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烈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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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智擒内鬼(1)

晚饭后,后营通向县府街的大门准时打开了。虎长贵和胖班长,坐在门内的树荫下下象棋,祁玉龙站在旁边看热闹,而他的目光却主要集中在出进营房的那些人身上。

要从师机关内部挖出内鬼,祁玉龙是知道这件事的少数人之一。吃饭的时候,他听刚从前线回来的叔叔说,最近,独立师在战场之间调动的部队,在行军途中屡屡遭到敌人的伏击,极有可能是司令部里藏有内鬼,泄露了师部的军事机密,情报处正在侦破此案。祁玉龙心想:谁能泄露军事机密呢?除了参与制定作战计划、保管文档、时时接触长官的这些人,不会是别人。他决定暗自行动,发现线索,挖出内鬼,立个奇功,所以,放下饭碗,他就到这里观风放哨来了。

警觉性高,善于从不起眼的细节中,发现能反映事物真相的疑点,这是祁玉龙自己给自己总结的一大优点。你瞧,去年暑假期间,他去看望生病的姑父,看到了李珍玉投给冯成杰的眼神,他就猜他俩会成为两口子,结果呢?只过了半年,他们就携手拜天地了。今天,他要让他这个的优点,释放出最大的能量,为建立奇功做出贡献。

营房后门打开后,第一个走出营门的人,是负责机关大楼夜间值班的少尉军官屈云。他想,他不过是个门卫,一条看门狗而已,一不接触机要,二不接触长官,不会知道什么秘密,于是,就没怎么注意他。

第二个走出营门的是蒙古族士兵德里格,是文档室的保管员。祁玉龙立即盯上了他。那小伙子登记过姓名后,提着一条装过米面的空布袋,一步一甩地走出了营房门,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祁玉龙想,布袋里装的可能是要送出去的情报,甩来甩去,是故意叫人看见那布袋是空的。他回头看啥?一定是在看有没有人盯梢。这个人太可疑了!他走过去看了看登记册,把德里格这个名字默默记在了心里。

第三个走向营房门的人是方正文,他是从骑兵连的伙管室走出来的,手里还拿着一封信。方正文一露面,祁玉龙就警觉起来,他现在警卫连的连副,长官、机要人员他都能接触。他本来住在前营,为什么不走前门走后门?是不是去干见不得人勾当,才有意避开了那人多眼杂的地方?

“虎连长,赢了几盘啦?”方正文抬起右手搭在额头上,遮住值班室窗玻璃反射过去的阳光,边走边问。

“刚开盘。”虎长贵挥了挥烟袋说。

祁玉龙越发怀疑了。方正文和大胡子可能是一路人,他们是不是在对暗号?手搭眉梢,可能是表示:我去送情报!那“赢了几盘”“刚开盘”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一个在问:你有新消息吗?一个回答:还没有。至于方正文拿在手里的信,那就更可疑了。是私信,他为什么不装进衣兜?可能就是要送出去的情报。不是说有时候越公开就越隐蔽吗?他把信拿在手里,是有意告诉大家,我的信没问题,是一封要发走的私信。

有问题,这里头一定有问题!看到这些,他脑子里立即展现出以前不经意间看到的事情:三个多月前,他上街去理发,方正文先他几步进了理发店门,宋琼同时出了理发店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都点头笑了笑。巧得很,一个月后,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他又目睹了过程完全相同的同一个画面。现在,把这事与抓奸细的事情联系起来考虑,问题就出来了!宋琼是什么人?是手里掌握着军中最高机密的人!方正文是什么人?他不在四川好好待着,跑到河西干什么去了?前几年,四川的半壁河山可都是共产党的天下,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他和宋琼可能是早就串通好了,以理发店为联络点,在这里交接情报。有可能,很有可能!但是,他不可能把……

方正文身上的疑点还没理清,冯成杰领着铁雪马走来了。祁玉龙的神经绷得更紧了。这小子,时时都在接触师级长官,什么样的军事机密都可能知晓。他放下连长的事情不干,怎么那么爱干马夫的活?一有空就领着匹马到城外转悠,是不是接着遛马作掩护,去干见不得人勾当?他看见冯成杰侧过身,拍了拍铁雪马的脑门,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红色的东西,喂到了铁雪马的嘴里,祁玉龙心里惊叫:“瞧,他看见有人盯着,他在销毁罪证!”

