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淌过青春河的男人
7817500000086

第86章 好景不常

第92节好景不常

龙局长当场就发火了,发得比上次还大,完全是那种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样子。电话里,龙局长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正在外边输液的门局长骂了个狗血喷头。门局长挨骂时还有点不服气,因为他以为我关着办公室的门,在里边坐着,并未听见外边有人敲门。于是,便信誓旦旦地向龙局长保证:办公室肯定有人,不信再敲敲门。龙局长当真上前又敲了几下,但仍然毫无反应。这下,他更加生气了,以为门局长故意跟他狡辩,气得抓起电话,又把门局长骂了一顿。

第二天,我一上班就遇上了张主任,张主任偷偷告诉了我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说门局长把他狠骂了一顿,不过他已向门局长作了解释,这事已经过去,劝我不要记在心上。听了张主任的话,我心里非常难受,不是为他挨骂而难受,而是为自己没能按门局长的吩咐来办公室,并因此而给他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而难受。

正说着,门局长进来了,沉着脸问我昨天下午去了哪里。我无言以对,因为我无法如实说话,否则是会把张主任送进去的,虽说张主任可能已把我想说的话告诉了门局长,但他能那样解释,我却不能那样说,我只能替他承担,不管结果如何。见我沉默不语,门局长的双目顿时闪出宝剑一样的寒光,在我脸上扫了几扫,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言自明,从这天起,门局长“强烈”地恢复了考勤制度,不仅考别人,连我也一并考了去,还明白无误地吩咐我提前来,准备好签到册,让同事们按时签到。从此,我再也享受不到以前那种好日子了,工作的紧张程度与一年前在网通时无异。更要命的是,门局长还对我有了看法,凡事都开始卡着我。

秋风萧瑟,转眼又见北雁南飞,落叶成堆。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到了,按从前在市局习得的规矩,每逢传统重大节日,我这个做下属的都要孝敬上司。对这条基本“原则”,我曾做到了雷打不动、坚定不移,及时地向市局一把手和分管领导送上了一笔“慰问金”,以求在工作中得到更多的关照。但也有不送的时候,就是二张当一把手之时,二张时期,我已产生了离去的想法,还送他做甚!现在既然又折了回来,且在可预见的将来,还打算长呆下去,那就应该入乡随俗,重抄旧业。

我准备送两个领导,一个是郝局长,一个是门局长,两人各送一千元。郝局长推荐我来,我自然得感谢,感谢就得有所表示,就得落到实处去。门局长是顶头上司,更得谢他、敬他,何况不久前还给他出过一次不该出的差错,让他有了看法。我想,通过送礼,一来向他表示节日祝福,二来以此为契机,化解他对我的看法,消除彼此之间不应有的隔阂。当然,我绝对不是因为门局长对我有了看法才去敬他,即便不出那事,我也会这么去做。

送礼送得很顺利,比做工作顺利得多,但送礼之后,我所期望的结果并没有出现,我期望门局长在收礼之后能够尽弃前嫌,再像从前那样待我,但这个愿望却不幸地落了空。门局长收礼时脸上挤出了几丝久违的笑容,但僵硬的很,并很快就又后悔似的收敛了去,并对我一反常态,与送礼前的表现一模一样。何以见得,有事实为证。

中秋之后,农村的秋忙开始了,我这个长期以来半工半农、半路出家的教书先生不得不再回农村,去帮老父亲收割几天庄稼。尽管这几年,随着我和弟弟、妹妹相继离开农村,父亲的地开始一年比一年少,但地虽少了,他也越来越老了,老得越来越无力独撑田间地头的活,因而他老人家反而比从前更需要我的帮忙。回村就得请假。于是,在送礼之后的第二周,我来到门局长的办公室,说自己有事,需回老家几天。

