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么那么喜欢你
Chapter.1
喜欢受了潮的饼干。喜欢没有气的碳酸汽水。喜欢用蜂蜜腌过的梅子。喜欢食盐拉面。喜欢将蛋黄放在火锅里煮。
为了在凌乱的桌子上寻找一张单薄的物理卷子，手肘稍微大幅度地蹭了下桌面，然后“啪哒”一声便条本掉到了地上，接着被路过的同学弯腰捡了起来。
苏柠斜起眼，看见拎着她便条本的许沐白皱着眉、目光来回扫过淡粉色的纸张。“喂！不要随便翻人家的东西看！”虽然只是用来记录作业和其它一些零散的事情，但他的表情实在是有些不可名状的诡秘，于是苏柠下意识地劈手夺回本子。
“又不是我故意的，是它自己掉到地上翻到了这一页。”男生微微地笑了一下，随即凑近苏柠，加深了笑意顺便压低声音营造出故弄玄虚的效果，“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说你暗恋老男人的。”
“诶？”男生突然被放大了的气息让苏柠抑制不住地面红心跳，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等许沐白慢条斯理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才意识到刚才夺过便条本后食指就一直保持着卡在他看过的那两页纸中间的姿势，于是打开来看……沉默地读过那寥寥几行的字，沉默地合上本子站起身子，沉默地走到许沐白的桌子前面。
最后抬起右手“啪”的一声拍在他的桌子上，苏柠最终在沉默中爆发，“许沐白！你居然敢说我家三藏是老男人？我要杀了你！”
轻车熟路地接过她挥过来的拳头，许沐白弯起了嘴角柔软的弧度，挑起囊括着疑问号的眉毛，“苏柠，下午的物理考试帮我吧。”
该死！又是这种陈述式的询问句，又是这种让她无从拒绝的温柔语气。他……他居然又想让她帮他作弊！
“我……”
“苏柠。”被唤到名字的人本能地抬起眼，然后如他所愿撞进了他深邃的纯色眼眸中，“拜托了。”
唉。“最后一次。”咬牙切齿吐出四个字后却看见对方满不在意地笑，苏柠也只剩下在心里叹气的份了。
他……是吃定了她喜欢他么。
在那张记录着玄奘三藏喜好的纸的背后，同样也写着他的喜好。幸好没有翻到那一页，幸好……没有被他看到。
每每都手心里噙满了汗，却仍然用抖动的笔尖在纸条上飞快地写上答案，然后通过后座的同学，传递给坐在更靠后面的男生。
因为蔓延到覆盖了整颗心脏的情愫，所以才会有这种近乎于宠溺的妥协。不是没有考虑过事情万一败露的后果，只是因为对方是那个谁，所以才可以做到横下心来忽视一切。
监考的物理老师出现在她旁边收走纸条的时候，苏柠只是抬起头看着，直到老师说“涉及到的同学考试结束后来办公室找我”，才低下头继续做最后的综合题。
他一定会勇敢地承担起一切吧，会大声地对老师说“都是我的错，和苏柠无关”，他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她。这样也可以算作是和他共患罹难了吧。
幻想消散在课间时分他异常沉着的声线中，苏柠瞪大了眼睛，在想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他实际上什么也没有说过吧……
于是许沐白又重复一遍，“你咬死一点，不要再牵连进人去了。”这一次，她看着他纯黑的瞳孔，可是却没有找到任何开玩笑的痕迹。
站起来，克服身高差距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言不发地穿过喧闹的教室。指尖划过凉凉的墙壁，苏柠顺着走廊墙跟穿过教学楼走到办公楼。在心里快速地寻找着大致可以站得住脚的解释。
如果刚才再多听一句他的声音，怕是就会委屈地哭出来。
这个就是……她喜欢着的男生么。
Chapter.2
收拾了演示用化学仪器拿去化学组，苏柠返回教室的时候已经快要上课了。接近班门口的地方靠墙站着一个陌生男生，无从根据校服的颜色分辨他的年级，因为他只穿了件浅灰色的T恤。
也许是因为听见了声音，男生抬起眼，视线穿过自然斜下来挡住眼睛的额发落到了苏柠的身上。明显上下打量的目光，让苏柠产生了被洞穿的错觉。本能地想要逃避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于是低下头匆匆地想要越过他进入班级。
可是却有一只手臂挡在了她的面前，响彻在头顶上的声音有些略带疲惫的低沉，“你就是苏柠？”
点了点头，算作回答。苏柠抬起头，却怎么也不能够在记忆里搜索出一样相近的面容。
“哦，还行。那就这么着吧。”男生自说自话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算我答应你了。”
“呃……你找我有事吗？”躲过他的手，苏柠后退了一步。
发觉了男生看她的眼神带有着居高临下的傲气，然后他拧起的眉头让苏柠开始下意识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过什么……
“不是你说喜欢我么。”男生眉目间有了不耐烦地神色，“现在我答应和你交往了，你还装什么傻？”
恍然大悟地“哦”了一下，原来是认错人了。然后又恍惚地记起，似乎上周体育课时在操场上见过这个男生，当时好像随口跟旁边的女生说“你看那里有个美少年”，难不成……
还没来得及解释，吵人的铃声便响彻了教学楼。
