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找不到说法
一个正在消失的物种。
一个优秀的物种,就是一种资源。
美国人千方百计才获得的野生稻,在中国却被水牛啃食得只剩下最后不到八分地,才引起重视,砌了个墙围起来。这是否太晚了呢?亡羊补牢,未为迟也!
开发和利用资源是最直接的致富之路,任何一个国家在发展过程中都走过同样的路。然而仅仅依靠资源输出不可能改变该国贫困落后的面貌,资源是稀缺的,有些资源是永远不会再生的。
起初我寻找关于藏獒的文字仅仅是通过“狗”这个途径。宠物书籍上对藏獒的描述过于简单且雷同,都将藏獒说成是藏区的牧羊犬。而事实上它并不懂得牧羊,不懂得将羊群分割、包围,并帮助主人赶羊群入围栏。藏獒真正的作用仅仅是保卫牲畜及主人的安全,是护卫犬。为了获得更为精准的答案,我翻阅了大量与西藏有关的文献,以及林业、农业等部委有关西藏动、植物物种和畜牧、家畜方面的资料,但其中都没有关于藏獒的任何记载。在一本权威部门出版的《高原物产》中,雪莲、红花、羊肚菌、牦牛、藏猪、藏野驴等应有尽有,从眼下人们最关注的雪豹、藏羚羊与冬虫夏草,到西藏的葱、拉萨大蒜都一一作了详细介绍,惟独没有介绍藏獒。这说明了一个事实:学者们显然是将这种备受全世界爱犬人士追捧的家畜给忽略了。当时,这让我十分不解,几年后,我终于找到了答案:一是多,二是俗。
早有传闻,西藏有三多:女人、喇嘛、狗。当然这狗不单指藏獒。据西北民族大学畜牧专业的专家介绍,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也就是二十年前,据不完全统计,在整个青藏高原的牧区,藏獒种群数量至少也有四十万条之多。难怪,物以稀为贵嘛!
这“俗”便是不完全统计的结果。在牧区,为了防狼,家家户户都养狗,特别是藏獒那样的大狗。因此,见多不怪嘛!
这第三个原因,必须好好推敲一番,并顺便给狗正名“平反”。首先说“狗”这个字在东西方人眼中的差异。在中国,特别是在汉语里,用来形容狗的,或被“狗”形容的,大多是与刻薄、诋毁甚至辱骂联系在一起的,在某种意义上“狗”是贬义词。在人们心目中,“狗”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地地道道的“狗”东西,它们或吠日,或****,或挂羊头,或续貂尾,或仗人势,或拿耗子,或急了跳墙,反正形象极为不佳。对狗的面貌评价也甚低,狗眼看人低,狗咬吕洞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等等,几乎一无是处。连骂人都骂“****的”、“狗男女”、“你这狗崽子”、“你这狗娘养的”。倒霉的“狗”因丧家,或因落水,大都成了走狗;走运的只不过是权贵的狗腿子,充其量是个狗头军师;好容易交了个朋友,也不过是狐朋狗友;即便牺牲了,成了人们的食物,吃的人还不忘补充一句:“狗肉永远上不了席!”
可见,在人们心目中这一多二俗三印象坏的狗,是无论如何也不值得去研究的,更不可能为其著书立传了。
触目惊心的狗市
这是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场面,大多数狗儿被捆绑着嘴和四肢,锁在狭窄的铁笼里待价而沽。
时间:1992年10月的某日
地点:毗邻藏区某地州的狗交易市场
这里不过是城郊的一片开阔地,然而一到星期天,它就成了狗贩子们约定的狗交易市场,每月都有近千条藏区的狗经此地运出,其规模在全国也是数得上的,也许在这里可以见到藏獒。狗市交易的当天,我们按照昨晚打听好的地点,早早地来到了目的地。可惜我们太兴奋,来得太早,市场一片冷清,连一条狗都没有见到。
等到9点左右,才陆陆续续有人进场,马车、人力三轮车、三马子(农用机动三轮车的俗称)等各式装狗的交通工具逐个到位,市场渐渐人声鼎沸起来。一个个装满狗的铁笼子被卸下,大小不一、品种参差的狗被贩子们从一个铁笼装进另一个铁笼,然后又被抬上另一辆车,个个忙得不亦乐乎。为了争取装载空间,许多狗儿被倒提着扔进了长长的竖立的狗笼。这些狗大多是本地狗贩从牧区或附近农村收购来的,然后整车倒卖给外地的狗贩,交易的方式一律是按毛重称斤算钱——不久的将来,这些狗都将变成狗肉。
