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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黄老人(2)

在离家前,李小渔特意为方柔做了可口的曲奇饼,甜橙口味的。她坐在床边,从盒子里取出一块:“方柔,你要不要来一块尝尝,我亲手做的,味道不错呢!”

方柔只是安静地坐在病床上,手持红色的画笔,在白纸上一圈一圈地画着,不厌其烦。

李小渔忽地记起了那时做的怪梦,梦中有一个半身女子,她要李小渔送她回家,当李小渔问她家在何处的时候,她在地上花了一个漩涡,然后指着漩涡的中心,说道:“我的家,就在这里!”

“方柔,我们停一下好不好?”说着,李小渔便试图让她停止,恰巧被查房的护士看见,对方急忙阻止道;“快住手,你这样会激怒她的,一旦她被激怒,会一发不可收拾的!”

李小渔连连点头,她靠在床边,顾自嘟囔道:“既然你不吃我的曲奇饼,那我给你讲讲我最近的经历吧,简直太精彩了。”

方柔依旧痴痴地画着,一圈一圈的,极其虔诚。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李小渔便一边吃着曲奇饼一边将她开始做第一期徐老先生失踪案件节目说起,包括她同季大海的纠葛,同梅阿姨的情缘,还有在梅村遇到柳婆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讲得详细。

那些或沉甸或轻盈的故事在她的口中化作了一个个字符,轻吐而出。

午饭过后,方柔依旧画着,红色的画笔油水用光了,她又换了一支黄色的,从早上到现在,她已经画了整整五本了。

周焕然打电话说路上堵车,估计会晚回来一会儿,李小渔吃光了曲奇饼,故事也讲得差不多了,最后自言自语道:“哎,你说是不是见鬼了,他们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走失了,鬼才知道他们在哪里呵!”

突然,方柔停下了手中的笔,倏地抬起头,李小渔的目光正好打过去,四目相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翳刺进了瞳孔。

这种感觉像极了你在同一根木头讲话,你以为它只是一个死物,殊不知,它其实什么都听到了,而且都听懂了,适时的时候,它甚至会应声答话。

“方柔,你怎么了?”李小渔试探性地问道。

这一刻的方柔好似一个正常人一般,冷冷回道:“他们都在黄老人!”

“你说什么,黄老人,什么意思?”李小渔一扫寒意,追问道。

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方柔便回复了刚才的状态,继续拿起画笔,一圈一圈地画了起来,任凭李小渔再怎么追问,她都只是痴痴地看着圆圈。

她清晰地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方柔的时候,曾经追问过这些圆圈究竟代表着什么,她当时狂躁地说他们就在这里,然后用鼻尖戳破了圆圈。

现在当她无意中再次说到当时的故事时,方柔好似梦醒了一般说了一句“他们都在黄老人”,这个黄老人是一个地名吗,还是一个代号?

一切,不得而知。

李小渔狐疑地看着低头画画的方柔,她忽然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方柔根本就没有精神失常,一切都是她假装的,她一直在偷偷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听着所有故事,只是她用一个身份掩饰掉了一切。

自那之后,李小渔便再没有说任何话,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方柔笔下的圆圈,她口中的黄老人会在那些圆圈的中心吗?

那里,又是什么神秘的地方?

傍晚时分,周焕然匆匆赶到了精神病院,当他看到一切正常的时候,着实松了口气。

“怎么样,业务谈得顺利吗?”

周焕然点点头。

“不过,你脸色不好看,是不是生病了?”

周焕然叹了口气:“回来的路上,我在车上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被方柔攻击了。醒来后便没了睡意,下车了就急忙赶了过来,看到你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

李小渔转身看了看方柔:“她很听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画画。”她没有同周焕然说起方柔忽然说起的那句话,当时她的眼神,如同一洼深渊,让她不寒而栗。

拖着疲惫的身体,李小渔回到了租住的公寓。

她准备拉上窗帘睡觉,无意中向楼下瞄了瞄,那盏孤零零的路灯下空荡荡的,惨淡的灯光圈了一个圆,那个算命的今天没有过来。

李小渔忽然想要见他,这个玄而又玄的怪人身上藏着太多诡异。她隐约感觉到,那个算命的反复出现在楼下,等待她过去同他说话一定是预先设定好的。

今天他没有过来,李小渔反倒有些失落。

他还会来吗?

还是说,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一刻,脑海里倏地冒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跟踪他,看看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李小渔感觉自己愈发疯狂了!

她向刘主任请了假,说身体不舒服,由于上期节目反响很好,他痛快地准了假。李小渔坐在卧室里的窗户前,安静地盯着楼下。

虽然她同那个算命见过数次,不过她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早上、中午、傍晚还是午夜!

她坐在那里,整整观察了一天,那个算命的一直没有出现。一连三天,那个算命的始终没有出现,他好像没有来过似的,再没了任何踪影。

就在李小渔身体快要垮掉,她行将放弃的时候,那个算命的诡异地再次出现了。

当时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她过去接听电话,刚刚拿起听筒,对方却挂断了,电话屏幕上毫无显示,她坐回去的时候,那个路灯下面忽地现出一个人影,他戴着一顶帽子,手里拿着一枚杖子,右腿横压在左腿上。

一簇阴寒从瞬间包住了心脏,她去接电话来回也就十几秒的时间,这个算命的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也太巧合了吧,她刚刚离开,他便出现了。

好像,他一直在某处监视着她,她稍稍的失神,他便倏地坐了过去!