又来了几个看棋的人,其中有人喊道:“冯连长,又领着‘情人’溜达去啦?”

“是啊,没有‘情人’陪伴,一个人溜达,多没意思!”冯成杰说笑着,在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走出了营房门。

冯成杰甩着双手在前头走,备好鞍子、缰绳盘在脖子上的铁雪马,紧跟在身后。那匹马像个调皮的大女孩,时前时后,不是咬冯成杰的衣袖,就是用头蹭冯成杰的肩膀或后背。亲亲热热的,真像一对情人。

祁玉龙又从中发现新疑点。那马说不定就是他的作案工具,把情报藏在马身上,让马把情报送给接头人,这样,双方不用见面,就能把情报送到。即掩护了自己,又办成了事情,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然而……

又有人朝营房门走来了……

站了不到两个小时,有几十个人出入营房门。祁玉龙觉得好生奇怪,为什么今天看谁都像奸细?到底谁是真正的奸细,他又说不清楚。他觉得很累很累,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干不行!从明天起,必须改变策略。”

冯成杰牵马走出城,来到城西的那片沙地上,跨上铁雪马,练起了“战地救主”。每当他佯装落马的时候,铁雪马都会自己跑回到他身边,用嘴撕扯着他的肩膀,拉他站起,然后伸过嘴来向他要吃的,冯成杰就朝它嘴里塞一块吃食。今天,铁雪马进步很大,干馍胡萝卜喂完了,它仍会自动跑回来,撕扯他站起。

冯成杰心里高兴,便领着铁雪马朝城南的树林子走来,那里有马最爱吃的马鞭草,让它去享用几口那美味的青草,以示奖励。铁雪马跟着他,边走边吃草,走进树林子。冯成杰看见屈云在林子里有大白石头的空地上转悠,于是挥手喊道:“屈参谋,今晚不值班吗?”

屈云抬头看了一眼说:“有哨兵在,我出来透透风。你遛马来啦?”

“牵它出来换换口味。”

“你对师长确实很忠诚,都忠到马匹上来啦!”

“我喜欢这匹马。牵它出来遛弯,等于找个伴儿散散心。”

冯成杰听得出来,屈云还在闹情绪。他在新兵营被撤职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违反了运粮的时间规定和发生了逃兵事件,而是发现他贪污了新兵的伙食费。他退赔了贪污款,一直在炊事班干活。从新兵营撤回来以后,给他恢复少尉待遇,被派到司令部担任了负责楼内夜间警卫的门卫,仍是个有衔无权的角色。所以,他见了那一期受过训的人,张口就会发泄不满。

一个穿蓝色蒙古袍的人,在树林外探头探脑地张望。屈云装作没看见,继续绕着白石头遛弯。冯成杰领着铁雪马朝树林子深处有马鞭草的地方走来,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见屈云正和那个穿蓝色蒙古袍的人,站在白石头跟前说话,好像还把一样东西交给了对方。此后,接连好几天,冯成杰都看见屈云在树林里溜达,都有一个蒙古人走过来和他说话,都要交给对方一样东西。这情形引起了冯成杰的怀疑。

这天晚上回到营房,冯成杰把几次遇到屈云的事,告诉了来聊天的连副方正文。方正文立马警觉起来:“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为啥子不向参谋长汇报?”

冯成杰说:“我也想过找参谋长,可是我一没抓到证据,二没想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样去找他,不是找着挨训吗?”

“对头!没想出解决问题的法子去找他,肯定是要挨训的。咱们一起想办法吧!”