见我进来,门局长先是面无表情,呈中性状,后一听说我要请假,马上就转为不悦,并说,你走以后,办公室的签到谁管呀。我立马就肚里火了,心说有张主任在,还不能管个签到,非得我管呀。心里虽这样想,但嘴上既没有这样说,也没有接门局长的话茬。我说,就走三四天,很快就会回来的。这是实话,我不可能走得时间太长,因为周末要给学生上课,必须得返回。

门局长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走吧,早去早回,单位事情多,他们又要下乡检查了,这次张主任也要走,你得看办公室。离开门局长,我回到办公室,便问张主任,你什么时候下乡?我好赶在你下乡前回来。张主任有点莫名其妙,惊讶地问,谁说我要下乡?我怎么不知道?我说,门局长刚说的,让我早点回来看办公室。张主任说,哪有这事,下乡检查是他们的事,不用我去,你放心回吧,想走几天走几天。

至此,我终于明白,门局长是不想准我的假,才故意拿张主任下乡来挡我。这让我很不高兴,心说刚送过礼就这样,还不如不给你送呢,看来还是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啊。说句公心话,那件事也不全是我的错,要不是张主任,我肯定不会误事,再说张主任已向你作了解释,你还要怎的。更何况,自那以后,我每天上下午都给你按时上下班,完全突破了原先说好的有事来没事走的约定,现在偶尔向你请个假都不准,你要怎样啊?

从这天起,我就产生了要离开稽查局的想法。我想,又不是没事干了,没饭吃了,才来你这里讨吃,市局都离得了,还离不了你个烂稽查局。这是我想离开稽查局的原因之一,之二是,市局龙局长的两次查岗,都异常精准地选在了稽查局赤条条的没有半个人时。为什么会如此精准,连毫厘都不爽?我想,也许是经过精心策划的。那么,究竟是谁策划的?我不敢断言是谁,但99%的可能性集中在刘主任身上。之所以这样说,一是因为刘主任是龙局长最近身的参谋,有资格建议龙这么做,也属他份内之工作。二是我得罪了刘主任,以刘主任的为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绝不会让我在稽查局舒舒服服地过活,他会借刀杀人;甚至刘主任已向龙局长汇报了我不去市局,转而去了稽查局。若是这样,龙局长一定会大光其火,对门局长恨之入骨。如此,他就想找茬儿让门局长难堪。

这是十月初发生的事情,距年底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我想再坚持上两三个月,等这一年一结束,就立马走人。我觉得,这样做,至少不会让郝局长产生什么想法;而如果我立马就走,他肯定会非常不悦,因为第四季度,一般是单位最忙的时候,稽查局也不例外。换言之,若现在拨腿就走,就相当于拆了他的台,且张主任待我也不错,我这一走准能把他忙死,所以在这个时候,他或者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我。

还有一个不能走的原因就是,五月份我去省局给领导报稿件的时候,曾用门局长来之不易的公款给上头送了一千元。送的时候,我和张主任分头行动,他去了省局办公室,我去了省局科研所,两人各送了一千。本来,我的意思是,两人一块去送,但张主任却说,单独行动效果更好,送钱这种事人越少越好,人多了反而让收钱的人不好意思收。不料,钱送出去这么长时间了,稿子却连一篇都没有发,省局的内刊每月一期,我五月份去的时候,第五期已印出来了,正在编第六期,但省局的编辑领导说第六期的内容也基本上大定,只能给我往第七期上编,可转眼之间,七、八、九期都出来了,那几篇稿子还仍连影子都没有。

七八月份的时候,门局长曾过问过几次,我如实相告后,他就不怎么再问了,但自从发生了市局查岗那件事情后,就开始经常问我了,几乎隔个三两天就问一次。显然,他已不信任我,甚至怀疑发不了稿子,是因我私吞了那钱。因有此事,即便我想走,也不能走,如果我走了,门局长就会更加怀疑我,那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无法洗清。所以,不为别的,光为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只能选择留下——无论他怎样待我,为难我,甚至是刁难我。不仅不能走,还得想方设法让省局把那几篇稿子发了,洗清这不白之冤。

