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狐仙大人:不做你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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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穆梓沐第二次听见白薇用短笛吹童谣,是在教学楼没有锁门的天台上。

他正在上体育课,从操场上看到了天台网栏内小小的人形剪影,几乎是直觉地,他就断定天台上的那个人一定是白薇。趁着自由活动的时候,他溜去了天台。

在踏上通往天台的最后几节台阶的时候,他听到了虚掩的门后传来的短笛声。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翘起,他加快了脚步。

短笛声戛然而止。受到打扰的白薇猛回头,看清来者后才松懈了紧绷的情绪。

“你在这里做什么?”

“喂猫。”白薇伸手指了指伏在她脚边的白猫。

白猫喉咙里唔喵了一声,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穆梓沐一样,然后就继续趴下睡觉。而穆梓沐也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只猫满眼的杀意。

“那你……不用上课的么?”忘记了自己同样是在逃课的穆梓沐,傻傻地问出了傻问题。

白薇歪歪脑袋,一副“风太大听不太清”的装傻表情。

穆梓沐也走过去和她并排站,从天台俯视楼下操场,让他觉得有些晕眩的感觉。他悄悄瞥了眼白薇,只见她扒着网栏神色平和地向远处望,就像是俯瞰苍生的神明。

“喂……”

“嗯?”

“……你是死神么?”

终于还是问出来了,穆梓沐终于把盘踞在心里很久的想法问了出来。

白薇咯咯笑了起来,这让穆梓沐彻底脸红了起来,他开始懊悔自己问出了这么脑残的问题……但是所幸,白薇只是掩着嘴自己笑了一阵,开口的时候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你从哪里看出我是死神?”

“你对着空坟墓吹短笛,总有很凶的白猫跟着你……”

穆梓沐每说一个论点,白薇便煞有其事地点下头。最后等穆梓沐闭了口,她才俯身抱起正在打盹的白猫,将它举到他面前,“这家伙的确是灵猫,很少有人可以看到它,不过我并不是它的主人,只是偶然捡到了它。”

你在路边看到一万只流浪猫,都不一定能遇到一只灵猫,这是怎样渺小的概率啊!穆梓沐并不太相信白薇的说辞,况且……如果她不是它主人的话,那为什么这只很凶的猫会乖乖任她蹂躏都一声不喵?

就在穆梓沐沉默的时候,白薇突然偏过头来,“你想见死神么?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穆梓沐倏地睁大了眼睛,寻找……死神?

据说每个死神都有专属于他的烙印——只是唯一和人类有所区别的地方;据说这只白猫是死神的宠物;据说归还了死神的遗失物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就是这些“据说”促使着白薇决定去寻找死神以归还赖上自己的猫咪,而穆梓沐鬼使神差般同意加入她的胡闹。

{红绿灯前的意外事故}

按照白薇的理论,寻找死神就要在他可能出现的地方蹲点,她相信死神路过的时候总会留下痕迹的。之前穆梓沐在墓园遇见她,就是她在蹲点守死神。

——你以为你是在开心牧场蹲点收熊猫么!

这种“蹲点”的想法立刻遭到了穆梓沐的嘲笑,但听了白薇的洗脑后,他在放学后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稍微多停顿了一下左顾右盼,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期待交通事故发生后……立刻狠狠地鄙夷唾弃了自己,然后匆匆离开。

“当心!”

正打算穿过马路的穆梓沐被身后的力量拉得退后了两步,然后一辆车从几秒前他站立的位置急速驶……差一点,他就可以沦为白薇寻找死神的依据了……

穆梓沐回头看救了自己的人觉得有些面熟,最后凭借那人眉角的一朵半个指甲盖大小的梅花红痣认出了他,这个穿着浅灰色短袖衫的少年就是那日和白薇一起打球的球队队长。

“多谢,你叫……”语塞,穆梓沐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少年轻浅地笑了一下,“你不用谢我,小薇已经代你付了足够的谢礼。”

穆梓沐还没来得及追问,少年就急行穿过马路,消失在了拥挤的下班人群中。

穆梓沐再见到白薇,已经是两周之后。

他从邮局寄信出来,正好撞见了抱着白猫从邮局前走过的白薇。穆梓沐跑过去拍了她的肩膀,然后发现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前稍微苍白了一些。

“因为我生病了啊。”

坐在麦当劳里,白薇用吸管搅动麦乐酷上面漂浮着的奶油冰激淋,一边解释自己失踪两周不见的原因,“所以请假没有去学校。”

穆梓沐释然,难怪她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原来是大病初愈。

可是白薇却突然握住他的手,“穆梓沐……我很害怕,只剩下我自己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她的指尖冰凉,声音也带着湿润的颤音,搞得穆梓沐一时间没能猜到她的意思。想了想,他觉得可能是她独自在家养病时太过孤单,所以才会这样患得患失,于是他抽出手隔着桌子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关系,现在病好了就可以回到学校了,有大家陪着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白薇听了这句话就低头笑了。

白猫突然尖锐地叫了一声,然后从白薇怀里跳出来,趁着有人推门进来的空挡窜了出去。白薇也立刻站起来,匆匆丢下一句“下次再见吧”就奔出去追猫了。

只留下穆梓沐坐在餐桌前对着满满一桌子丝毫未动的快餐,思索着白薇最后的告别,她说“下次再见吧”而不是“明天见”,难道明天她也继续请假么?

以及在他心里始终挥之不去的,刚刚白薇那如泣如诉的眼神。

{月光死神的素白衣角}

清透的月光下,轻巧立于电线杆上的少女——自然不可能是人类,所以穆梓沐也就不敢确定了……他见到的人究竟是不是白薇?

