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烈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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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珍玉改嫁(2)

那句话一说出口,冯成英一下子觉得思路顺畅了,想好的话全都回来了,他说:“你是我姐姐不假,可是,我们一不同父,二不同母,五服以内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我们是一对能娶能嫁的青年男女。我承认你是我亲姐姐,你不就是比我大三岁吗?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就是想娶你这个能‘抱金砖’的姐姐!”

听了这句话,李珍玉不再打乱话了,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说:“不行,我总觉得你哥还活着。再说了,自从姨妈生下你,我就把你当亲弟弟,在这世界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世界上有姐姐嫁弟弟的吗?话说回来,既就是你能娶我能嫁,我已经是寡妇了,你还是童男子。娶了我,那不委屈你了吗?”

这个问题冯成英也想过,于是,说起话来就像放连珠炮:“寡妇不寡妇,我不在乎。从小我就喜欢你,要不是我年龄比比哥哥小,跟你拜堂成亲的就不是我哥,而是我!再说了,兄丧弟娶嫂的事,在四乡八镇多了去了,这也不违背风俗人伦啊!”

李珍玉说:“这事你是这么说的,爹妈会怎么想呢?”

“爹妈的心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一直把你当亲闺女。你要嫁别人,他们肯定不放心;我娶你,不用问,他们一定很高兴。就是为月圆着想,他们也不会不同意。他们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了那么大,能让你把她带到别人家去当‘拖油瓶’吗?而我呢,一定会把她当亲闺女。”

“弟弟……我的弟弟,你……”李珍玉似乎没话说了,喃喃念叨着这几个词,沉思了好久,摇头说:“这事太突然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得让我好好想一想。”

“想多长时间?”

“三年。”

“太长!”

“三个月。”

“太久!”

“三十天。”

“不,三天,就三天。”

李珍玉苦笑着,点了点头。两个人相伴着默默地朝前走,一直走回了家。

三天,度日如年的三天。

这三天,李珍玉想了很多。她总觉得她的成杰哥还活着。因为冯成杰一身戎装骑马挎枪的身影,还时时在她的面前浮现,常常走进她的梦中。就连她的二舅,也只说是失去,没说那个她很不愿意听到的字眼。人到别处去了,不为他用了,也是失去。祁玉龙、成大壮的信中、二舅亲口说的话中,都有一句“半道上遭到了土匪劫持”的话,被土匪劫去也不一定非死不可,难道他真的当了土匪,不敢给家里写信,不敢在人世上公开露面了吗?她觉得他的成杰哥不是这样的人,不会干这种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祖宗的事情,既就是万不得已走上了那条路,也还活在世上,也会有回家的那一天。他不愿意跟八路军开战,他就不能找机会去投奔八路军吗?说实话,她也曾想过出现万一以后嫁人的事。这是在她的当国军师长的二舅,把失去成杰的话,告诉他们一家人之后。她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她也想得到做女人应该得到的一切,她不想去当不尝人间百味的尼姑、烈女。至于嫁给谁,当时毫无目标。现在冯成英把话说破了,她不得不仔细考虑一下到了万不得已时嫁给谁的问题了。她彻底地把自己的感情仓库整理了一遍,她发现,除了已经拜过堂的冯成杰,她心里属于爱情的储藏柜里还真没储存过第二个男性的信息。冯成英在她心里,也占有一席之地,那是作为弟弟,储存在亲情的储藏柜里。让他做丈夫,她心里丝毫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念头。哪怕是一闪而过那种念头都没有过。现在,冯成英主动向她求婚,仔细想来,她和冯成英之间那层亲密无间的姐弟亲情中,或多或少的也掺杂着无法说清的那种异性相吸的成分。想起冯成英在他父亲去世之后,以孝子的身份所做的事,想起这些年对她对月圆的关心和照顾,除了没和她同床共枕,实际上他是在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嫁给他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即就是这样,她决定还要等待,必须等待,必须等到有了成杰哥是生是死的确切消息以后,她才能正式考虑嫁给谁的问题。同时,她决定必须把怀上女儿月圆的秘密告诉冯成英,让他想清楚了再做选择。她不能欺骗他!