“你回去上课吧。放学后我来接你。”一步绕到她身后推了下她的背，然后转身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喂，你叫什么名字？”急急地喊住他，这样跑来闹一场，至少也应该对她报上姓名吧。
男生回过头，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浅笑，挑了挑眉毛。然后苏柠只来得及看到他微微翕动的嘴唇，以及转身的瞬间被风掠起的细碎额发。
他的声音，淹没在了仍然在持续的铃声中。慢慢地模仿着他的口型，苏柠无声地重复着他的名字，柳澄。
被浅薄的日光打造得那么美好。
圆珠笔的影子被倾斜的日光延长到了摊开的笔记本上。苏柠盯着细密的阴影有点走神，然后猛然被人拍了肩膀。
吓了一跳，随即收敛了心神，苏柠微微地侧身看向后面。却意外地发现坐在后面位子上的竟然是许沐白，心里还在生他的气，于是在他开口之前抢先一步，“喂，自习课不要随便换座位。”然后就转过脸，坐得端端正正地写练习册上的作业。
可是他却在她身后小声地叫她的名字，苏柠，苏柠。
终于还是狠不下心，苏柠靠在了椅背上，偏了头听他说话。
“作弊的事情……老师怎么说？”
“呵呵，过了一个星期，你终于想起来问了？”虽然说了决不原谅，可是他稍微一个关心的眼神，仍然毫不费力地瓦解了她的意志。
干脆彻底地转过身面对他，看见他动起嘴唇依稀要说“对不起”的样子，立刻挥手打断了他，“已经没事了。只是跟我说了句下不为例。”毫无理由地，就是不想听到他对自己道歉。
“不可能！”微微地一怔。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作弊被现场抓包后就这样轻巧地被放过了？
“怎么不可能？”挑起了眉毛，苏柠用漫不经心地口气表露着极为嚣张的态度，“我可以考进年级前二十，所以什么都有可能。”
可是在看到许沐白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苏柠立刻就后悔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挑衅。一直努力着想要淡化的优等生和后进生之间的沟壑，就这样被她生生地拽出来摆在了青天白日之下。
那样的刺眼。
Chapter.3
校门外右转五十米就是公车站。苏柠走到一半的时候听到来自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达声，于是又略微地向右侧避让了一些。没想到夹杂着风声呼啸而过的摩托车竟然生硬地转了个弯，横档在她面前。
急急地刹住脚步，身体却忠诚地演绎着惯性定律，苏柠险些扑在摩托车上。那个叫做柳澄的男生，就这样碎发飞扬、气势凌人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不是告诉过你说放学后我会去接你么，怎么不在教室等我？”疑问的句式，质问的口气。
“啊！”顿了一顿，才继续开口，“抱歉，我忘记了。”
男生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只是眯起眼睛，于是苏柠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谎言是多么的蹩脚。幸好柳澄没有继续深究，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后甩出明朗的笑，眼睛里仿若藏匿了满天的星光。他朝着苏柠伸出手，“来吧，上车。”
风疾速地贴着耳鬓游走而过，苏柠不得不紧紧地揽住男生的腰，可是心脏仍然因为缺乏安全保障而加速跳动。她坐在他的车上，任由他带着她在城市中驰骋。
有一点懊悔的情绪，仅仅是为了那一瞬间的念头，竟然就这样跨上了柳澄的摩托车。只是因为在解释完毕说她根本没有喜欢他的意思之后绕过他打算去赶公车时被他拉住了手臂，然后转过身就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许沐白，接触到的那份疑惑的目光让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虚荣感有一瞬间的膨胀，于是就着柳澄拉着她的姿势，抬腿跨上了他的摩托车。
只是想知道，他在看到她和别的男生如此暧昧之后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嫉妒？
心里还在因为勾画着明天可能会见到的许沐白的各种表情而暗自发笑，就被柳澄拉下了车。抬起眼看到了花花绿绿的招牌，苏柠才明白自己被带来了怎样的地方。这个从入口处看分不清是酒吧还是舞厅的地方让她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的疼痛。
被他拉着手腕沿着黑暗窄小的楼梯进入地下歌舞厅的时候，苏柠甚至惊讶到忘记了挣扎。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亲自证实了那些打听到的关于柳澄的传言：柳澄，三年级，系属S级别的问题学生，随时面临着被开除学籍的危险。
“柳澄。”猛然涌入的喧嚣声刺痛了她的耳膜，造成了来自心脏的无法忍受的难过。苏柠用另一只手扯了扯男生的袖子，然后看到他回过来的脸一下子模糊了起来。
