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淌过青春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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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心底疑云

第116节心底疑云

意外出现的这个夏雪,让我眼前一亮,使我对爱情从期待与向往层面终于转向了可见可触的现实,遗憾的是,现实并非处处遂人所愿,原以为这周末要来的她却最终了无踪迹。晚饭后,不堪无聊的室友们陆陆续续都出去了,喧闹一时的宿舍开始变得空寂起来。在孤独与失意之中,我似觉,这四堵白墙围就的寝室,就像一个牢笼,将我深困其中,并不断从四角喷出彷徨与绝望的迷雾,将我一层层地裹住包住,让我越来越觉得窒息。

透过重重迷雾,依稀可见屋顶那根熟悉的、温暖的日光灯,正发出某种力不从心的咝咝声。与往日柔和、生动、亲切的面目相比,今天的它,完全是一副惨白无力、无精打采的绝望之状。受之感染,我忍不住歪在床上,无可奈何地闭上双眼,发起了一种不伦不类、难以名状的呆。

夏日的清风何其珍贵,只屑几缕,就洞穿了半开的窗户,将桌上几页像我一样寂寞的纸轻轻地卷了起来。春城无处不飞花,此刻的省城,大街小巷杨花柳絮正无处不飞,如白雪一般,漫无目的地游着、荡着,与我的思想一样。这是什么?难道——这就是初恋?初恋的滋味就是这?夜里,我失眠了,平生首次因一个姑娘而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本已绝望的心不知怎的,竟随着东方升起的骄阳复活了。早饭之后,就再次寸步不离地呆在宿舍,异想天开地等待着夏雪的光临,希望她像林妹妹一样,从天而降。我不信会等不来她!在更加焦躁不安与诚惶诚恐中,一直等到中午、下午,仍然一无所获。这下,我彻底死心了,心头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愤怒与难言的苦涩。我不禁自问,难道她对我没有意思?不可能!上周初次见面,她就对我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与热情,不停地问我这问我那,还询问了许多私事,如家里有什么人?兄弟几个?父母都干什么的?对我目前的表现,如练字啦,读书啦,业余时间参加文学函授啦,等等,又是赞赏,又是敬佩,甚至还夸奖我有志向、有毅力,日后必成大事。但这一切怎么说变就变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五月的Sun是那样的骄艳,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中,闪着黄澄澄的夺目的强光和日渐登峰造极的炙热。在这样的光与热里,人世界哪里还能隐藏下一丝半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呢?是啊,我似乎觉得,自己这层深埋于心底的难以名状的疑云正袅袅腾起于天地间。

翻回头来仔细回味,夏雪对我最感兴趣和首肯之处,是我对文学的偏爱与执着。在上周的谈话中,两人谈了许多话题,但我觉得,她对此给予的回应最多、最直接,好像有种按耐不住的深究和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追问。是啊,在一个文学当红的、唱主角的年代,拥有此方面特长的人,无疑是最令人尊敬的,甚至是刮目相看的。对此等人物热衷乃至崇拜的何止夏雪,遍及大小校园,有几个能无动于衷啊。不管是中专学校,还是大学校园,学习成绩的好坏无人问津,但能写两下、能唱两下的文艺人才却总是倍受关注。受此潮流和气候的影响,就连爱好文学都成为一种超凡脱俗、卓尔不群的高雅爱好,而文学爱好者则当之无愧地成为一组最值得称道的类似贵族的群体。矛盾文学奖中,最受万千读者喜爱的两部经典《平凡的世界》、《白鹿原》就诞生于这一年代。

时光流到现在,若再回首,就会感知,我那几年,文学的繁荣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抹落日辉煌,就像一团行将燃尽的烈火出于本能的最后一闪。相应地,我和我身边的这批真正的文学爱好者,也许算得最后一批。听说,现在的大学校园,文学爱好者早已寥若晨星,能写几下的就更加难得一见。其实,那个曾经给予文学最广阔生存空间、最美好发展环境的社会,也是如此。在现世,若有人说自己爱好文学,就等于说自己是个又酸又穷的土老帽。难怪时下越来越难诞生一部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传世经典,难怪时下的文学创作有高原没高峰。

不可否认,经典的诞生需要一个与之配套和对应的氛围,更需要一个给予其长远发展的扶持政策。在这个大人物、小人物无不急功近利、追名逐利、一心只盯着经济和实惠的年代,如何能涌现得出一两位与此潮流相悖的异类?在以财富与物质论英雄、论成功的年代,谁还能静下心来几年甚至十几年埋头去创造一部向经典看齐的精品?至少我认为,在产生不了与《平凡的世界》这种经典抗衡的作品时,所谓的经典都算不得经典。