三天终于过去了。

这天早晨,冯成英提前出门,站在院子门外等着,李珍玉一露面,他就问:“姐,你想好了吗?”

“想过了。”李珍玉说完这句话,自顾自地朝前走了,走向了他俩常走的那条田间小道。

冯成英赶上来问道:“姐,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

李珍玉回头来说:“考虑过了。有件事,我本打算这辈子把它烂在肚子里。现在你提出要娶我,我不能不对你说了,好让你想清楚了,再决定你的终身大事。”

“你说吧!”

“月圆不是你哥的骨肉,”

“什么?月圆不是我哥的孩子?”冯成英吃惊极了,停住了脚步。

李珍玉点了点了头:“是祁玉龙造下的孽。”

冯成英赶上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珍玉讲了几年前酒醉后发生的飞来横祸,而后说:“现在,你知道了,我不但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还是个不干净的女人。你要娶我,就意味着你不仅要替别人黑锅,还要替别人抚养孩子。行不行你想去吧!”

这事太突然了,冯成英根本没考虑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个人都默默前行,一路无话。

这天,李珍玉在学校里没见到冯成英。下午放了学,她批阅完学生作业,独自走出了校门,见冯成英等在门口。他望着她笑了笑,走过来说:“姐,你说的事我想过了,想好了。我要娶的是你,既然我早就知道你生过孩子,那孩子是谁的就不重要了。况且,那孩子姓冯,我早就把她当亲骨肉了。现在,你该把你的心里话告诉我了吧?”

李珍玉眼神里透出几分宽慰,淡淡地笑了笑说:“你要真心想娶我,那就再等我三年,至少三年。我老觉得你哥还活着。就是知道你哥真的走了,也得守三年不是吗?咱们不能急着说这事。”

“三年?那……”

“放心,我永远都是你们冯家的人。”

冯成英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说:“行,只要你有这句话,我等!”

晚饭后,母亲拿起瓢要去喂猪,冯成英和往常一样,提起猪食桶去了后院。喂猪的时候,他把他和李珍玉之间的约定,悄悄告诉了他最可信赖的母亲。从那天起,父亲脸上的愁容减少了,再没唠叨过给二儿子提亲的事。

时间在等待中一天天度过。

如果说失恋是一种幸福的痛苦,那么等待则是一种痛苦的幸福!

冯成英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恨不得明天就过完三年。除了每天他都要强化自己的理智,告诫自己不能做越雷池半步的事情,他还以努力工作来排解等待带来的焦急和无奈。他努力把课讲好,让学生们喜欢自己;他努力去做组织球赛,举办晚会之类的事情,让老师们喜欢自己;他经常领着学生到各村去搞抗战宣传;抽空到学生家里,去给因病因事缺课的学生补习功课,努力做让乡亲们高兴的事,让人们说自己是个好老师;他努力做让校长满意的事,用他学到的现代教育管理知识,给学校管理出了很多好点子,让学校的许多事比以前办得更好了。田诚义校长老了,要告老还乡,校董李珍玉根据老校长的建议,让全体教职员工投票选举校长,冯成英竟以得票最多当选了。

三年过去了,校长冯成英再次向校董李珍玉提出成亲的话题,李珍玉说:“不急,再等一等吧,我总觉得成杰哥还活着,等到抗战胜利以后再说,好吗?”