这是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场面,是一场看得让人发怵的“杀戮”。在当时的我看来,这些狗都是藏獒的种群基础,它们当中的大部分,如果在大城市里很可能会被当作宠物出售,再退而求其次也起码能做个看门狗之类,在这里却是装笼后,按毛重称斤算钱。这些狗大多都被捆着嘴和四肢,据说还是它们的主人们干的,我心想也只有它的主人才能办到。
除了这些批量交易外,也有个别狗主人牵着一两条狗来此兜售,别以为这是把它们当宠物出售,同样是按重量算钱,只不过称重不用磅秤,而是凭经验目测。市场上还有一些本地的游手好闲之人,对市场行情和狗儿本身都懂一些,常年在这里“淘金”,偶尔遇到素质上乘的品种,便会煞有介事地与卖主在宽大的藏袍袖子里手语一阵,讨价还价直至成交,再以高出原来三到四成、至多一倍的价格倒手卖出。
大概四五个小时之后,这里又恢复了原有的冷清,直到下一个星期天的来临……
2001年时隔九年之后,为调查藏獒的现状,我又来到了这里,发现九年前“壮观”的狗交易市场萧条了:贩子们面临着无狗可贩的困境,都要改行了。回想几年前贩子们的那种笼装交易方式,再看看如今“笼多狗少”的场面,我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滑稽的藏獒肉入药
《西游记》中,妖魔鬼怪和各路半仙们都争抢着吃唐僧肉,因为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但吴承恩却始终未让他们得逞,只有这样西游的故事才能发展下去。再说唐僧只有一个,也不够分啊!干脆找个“猴精”保护着他,谁也吃不着。
早几年,人们同样争着抢着吃种种被保护动物的肉,说“长生不老”是骗不了现代人的,但延年益寿总还是可以的。特别是在这个欲望蠢动的年代,滋阴壮阳才是这些人的真正愿望。而如今,种种“有特效的肉”几近绝迹了,也真吃不得了。但不管如何人们总能找到替代品。
1999年,一群别有用心的人一再提出关于獒肉与獒骨可以代替虎肉与虎骨的滑稽说法。据说,这是国内某保健品厂的重大科研成果,该厂开发出了獒骨做的酒,并有某医学院免疫研究室强大的理论支持——他们甚至还出版了对獒骨做的酒进行药理研究的图书。
关于“獒肉入药”这个问题一直有人响应。早在1992年,就已经有人提出过藏獒肉具有特殊功效的滑稽说法,为此我们专门拜访过藏医药专家。作为中华医药学中的奇葩,藏医药学博大精深,其中有许多动植物被入药,可藏獒却不在名录,“藏族人不吃狗肉”恐怕是最好的回答。
说说狗肉
就中国人爱吃狗肉这一暂时不能改变的国情,甘肃农业大学某教授就呼吁通过培育藏獒肉用品种来挽救原产地的种群基础,但是收效甚微。
在人类驯化的家畜中,狗是最早的,人们对它的情感也是所有家畜中最特殊的。几千年来,狗在人类历史的发展过程中曾经扮演过重要的角色,即使在现代社会中,狗仍有要负担的工作。由于对人类的帮助太多,狗一直被人誉为最忠实的伙伴与朋友。即使这样,人们也要尝尝它们的肉的滋味,但吃“伙伴与朋友”的肉总是说不过去,为此,聪明的中国人为区别于有用的狗(工作犬),又造了个新名词“肉狗”,特指那些没用且只能为人提供食用肉的狗,这样人们便可以一边谈着“与狗的友谊”,一边心安理得地啖着“狗肉煲”,顺便名正言顺地探讨一下多种多样的吃法。
无独有偶,一个与狗的情形类似且同样有灵性的家禽,被人们誉为和平使者的家鸽,也有一个区别于信鸽的名字——“肉鸽”。吃鸽的方法同样有多种多样,甚至乳鸽也难以幸免。
史前人类驯化狗的初衷并非为了获取食用肉,不然其他“专职”为人类提供丰富肉食的家畜,为何没有“肉猪”、“肉羊”、“肉牛”之说呢?想想史前人类在食物上远比现在短缺,却不会将狗“断其喉,尽其肉”,现代文明人为何还要戕害自己的“伙伴”,大啖其肉呢?在中国广大农村,即使是自幼为家把门的狗,同样可以杀了拿来大快朵颐。有人说过,对待动物的态度是反映一个民族文化素养的窗口,似乎也有些道理。
是否有一天,我们会像鲁迅笔下的“狂人”一样开始吃人,当然也是吃那些没用的人,叫做“肉人”、“走肉”抑或“人渣”的?