而且,还应该把工作做得更好、更出色,把市局的考核任务超额完成,让后来者无法企及和超越。这样,我走之后,门局长就会留恋我,记着我的好,并对他的行为产生悔意。当年在市局时,就是这样做的,在打算要走的时候,先在工作上努力创造一个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高度,使自己的离职成为市局的一大损失,也使自己成为领导们永远都难以忘怀和尊重的人。那几年,二张和边主任为什么会对我的离职心生悔意,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挽留我,还不是因为别人无法替代我。现在,既然门局长不信任我,那我一定要把工作做得更好,让他感觉到我的离职是他的损失,只有这样,他才会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思,才会真正理解我。

在村里忙完之后,我赶快就返回了稽查局,并开始与省局内刊的领导进行联系。省局领导的解释与前几次一模一样:稿子太多,且关键是领导的稿子太多,只能编在下一期了。这话在八月份就是这样说的,那时还能让我信以为真,并满怀期待,但十月份还这样说,就只能使我心焦不已了。我跟张主任说了这事,张主任问我,是不是给人家送的钱太少?他言外之意是说,不行再送上点,好歹也得完成考核任务。我说,不知道呀,以前我只给办公室送,科研所从来不送,甚至连招呼都不打,稿子寄上去就能发。

我想,绝不能再送钱了,门局长已经不信任我,并对钱的去向产生了根深蒂固、难以逆转的怀疑;如果再去送,门局长不仅不会答应,反而会更加怀疑和讨厌我。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赶快把那几篇稿子发了,让他无活可说。于是,我告诉张主任,再等等吧,省局领导说的很恳切,还直跟我说对不起,也许真的下一期就出来了。

其实,我心里已完全没了底,我知道越是年底的时候,就越难发稿子,因为年底要进行考核,前期没完成刊发任务的单位都会拼命突击,拼命打点,这样就会出现更加激烈的近乎白热化的竞争。我想实在不行,不如自己贴上点钱,给省局领导送去,先把稿子发了再说。对我来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确保完成任务,打消门局长对我私吞公款的怀疑。为了工作,为了自己的清白,牺牲一点个人利益也是值得的,就当少上一个月班。一个人的清白和名誉,应比钱更重要。此时,我更加后悔,如果当初送钱时,张主任也在场,该有多好啊。唉,这个莫名其妙的黑锅背的,真冤!

打定主意后,我马上写了一封信,并夹进去1500元,然后用特快专递给五月份收我钱的那个领导寄了出去。寄信之后,还发了一条短信,提醒他注意查收。三天之后,省局内刊编辑部的那位领导给我打来电话,说我报上去的三篇文章已有两篇编在了第十一期,且已交到印刷厂去付印,请我放心;另一篇编在了第十二期。等领导说完这些,我连忙说着谢谢之类的好话。领导微笑着说,说谢谢的应该是他,感谢我对省局内刊的支持。挂电话时,又说,我寄去的那1500元他没收,已用特快专递给我退了回来,让我注意查收。说完这些,不等我再说什么,就先挂了。

这话让我很感意外,刚才接电话时我还以为是二次追加的那1500元起了作用,看来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五月份送钱时,他死活不收,当我说出“如果领导不收,我就出去给您买东西了”的话时,他才勉强收下。当时,我还以为他在卖弄清高做秀呢,想不到竟真的不想收,虽说以前不给他送也能发稿子,但那是前几年的老皇历了,况且那时是我不给人家送,又不是人家不收;如果去送,岂会不收,但现在看来,他是真不收啊。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啊!几天后,门局长再次不厌其烦地问我稿子的事情,虽说我已知道稿子有了结果,但并不敢实话实说,我怕万一发不了又把自己卖了,半年来我不知为这事把自己卖了多少回,卖得让门局长越来越不信任了。对门局长疑心重重的过问,我只能像原来一样,告诉他省局领导说下一期就发。