“好吧,只要你心里有我,再等个三年五载没啥关系。”冯成英说。

过了几个月,抗战胜利的喜讯,传到了塞外;两份寄自国民革命军第七集团军司令部的公函,也被邮差送到了饮马县的县政府。一份是冯成杰的《抗战阵亡通知书》;一份是冯成杰的《抗战烈士证书》。那封《抗战阵亡通知书》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中校团长冯成杰,于民国二十九年一月,在绥远东部与敌作战中阵亡”。还有那封《抗战烈士证书》上也写着同样的话。

公函送到县政府,正是全县民众热烈庆祝抗战胜利的时候,消息传开,经几位社会贤达筹划,便有了一次不同寻常的以挂匾仪式祭奠英烈行动。

那天,县参议长祁存信,带着县里的一帮知名人士,领着一支几十人鼓乐队,抬着一块披红挂彩的横匾,从县城出发了,一路敲敲打打,向将军里村走来。沿途经过的村庄,乡亲们都跑出来看热闹,听说去给一位抗日烈士送匾,许多人自动的跟随而来,到了冯家门口,聚起来的人不下两千。

当时,只有冯大仓老两口在家。听见咚咚锵锵的锣鼓声,呜呜哇哇的唢呐声,响到了自家门口,祁菊芳心里觉得堵得慌,躲进了厨房。冯大仓赶忙跑出院子,见门前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竟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祁存信走过来,肃穆的行了个鞠躬礼:“妹夫,请节哀!”

县工商会的会长张先生,向他打拱行礼:“冯老先生,你生个好儿子,不仅给你们冯家争了光,也给咱全县民众争了光!我们受全县父老乡亲们的委托,前来送匾,祭奠英烈,也以此表达对你们的感谢!”

“不敢当,不敢当!屋里坐,屋里坐!”冯大仓连连打拱说。

锣鼓声再起,几个人抬过那块紫檀色底子,刻着“精忠报国”四个金色大字的横匾,悬挂在院门上方。

人们走进院子,在堂屋门口设起了祭坛,廊柱上贴上了“豪气贯江山,忠勇传万世”的挽联;廊檐下摆上了香案,点燃了白色蜡烛;贡上了忠魂牌位,忠魂牌位上横书“忠魂长存”、竖写“冯成杰烈士永垂不朽”;院子四周的回廊上挂起了黑纱白幔。

公祭开始,哀乐奏响。祁存信、张会长带领县上、镇上的一帮有身份的人物,敬香、焚纸、行礼。乡亲们自发地排起长队,敬香、焚纸、叩首。

公祭结束,县工商会的张会长提议,要给英烈冯成杰先生建一座衣冠冢,但此事未得到冯大仓的应允。他说:“这事不忙,等他下一辈有了男丁再说。”

公函送到冯家,冯家只有寄托哀思的沉默。冯月圆放学回来,见爷爷站在梯子上,擦拭“精忠报国”的横匾,就站在梯子下面递抹布涮抹布,默默地给爷爷当帮手。李珍玉看了一眼烈士匾,掩面跑回自己的卧室,趴在床沿上,抹泪抽泣。冯成英低着头走进了厨房,见母亲祁菊芳坐在灶门口,木愣愣看着房梁,任眼泪流淌,他也流下了寄托哀思的泪水。

这哀伤的气氛,笼罩着冯家,过了一天又一天。最先走出悲伤阴影冯大仓,用这样的话劝慰大家:“人活一世,总有一亡。咱成杰和李先生的先人一样,为国家尽忠搭上了命,给祖宗增了光,也不枉在人世上走了一趟,都不要难过了。”

家里的气氛一天天好起来,终于又听到了老人和孩子的笑声。

中秋节到了,这天晚上,皓月当空,夜深人静之时,李珍玉穿着一身浅粉色的丝绸睡衣,走进了冯成英的房间,她悄悄坐在床边上,仔细端详着月光下冯成英那熟悉的脸膛,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进了他的被窝,在他那光滑瓷实的胸膛上轻轻的游动……

冯成英醒了,拉过李珍玉的手,贴在脸颊上深情地叫了一声:“姐!”

李珍玉吻了吻冯成英的额头说:“我们成亲吧!明天一早,咱俩一块去给爹妈说。”

“我听你的!”冯成英把李珍玉揽进了怀抱。

两个等待已久的年轻生命相互交融产生的欢悦,感动了隔窗窥望的皓月,她张开笑脸,把更多光亮,撒进了充满温情和幸福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