应该说,我们主观上不是不重视文学艺术,不是没有繁荣文学艺术的政策或举措,客观上,我们对此方面的投资也不算少,成千上万的手笔不是没有,但到底产生了多少真正对得起后世的精品?到底对坚辛地躬耕于纯文学这块日渐萎缩的土地上的执着者给予了多少物质与精神上的真正关注?我们悲凉地目睹到,一个个曾独树一帜,办得风生水起,且孕育并成就了几代人文学梦想的纯文学刊物不是被遗忘,就是被不幸或正在穷死。

国内规格最高、最吸引大众眼球的矛盾文学奖也未能对此力挽狂澜,说明了什么?至少说明其奖励力度还不够!奖金额与获奖作者的艰辛付出不匹配!王安忆曾说,她的作品除《长恨歌》外,其它都不挣钱,就是很好的例证。前几年,著名作家莫言在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之后,高兴地说想用诺奖所得在北京买套房子。但有人却立即弹簧似的跳起来问,莫言有北京户口吗?一个为祖国争光的文学大家,且还是堂堂的国家作协副主席,竟被人质问有没有北京户口,这不能不让人产生这样的疑问,对莫言来说,还需要这样低水平的质问吗?莫言有没有北京户口暂且不论,即便没有,难道楼市的限购令就不能为他拐一下弯吗?

该质问和反思的应该是,一个GDP远不如我们多的国家,却愿意拿出相当于750万人民币的真金白银去奖励一个与自己相隔十万八千里,八杆子都够不着的外国人(还不算物理、化学、生物等方面的奖项),这是何等的胸怀与气度?而我们一个堂堂有着五千年灿烂文化的泱泱大国却从未舍得建立一项在国际上可与诺奖抗衡的文学大奖,从未舍得给莫言们发上个百八十万。从来不曾有,也许永远不会有。莫言这么大的作家,写下如此多的优秀作品,竟三代同堂,挤在一个屋檐下,为住房问题深困,而那些此时此刻不及莫言却正努力向莫言学习并试图向他看齐的小作家们的生存状况恐怕就更不需说了。相反,一些背景深厚、出手阔绰的房叔、房嫂、房姐、房妹们虽手无缚鸡之力,身无绳头小功,却坐拥两位数以上的京沪房产。

这是为什么?若加上一些胆大包天的贪官,此类实力派“人士”就更多了,恐怕是多如牛毛、灿若群星吧。在去年的反腐风暴中,听说老家玉水县揪出一个贪官,级别很低,正科级,县人民医院院长,但仅房产就查出40处,光北京就有10处,小老婆养了14个,这说明了什么?若从财富上来讲,至少说明莫言混得未必顶得上这个小小的院长。

此种现象,不能不使人去想,去深思,在时下文学创作到底价值几何?这个社会还需不需要文学?我常常会天真地想,全国年财政收入早已突破10个亿,若从中拨出一毛,向一些与莫言齐名的优秀作家播撒那怕是牙慧式的一点,该有多好?!奥运冠军都开庆功会,都一发奖,二发奖,三发奖,乃至N发奖,并被尊为为国争光的英雄,而一些与莫言齐名的优秀作家难道就不够奖励资格?难道我们认可的标准就是以外国人的认可标准为标准?我们的民族自信心、自信力何在?

老莫说,像他那样的作家我们还有很多,这一来说明在文学这个舞台上足足称得上权威的莫言都认可了,但总还有人怀疑;二来也说明,像他一样曾过着并不富裕生活的优秀作家还有很多。否则,那些有志于文学创作的人们,恐怕最终也逃不脱“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凄凉结局。

也许,有人认为,文人应该重利轻义,避谈钱财,因为从古到今,那些圣贤们莫不如此。比如曹雪芹,如果不是因贫病交加至死,就不会写不出《红楼梦》后40回了。对!这话没错,你从多少年一成不变直至最近才有小涨的稿费标准以及稿费收入的个税起征点就能看出社会对这个问题的态度。但我不明白,在物价渐涨甚至高涨的今日,是不是作家们的生活成本就不涨,是不是作家们买房可以免费,买车可以免费,子女上大学可以免费?亦或是作家们生活在真空中,就没有上述需求?作家们一向爱面子,避谈钱财,羞谈钱财,甚至耻谈钱财,但在整个社会唯钱不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的时候,哪一个作家又不是心向往之呢?