“怎么了，你？”在说话的时候，他的脸几乎是紧挨住了她的面颊。只有这样，他的声音才能从喧闹的杂声中过滤出来，顺利地被她听清。
“我们走吧。”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苏柠甚至怀疑他根本听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可是他却立刻揽过她的肩膀，带着她回到了相对安静了很多的地面上。“你哭什么啊？”放开她，柳澄紧紧地拧起了眉毛，丝毫不掩饰自己劣质的语气。
似乎是紧张的神经压迫到了泪腺，于是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没想到这样丢脸的样子竟然会被他看见，苏柠慌忙地胡乱抹去脸上的水痕，同时也悄悄遮掩着脸上燃烧起来的窘迫的温度。
“优等生就是麻烦！”柳澄愤愤地下了结论，然后突然转变了温和的语调，“不过我很喜欢你清纯的样子。”说着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关系的，以后我会记得不带你来夜市了。”
衣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苏柠掏出来看，然后振动沿着手指尖延续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有两条短信，还有一个未接来电，都是许沐白打过来的。他问她有没有回家。
“我要回家了。呃……”话说到这里就断了，苏柠还在斟酌接下来的措辞，话茬就被柳澄接了过去。
“好吧，我送你。”
因为许沐白的电话和短信而心里满满充溢着小开心的苏柠，最终还是忘记了原本计划要和柳澄解释清楚撇清关系的事情。
可是申诉也是有期限的，一旦错过了这个期限，误会也会演变成为事实。
Chapter.4
体育课解散活动的时候躲在阴凉处偷懒，苏柠拿着英语词条，嘴唇翕动不出声的诵读，可是却一点也记不到心里。满脑子都是“怎么办”三个字，早上到学校的时候就听到了“二年六班的苏柠正在和柳澄交往”的传言。
“喂，体育老师在找你呢。”
慌忙地回过神来，扭头看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人，然后看到了许沐白脸上挂着的“骗你呢”的笑容，苏柠不自觉地整了整衣服。
“苏柠，是真的么？”看见女生递上一个询问的眼神，许沐白只得又补上了被省略掉的内容，“听说你在和柳澄交往。”
这就是昨天设想的预期效果！苏柠一下子振奋了精神，打算不着痕迹地进一步打探。可是因为眼余光突然瞥见的生物，所以得声音便生生地咽回到了肚子里。
女生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啊……”尖叫声在喉咙里滚了一下就自动消了音，苏柠一下子煞白了脸色。蜜蜂……低着头看着在她衣角处盘旋的蜜蜂，后脑已经嗡嗡地麻木了，却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唯一的，来源于血液中的天生的恐惧，惧怕着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就这么一动也不敢动地盯着已经落在她衣服上的蜜蜂，直到从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角，轻轻地抖了一下，蜜蜂就飞离了。
半天才缓和了脸色，苏柠感激地望着帮她赶走天敌的许沐白。刚才他帮她赶走蜜蜂的样子，在苏柠的眼里就像是个英雄。
“你居然会害怕蜜蜂，真是没用。”
唉！苏柠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什么他说出口的话，却永远是那么的欠扁。
在两个人的视线之外，柳澄从教学口的入口处走了出来，双手插着兜，然后开口叫了苏柠的名字，“苏柠。”
苏柠回过头，错觉几乎只是一瞬，柳澄便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她看见他自然地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下意识地先去窥视许沐白的反应，可是着落在许沐白眼里却代表着她任由柳澄的亲近毫不躲闪。
“跟我走。”放开她的肩膀，转而拉住她的手。
被柳澄拉着，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到了操场的另一边。
“以后别跟其他男生走的太近，我会生气的。”柳澄开口便像是心平气和的谈判。
“诶？”苏柠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你在说什么啊。昨天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我不喜欢你，你可能找错人了。”
“可是昨天你让我喜欢上你了。所以你还是要跟我交往。”
翻了个白眼，这算是什么因果关系？不过话说回来，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似乎于理不合啊，“你们班也上体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