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热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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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

沈天鸿

徐文海相信二胡的两根弦可以颠覆一些人的情感世界(《二胡》),我相信徐文海的散文可以丰富一些人的世界——他的散文中,有这个世界已有的和缺少的那些东西。

已有的东西在他的笔下,当然不完全是以已有的状态出现,他改变了它们本来的状态,但同时他让它们保持着它们本来的面貌。这个发现,让我在读他这本散文集中那些叙事的篇章时,很感兴趣。因为叙事就是叙述生活中已有的东西(这本散文集中有一篇的题目就是《叙述生活》),叙事的散文一直很难处理好,很容易干巴巴的,了无意味。徐文海的这种处理方法,使这难题得到了一种解法。我想了想,觉得在叙事中叙述的文字的任务既然是说清楚事情和事情中的人,就很难兼顾其他,所以,让已有的东西保持它们的本来面貌,是不得已的。但散文不是小说,不是说清楚了事情就完成任务了,所以,改变它们本来的状态这个方法就出现了。人或者事物的状态是什么?其实是在结构中的位置、性质,和与这结构中处于其他位置有着各自性质的人或事物的关系,以及这一切的总和的表现。所以,当徐文海在他这些叙事散文中改变了人和事物在生活中的本来状态,给予新的状态时,新的意义甚至意味就产生了。而保持本来面貌的被叙述的生活这时就有了价值:直指人的生活与生存,深入到生活、存在于人心的光明与幽暗的深处。

我觉得我这个发现和判断都是能成立的。至于到底是徐文海先有想法(也就是新的意义甚至意味),然后在写作时决定如何改变它们的本来的状态,还是随着写作的发展,因为本来状态的改变而产生了新的意义甚至意味,我就不知道了。

但这是一种很难推广的写法,因为它能否有美学效果,取决于那状态的改变,而状态的改变是否“正确”和“准确”,取决于改变者的思想和文学的功力。

人和事物本来状态的改变产生的新的意义和意味,就是这个世界缺少的那些东西。

这本散文集中那些非叙事的篇章,尤其是那些以意象为主体的散文,则是靠象征性创造出这个世界缺少的那些东西。

读徐文海的这些散文,还巩固了我很早就有的一个想法,这就是从事文学写作的人,或者说在进行文学写作时的人,要傻一些才行。比如,在《我其实也是一条快乐的小鱼》中,文海很严肃地写道:“这些石头,是光明的事物还是黑暗的事物呢?”“我想起那年夏天的那些鱼,我不喜欢那些鱼,那些鱼被吃掉了。大鱼没什么意思,除了可以吃以外,有什么意思?这些小鱼不同,这些小鱼则像闪电,你甚至感觉得到它们的微笑。”这些全是傻话。但又绝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的傻话。甚至可以说,散文和诗歌,最高的境界和水平就是这样性质的傻话连篇。如果再检索古今中外文学名篇,会发现这样性质的傻话很多,并且可以说它们也是靠这样的傻话取胜的。我这样很严肃地提出这个观点,并且很认真地予以论证,也是在犯傻,这种傻让人多么快乐。

当然,文海是个聪明人。我这篇文章中说的傻是相对世俗的精明而言的。聪明人才会思考。他散文中的许多傻话,其实是独到地思考的过程或者结果,并且往往是真理或者蕴涵着真理,上面列举的就是。又如“一条鱼永远不会对水生出仇恨、生出对立,就算河床干涸^它也不会对水仇恨,仇恨不是来自造化的心思,仇恨是来自仇恨自身的东西。”“光明到来,而黑暗潜回水底,但黑暗不是阴险之物,黑暗只是对光明的一种反衬,它们合为黑白二性灵。在这样黑暗与光明的河流上,鱼,风,鸟鸣,在我们的内心光芒闪耀。(《在黑暗与光明的河流上》)”上面指出和分析的两点的混合(当然还有其他,但主要是这两点),形成了徐文海的散文,也就是说形成了徐文海散文的特色与风格,使他的散文值得一读,或者再读。

谨以此文完成文海给我下达的写序任务,并祝贺《我热爱的一切》出版面世。

2011年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