我的话扯远了,还是接着自己的故事说吧。我觉得,夏雪的话已完全超出一个普通朋友应该关注和关心的范围,怎能说没意思呢?是不是她已有男朋友了?这也不像呀。如果已有,就不会对我那么热情了,更不会对我的个人档案那么感兴趣。想着想着,我忽然眼前一亮,觉得她虽有“意思”了,但出于女孩子家特有的害羞、含蓄和矜持,还不好意思主动来表明呢,或许此时正等着我去挑明呢。想到这里,我的不安与不快马上就消失了,当即就决定:再去一趟,试探一下。可一想到上周才刚刚去过,时间这么短就无缘无故再去,就颇有点不好意思。这一去,岂不是意图太明显了?意图当然得表明,否则干嘛去了,但总得找个至少从表面看来比较恰当的借口,这样即便遭到拒绝,也不至于在面子上过分挂不住。

找个什么借口呢?我略加思索,就有了一个好主意。这几天,粮校正为学生们预定暑假返乡的火车票,我是班里的生活委员,正好负责这事儿。对!我何不以此为由去见她呢?哎哟,真想不到,我居然有这么好的借口,看来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永远都比困难多!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我得意了,甚至忘形了。

还得提醒列位,切勿对这个借口产生什么质疑,觉得无非是定张小小的车票,算什么拿得出手、张得开口的借口?如您这样想,就太不了解彼时的情况了。那时,穷学生们坐火车与现时的共同之处,就是凭学生证可以买半票,但每买一次,铁路部门就会在学生证的封底加盖一个红印章,一年两个假期,开学两次、放假两次,盖上四个章,当年就不能再用了,若中途回家就得买全价票。也就是说,若能在上面少盖一次章,就意味着能省一次半价票的钱,而这种情况只有在办理集体票预定时才能浑水摸鱼,用N个学生证买出大于N个的火车票。我这个小有大权的生活委员,在上学期末给同学定票时,恰好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连马克思都发现不了的、可以蒙混过关的秘密,全校十几个班的生活委员一人抱了一大摞学生证,将铁路部门****办公的三个女人围在一个小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急得她们哪里还顾得上细验学生证呢,只求票款与车次弄对就OK了。

看到这阵势,我一下就动了邪念,乘其不备,俏俏地将自己的学生证抽了出来。所以时至现在,我学生证上面回老家方向的章连半个都没盖,无端预存了两次半票回家的机会。别的同学,若想多享受几次半票回家的机会,就只能采用另一个并不牢靠的办法。什么办法呢?就是上街买上瓶消字灵,回来以后涂在学生证的章上面,将章消去。这个办法虽也不错,但得花钱,且不能多次使用,次数多了,就会在盖章的那页纸上留下太多的“做案”痕迹,容易让细心的铁路人员发现,一发现就闹不成了。既然如此,我以定票为借口,去见夏雪,绝对是合情合理的,相信她肯定懂得其中的奥妙。

粮校的饭,周日只有两顿,上午一顿,下午一顿。上午的饭在九点前后,下午的饭在三四点之间,与晚饭二合一。午饭一过,就是下午四点多了。由于心里装着这么一件大事,这顿饭我吃得有点浮皮潦草、不知其味,甚至都不知道吃了些什么。我龙飞凤舞、匆匆忙忙地拨拉了几口,就推开了饭盒。

我认认真真地合计了一番,把等会儿要向夏雪说的话又在脑里过了一遍,在深思熟虑的基础上,力求精益求精;在稳妥可靠的基础上,确保万无一失。四点半,我万事俱备,准备依计而行,但心里一慌,忽地又想:何不领上一两个同学,一同前去呢?意图太明显了,真有点不好意思。我忍不住向身边几个室友吐露了这种顾虑,并试着请他们帮忙。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你领我们去干嘛呀?大白天,是缺灯泡还是怎么的?再说,我们去了,那不是冲淡了主题?你要的是什么效果呀?你就不怕弟兄们心怀歹念、横刀夺爱吗?哈哈哈......

大家的一顿说笑点醒了我:对呀,我谈恋爱,拉他们去干嘛呀,这不是引狼入室吗?这不是存心让姑娘笑话、小看我吗?对,要么不去,要去就一定单独去!今天就是讨个没趣,也要单独前去!大不了把这张脸扔到那里。

决心好下,但实施起来并非易事。双脚刚踏上那条坦荡如砥的大街,心里就不由得忐忑起来。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没出息?我真是他们所说的那种“大姑娘”性格啊。为分散这种紧张的情绪,一路上我把手心掐了一遍又一遍,边掐边做着深呼吸,以使自己镇静,再镇静,但心脏却像个淘气玩皮的孩子,越劝越不听话,越劝越不停地狂蹦乱跳,简直一个人来疯。

我最担心的是,夏雪识破我的意图后,当场毫不客气地给我一个硬钉子。如果这样,我的脸真将搁于何处?不知不觉间,就开始后悔此行了,甚至产生了打退堂鼓的想法,但思来想去,又实在舍不得这个姑娘,自己真得爱上她了,太爱了。思想上争来斗去,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爱的冲动战胜了一切想象之中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