最后说一句:爱吃、会吃本无可厚非,狗肉也可以继续吃,且仅限于“肉狗”,但千万记住,别什么肉都吃。
直击黑色的藏獒贸易
藏獒的买卖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而是自古就有。《马可·波罗行纪》中就有关于藏獒贸易的记载。从19世纪末英国女王第一次见到这种来自“西藏的大狗”,到1947年探险家毕肖普带着第一只藏獒到美国之后的三四十年,藏獒贸易从未间断过,但这些都没有威胁到藏獒种群的延续。但是近二十年来的藏獒贸易却一直威胁着这个物种的生存,特别是近几年,用“赶尽杀绝”来形容这种失?的物种掠夺一点都不过分。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到90年代初,宠物市场上的藏獒贸易以“出口”为主,主要是为满足境外日益高涨的藏獒热及宠物业界引种的需要。
藏獒由草原到小镇,由小镇到省城,由省城到国际大都市,一路风尘,最后来到大海边,一针“速迷灵”,一觉醒来,藏獒已到了异国他乡。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贩子们互不相识,却十分默契与和谐,在每一个环节、每一个阶段上交接着、交易着。即使是身为藏獒迷的贩子们,此时在他们眼里已不存在不能出售的藏獒;即使他们懂得“物以稀为贵”,但在“贵”字面前“稀”字已无足轻重。在贩子们的群策群力、共同努力下,一只只优秀的藏獒通过各种途径被送出了国门。
在国内,藏獒贸易一直面对着“狗肉”与“宠物”两个市场,至于什么样的可以做宠物,什么样的被屠宰,那标准自然是在贩子们各自的心中因势“利”导地执行着。现在回头来看,早在我开始关注藏獒的1992年,因国内逐步升温的藏獒热,藏獒的主要目标市场已经由“出口”转为“内需”了。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由于国内藏獒热急剧升温,藏獒才真正开始面临灭顶之灾。
在狗贩子眼里,以前藏獒只是出肉率高的大狗而已,不论大小、良莠都是收购对象,后来他们知道它除了“提供狗肉”以外,更是一种高附加值的“商品”,便专门抢购体形高大的优秀个体。藏獒从只是称斤论价的狗肉,一度发展到单只售价的最低递增单位为“万元”,不论是针对藏獒本身,还是狗贩子们价值观念的转变速度,都是一个极好的讽刺。
在这支人数庞大的狗贩子队伍中,真正因藏獒发财的只是极个别现象,他们大多数都没能因此发财,只是在不知不觉中糟蹋着这个珍贵的物种。不计其数的优秀藏獒中真正能成为人们宠物的仅占少数,大部分却在粗糙的流通过程中因各种原因死去。据一个资深的狗贩子自己表述,在藏獒贸易几近疯狂的1998年(即使大家都知道那是最后的疯狂),那年冬天他是用平板三轮往沟里倒着一车车刚刚到手又不断死去的小狗仔。
因百万元一只的藏獒而发财的童话故事一遍遍地被传颂着,永远是“听说过没见过”的天文数字成交价格刺激着每一个急功近利的人,经济利益驱使更多的人带着更先进的设备奔赴藏獒产区。很多当地的无业游民由于语通路熟,触角延伸到了藏区的边边角角,他们将藏獒仅剩的几块“藏身之地”都翻了个底朝天,用各种手段将目标物弄到手后等待买家,都寄希望于一夜暴富。然而“买家”并不如他们想像的那么大方,因为所谓的“买家”大多也是贩子。而贩子们却夸大并炒作着实际的成交额,以期待下次交易将按这个价格向上浮动。偶尔一只狗因“高质素”而卖了个好价钱,这一“事实”便很快被添油加醋地传遍四方,那又将激起另一群人的到来,又将掀起新一轮“买卖”高潮。
某一只难得一见的稀世藏獒个体,在某一特殊时间段内,在某一个特定的地点或在某个偶然事件的发生过程中,的确成就了某一些人的发财梦想,但藏獒绝非人人都可以触之即有的聚宝盆,更多的靠着藏獒发财的美梦被一个个地打破。
外界的盲目追捧,使得藏獒一时演变成了奢侈商品,很多欺诈行为也因此而生。强买强卖已不足为奇,还有贩子险些因“狗”丧命,这个事实在业界早已不是新闻。有个张姓贩子按照买卖约定风尘仆仆、不远千里地送货上门,却不想上了当地“强人”的圈套,非但以种种借口拒绝付钱,还威胁到贩子的人身安全,最后经两地公安机关的共同营救方得以脱身。
在诸多藏獒爱好者当中,也不乏那些深居豪门的富商大贾们。他们在一味追求优秀个体的同时,虽然也知道“金无足赤”、“碧玉有瑕”的道理,但仍固执地按照自己心目中的理想标准寻觅着,别说藏獒的身高、体重要达标,对獒身上的少许杂毛或仅差几厘米的尾毛等如此小的“缺点”都不能“容忍”。虽然这样的标准有些不切实际,但他们却为此不惜金钱,力求得到十全十美的理想品种。而另一边呢,贩子们为了得到金钱也用尽了一切手段,杂交、增肥、染色、拔毛,甚至不惜动用外科手术来迎合买家的要求,同时伴随的还有极近真实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