这话让门局长极不高兴,他说,今年只剩下两期刊物了,到现在三篇稿子连一篇也没发,再不发考核任务怎完呀?门局长说完,就冷着脸就走了。我明白他话里有话:越来越以为是由于我私吞了他的钱,才导致出现这样的结果。对此,我不想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省局领导言而有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一见分晓,相应地,我背上的这个黑锅就会自然而然地卸掉;如果省局领导依然无信,我即便解释又有何用,我的解释只能欲盖弥彰,徒增门局长的不快与厌恶。

不久,事情终于如愿以偿,省局第十一期的《SW研究》,全文刊登了我为门局长撰写的两篇大文章,这让我非常高兴,因为总算洗刷掉了那种无端的罪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此后,门局长的态度虽稍有好转,但仍不能恢复到初来时那种春风送暖入屠苏的样子,更不允许我继续上先前那种来去自由的班。我想,期待门局长在表情上总把新桃换旧符,已近乎痴人说梦,而我也该继续按着自己的盘算和节奏往下走了。无所谓!无所谓!这样没准更好。况且,随着一年一度的目标责任制考核验收日子的渐近,稽查局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多,即便他还我先前那种自由,我也无暇再去享受。

很快,这样的日子就如期而来了。于是,我这个烂文秘,开始更加紧凑地天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整天忙个不停。但即便如此,门局长还是不满意,不时向我提一些在他看来合理在我看来纯属刁难的新要求,如见我成天趴在电脑上忙个不停,就多次含沙射影地说,人家二分局的文秘已在周末加了好几次班了。他的意思是说,年底工作多,我不妨在周末放下自己的摊子,来单位加几个班。这话让我很烦,也让我很恶心,我猜,他一定是以为我离不了稽查局,离不了他所赐的这份月薪1500元的工作了,他根本不明白我来稽查局并不是图钱,而是想找个打发闲暇时间的走动地方。他甚至以为,我的培训班倒闭了,塌烂了,没饭吃了,才来他这里讨口饭吃。

不过,我又想,也难怪让门局长对我误判,我的举动已多次在事实上证明或告诉了他我太需要稽查局了,似乎一天都离不开,一时也离不开,而稽查局却未必需要我,如中秋节我多此一举地给人家送钱,人家让按时上班就上班,我这么客气又这么听话,自然说明我太在乎稽查局,好像生怕稽查局不要似的。唉,都怪我呀,给人家帮了大忙,还给人家送钱;人家需要我,我还多此一举地去讨好人家,完全把主客位置颠了个倒,把双方关系闹了个反!怪不得郝局长曾骂我长着一双干明不亮的蚂蚱眼,一副球眉性眼的愣相。现在看来,我真是个愣球相,跟傻×一个档次。

忙碌之中,就进入了十二月。我想,再坚持上一段时间,等目标责任制考核验收一结束,就立马走人,给门局长一个彻底交代。准备目标责任制验收工作,主要是准备文字材料,实的工作好准备,稽查局一年搞了几项检查,查了多少户,查补了多少S款,入库了多少,一张报表即可一目了然地反映出来。但一些务虚性的工作,根本没做的工作,就非常不好准备,如党建、班子建设、队伍建设、思想政治建设、党风廉政建设、爱国主义教育、普法教育,等等,都得年初有计划,年中有检查,年终有总结;甚至,大部分工作还要季度总结,还有领导班子的民主生活会会议纪要、班子成员的半年述职报告、全年述职报告,都得一项一项地补。所有这些,都得以书面实证材料呈现。

这些工作绝大多数根本就没做,连最起码的“一课三会”制度都没有执行,但没做也得准备。怎么个准备法,造假呀,俗称日瞎。能用去年的,就用去年的,改一下年号,换一下标题就行;不能用的,要么自己写,要么从网上下载,然后改头换面,变成楼台市稽查局的。不得不说,电脑和网络的发明真是一个巨大且伟大的进步,要不是这样,我这个写材料的恐怕就难以活到年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