他俩讨论了半宿,终于想出了几个解决问题的方案。第二天大清早,两人一起找到刘参谋长作了汇报。刘参谋长说:“就按你们说的办。最近几天,不要惊动他,先想办法弄清楚,他送出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那东西是是从哪里来的。”

师机关楼前的大院里,军人们正在上早操。军官们在左半场,警卫连在右半场。

早操快要结束了,成大壮才吊儿郎当的来到操场上。这个原先干瘦的小伙子,已经出脱成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子了。他把冯成杰看了一眼,自行走进了队列,跟着队伍跑步去了。

早操结束。值日排长整好队伍,请连长训话。

“有迟到的人吗?”冯成杰问。

“有。护卫一班班长成大壮迟到了。”

“叫他出列!”

“是!”值日排长喊道,“成大壮,出列!”

成大壮大大咧咧地走出队列,松腰斜胯地站在了连长面前。

冯成杰问道:“成大壮,你为什么迟到?”

“你去问余副师长吧!”成大壮说。

“我在问你呢!”

“那我就告诉你,是余副师长叫我给他家干活来着,所以迟到了!”

“你为啥不向长官申述迟到原因,就自行进了队列?”

“向谁申述,不就是你吗?你已经看见了,还向谁申述?”成大壮又低声咕哝道,“不就当了个破连长嘛,给谁摆臭架子呢?真是孙猴子当了个弼马温,不知道官大小!”

冯成杰气红了脸,上前一步喝问:“你咕哝什么?再说一遍!”

成大壮大声回答:“我说,你当了个破连长,就摆臭架子!”

“混蛋,胆敢满嘴喷粪!反了?”冯成杰铁青了脸,扑上去给成大壮两个耳光。

这时候,军官们下操了,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屈云也在其中。

“你敢打我?”成大壮摸了摸腮帮子,扑上来揪住了冯成杰的领把子,继续骂:“你就是孙猴子当了个弼马温,不知道官大小!你才是混蛋!”

方正文和值日排长跑过来,拉开了成大壮。

冯成杰问:“请两位告诉我,故意违反营规,该怎么处置?”

值日排长说:“责打十五军棍!”

“无理顶撞长官,又该怎么处置?”

“责打十五军棍。”

方正文拉了拉冯成杰衣袖说:“冯连长,别生气,看在同乡的分上,你就饶了那龟儿子算球了,还打个啥子嘛!”

冯成杰从腰里解下皮带说:“不打他岂不坏了规矩?看在你方连副的面子上,把打三十军棍,改成抽三十皮带。立即执行!”

“好好好,我来替你执行。”方正文从冯成杰手里接过了皮带,挥手喊道,“来人,把成大壮带过来!”

从队列里走出两个戴值日袖标的士兵,拉过成大壮按倒在地上。方正文抡起皮带抽向成大壮的屁股,他边抽便数数。

成大壮不服气,还在叫骂:“哎呀!姓冯的,你不是人,哎呀!总有一天,我要把每一皮带都还给你,哎呀!”

值日排长站在一旁求情:“行了,行了,打几下子行了!”

冯成杰不理茬,听到方正文数到二十下,喊道:“停!没打的十皮带,不能白免,撤掉他的班长,罚他去喂十五天马!解散!”

挨过打的成大壮被两个士兵架着,送回了宿舍。

当天下午,成大壮牵着几匹师级长官的坐骑,一瘸一拐的来到城外的树林里,走到有大白石头的空地上,看见了屈云。屈云迎上来主动搭话:“哟,大壮,你这是怎么啦?”

成大壮龇牙咧嘴地说:“你不是看到了吗?被冯成杰那个坏蛋打成这样啦!他不就是在驯马场上救过一回祁师长,抱住了一条粗腿,当了个破连长,就了不起啦!不认老乡就算了,他敢拨余副师长面子!”

屈云笑道:“人家不提携你,你能当上班长吗?你知足吧!”

成大壮冷笑道:“哼!班长早被他撤了!我那个班长,是我搭救余副师长得到的报答。如果不是他冯成杰在祁师长面前说我的坏话,我早就当上排长了!”

“噢,是吗?”屈云似信非信。

“余副师长说的,还能有假?”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就是当护兵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