半夜口干舌燥起床喝水,穆梓沐路过阳台的时候被投射进来的影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小偷爬上了3层楼……可是等他定睛看得分明之后,后脊的凉意却愈发地冻人了。

虽然仅凭借身形就断定立于电线杆上的少女是白薇的确有些牵强,但是她左肩上的那只猫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这双眼神让穆梓沐看得好生眼熟。

所以他就打开窗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白薇?”

没想到她竟然应声抬头,下一秒就纵身朝他跳了过来,动作轻敏地跃进了他家阳台。

黑色的外袍反衬着少女的面色更加苍白,她伸出食指贴住自己的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实际上穆梓沐也早已惊讶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是……”好不容易才憋出了这两个音节,穆梓沐听见自己嗓子好像发出了完全陌生的声音。

“白薇。”似乎是被风吹得头发有些松散,她抽开发带叼在嘴上,然后重新在脑后梳拢头发,再用发带简单系上。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才想起来这不是在学校里或者街角与他碰面,于是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解释说,“现在……我是,呃那个,死神。”

穆梓沐木然地点头,开始怀疑自己大概是正在梦中。

少女死神弯腰抱起了立坐在地板上的姿势优雅的猫,轻轻抚摸它的毛发,“幸好你能看见它,所以现在才能看见我。”

“小薇?”

“现在的我也已经是灵体了,因为我答应裔做死神继任者。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这只猫是死神的宠物,它唯一的主人只有死神,怎么可能对人类俯首帖耳?”

白薇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自言自语模式,而听了这些逻辑混乱的解释后穆梓沐的混乱程度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啊先不说了,万一被裔发现我这样上班开小差,他会生气的。”白薇整理了下黑袍,又爬上了窗户,“明晚我再来找你,等我。”

说罢就跳了出去。

穆梓沐也只能在心里呐喊——请你多少考虑一下正常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吧!下次尽量走门!

连续几夜,白薇都会翻窗进入穆梓沐的房间,一点点地将事情经过讲述给他听。

其实,穆梓沐也认识的、那个球场上眉清目秀的队长、救过他一次的那个少年,真正的名字叫做裔,是死神。他在寻找自己的继任者,两年前他就看中了白薇,只是当时白薇不同意接受这份冷血无情的类似于刽子手的工作。

可是裔仍然执着于她,索性干脆清除了她的相关记忆,扮作人类潜伏在她身边寻找说服她的机会。而他的猫似乎也很喜欢她的样子,后来干脆日夜不归彻底缠上了她,这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她就是万里挑一的死神继任者。

后来,后来……

穆梓沐问她,“那后来你怎么就同意做死神了呢?”

这样的提问换来的只是女孩的莞尔一笑,然后便是半真半假的敷衍,“因为我想通了啊,死神不老不死,又不会失业,多好!”

虽然穆梓沐再也问不出其他答案,但是他并不相信这个回答。因为他仍然记得之前她那如泣如诉的眼神,仍然记得她曾经颤抖地拉住他说她害怕自己孤单一人……

这样的女生,怎么可能突然有了勇气去承受永生的孤寂?

{遗忘之初的亲吻}

只有白薇知道,哪个夜晚是她与穆梓沐相聚的最后一夜,确切地说,是他记得她的最后一夜。

从裔那里争取到的时间期限即将用尽,过了今夜,裔就会清除这个世界上任何与她有关的记忆,也包括穆梓沐的记忆。

所以这一夜她的逗留时间格外长,一拖再拖,直到天际发白。她明白倒数的计时已经开始,她掏出短笛,“喂,我想吹短笛给你听。”

“好,《樱花祭》么?”

“不要!那首童谣歌词有点恐怖,唔……你困了吧?那我吹摇篮曲给你听,听完你就要乖乖睡觉。”

说着,她将短笛移到了唇边,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吐出。温情柔软的摇篮曲自她的唇间流出,这是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听见的摇篮曲,随着曲调蔓延,随着朝阳破晓,穆梓沐逐渐阖上了双眼。

见他入睡,白薇停止了吹奏。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再见了,伴随着第一缕晨曦你将把我遗忘。

再见,再也不见。

所以穆梓沐永远也不会知道了,白薇同意成为死神的真正原因。

他曾在十字路口因为精神不集中差点被车撞,多亏了裔及时将他拉回。其实这就是白薇所做的交换,身为死神的裔早已预知了他的死亡,于是拿这个交易去跟白薇谈条件,只要她同意继任死神,就可以换得他的生命。

只犹豫了三秒钟,白薇点头同意了这样的交易。

谁也不知道那三秒钟的犹豫,白薇究竟想了些什么。或许是在衡量这是不是一场公平的等价交换,或许是在权衡自己的得失利弊,又或者……她是在舍不得他即将失去的与她共有的回忆。

无论是墓园里,还是天台上,从此这些所有的回忆,将由她独自背负。

这些记忆,她永远、永远也不会因为沉重而随意卸下。

蔷薇契约者の恋曲之夜

{渗入幽黑之境的光线}

——滴答,滴答……

是水声吗?还是怀表走动的声音?

好吵。

——薇安,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是谁?谁在叫我?周围那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你在哪里?

薇安抬起迷茫的眼,周围仍然是无边无境的黑暗空间,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果然又是幻觉么?最近总是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对自己说话呢,像是从其他地方直接钻入自己心里脑子里似的,清澈如水的少年的声音。

于是她又重新把脸埋进膝盖里,紧紧地抱着腿蜷起身子。她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个黑暗空间多久了,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能让这种禁锢无限地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