,一边解开领带一边懒洋洋的说:“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如果我不记得女儿的生日,怎么会回来。”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尖锐的问:“你忙什么?忙着去照顾小的吧!”
“你……”他回过头瞪着她,但却百口莫辩。顿了顿,她趾高气昂的继续说道:“我早就说过了,只要把女儿给我,我就签字离婚。那么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小的进门了,这样她肚子里的那个也不会是私生子了。”
“我也说了,只要不带走洛茜,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冷笑了一声,借着醉意嘲讽道:“再说了,如果不是你肚子不争气,我也不会在外面养个小的。”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老婆生不了儿子,竟然成了老公出轨的理由,真是不可理喻。
回过头再想他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
原本高傲的脸庞骤然黯淡,她愣愣的看着他:“这就是你要和我离婚的理由吗?”
“和你结婚以来,你说你为这个家做了些什么?除了帮我生了洛茜,你就只会逛街,打麻将。假如女儿真的跟了你,你说她将来会有什么前途?”他咄咄逼人的数落着她,质问着她,不给她留一丝情面。
“我……”压抑不住心里的委屈,她激动起来,大声对他吼道:“你简直强词夺理,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是你说不想让我太辛苦,想让我在家里享福,现在倒好,你还真会为自己找借口。”
他无话反驳,故作镇定的挥挥手说:“我不想和你吵,你自己考虑清楚吧!为了女儿的将来,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说完,他踉踉跄跄的进了浴室,而她眼中压抑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既不想让石天看到她软弱的样子,又害怕隔壁房间的洛茜会听见,她只能趴在床上咬着被角小声的哭泣。
可是谁都不会想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会被门外的洛茜听的一清二楚,而此时的洛茜早以哭的像个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