忽然,那个算命的抬头,望向了这边,幸亏李小渔早有准备地拉好了窗帘,她只是透出一条缝隙监察外面的一切。

不过,她总是感觉那个算命的发现了什么,虽然她藏在黑暗中,但她也看不到他的眼睛,他们,扯平了!

[4]

思来想去,李小渔最终决定跟踪这个算命的,她总是感觉,真相就藏在他的背后,只是她稍稍前进几步,便能找到一切了。

谁知这时,刘主任家中有事,他将负责的一档节目暂时交给了李小渔,李小渔没得推辞,只得接了下来,不过她又准备跟踪那个怪老头。

本来,她想要将这件事拜托周焕然的,不知为何,自那次从狸子墓回来后,她总是感觉亏欠了他好多似的,是她的莽撞让他们陷入了危险,甚是可能失去性命。

脑海里的人名单来回翻了几遍,她最终决定再次找到肖翰。

肖翰听了她的计划,痛快答应了。

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够禁得住真相的诱惑。

这几天,肖翰住在了李小渔租住的公寓,她则在单位黑白加班忙节目。

李小渔说得没错,这个算命会在十点钟的时候准时出现,不过每次他出现的时候,肖翰都没有连贯地看到,因为每每到了那个时间,要么电话铃声响起,要么他忽然感觉肚子痛,要么就是听到客厅里有奇怪的响动,反正,每次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个算命的就已经等在楼下了。

真是奇怪,那个算命的到底为了什么,要执著地出现在这座楼下,他在等什么人吗,还是别的什么?

整整一夜,肖翰都没有合眼,直至天亮,那个算命的才缓缓地站起身,肖翰猜测,他可能要离开了,便急忙下了楼。

算命的走得很慢,他好似在等着肖翰,每走几十米,便会停下来,然后继续。

肖翰记得他们走了很久,一直走出了东闽市,然后来至郊区的一处普通民房。连续跟踪了他几天,肖翰大致了解了这个算命的每天的生活内容。

“你说什么,他每天只是来我租住的公寓楼下吗?”听了肖翰的汇报,李小渔显得颇为惊诧。

肖翰点点头:“他每天晚上十点来你租住的公寓下,一直到次日早上才离开,他步行回那处民房,待上大约半个小时,便又出门步行到你租住公寓的小区,以此循环。”

“那拜托你继续监视他,一旦有什么诡异的行为,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李小渔嘱咐道。

肖翰在算命的租住的民房对面也租下了房子,每天的工作只是跟踪记录。

这天晚上,李小渔终于忙完了节目的后期剪辑,出了电视台。她顺便买了些零食,中午的时候,她接到了肖翰的电话,说那个算命的中午回家后一直没有出来,他希望她忙完后可以尽快过来。

李小渔找到了肖翰所说的民房,黑暗中,她正欲敲门,那扇大门却忽地开了,她一惊,本能地退后两步,然后打开了手里的电筒,光线打到对方的脸上,他竟然是肖翰!

不过,李小渔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被更加庞大的恐惧覆盖了,眼前的肖翰,目光中少了灵动,更多的是冻结的漠然!

李小渔瞬间退到了一边,肖翰好似没有看到她一般,径直出了门。她叫了他一声,他却毫无反应,仍旧继续前进。

肖翰这是怎么了,莫非中邪了?

眼下,李小渔只能继续跟踪下去了。

不过,肖翰越走越快,他仿佛着了魔一般沿着宽阔的大道狂奔起来,李小渔几次都差点被他甩掉,不过最后她还是勉强跟上了,在陌生空旷的午夜街头,李小渔看到了她此生难忘的一幕!

寂寥的废弃十字路口,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熙熙攘攘地涌来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好似受到了某种指令,整整齐齐地聚集到了路口的中央。

这场面好像是某种集会,可什么集会会选在午夜,有人甚至还只穿着睡衣。

李小渔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徐老先生和徐二果失踪当晚的事情,他们也是下楼后不知所踪了,莫非当时也是这么跑到了这个十字路口,参加了这种集会?

他们是谁,为了什么事情聚到这里,接下来又要做些什么?

李小渔忽地感觉呼吸愈发急促了,像进入了某个神秘的境地,她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

李小渔只是静静地躲在暗处,看着这场盛大聚会接下来如何发展。

数百人聚集在一个十字路口应该也是一个惊人的画面吧。想到这里,她恍然大悟地摸出手机,然后将这鬼祟的一幕偷偷拍了下来。

不知道此时,是否还有像她一样的人躲在角落里,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就在这时候,那稍显混乱的人群倏地站到了两边,数辆军绿色的大卡车驶了过来,李小渔第一反应便是这些车子是来承载这些人离开的,他们肯定是要去某个地方,一定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可她不能跑上前混入其中,一旦让他们发现,她将必死无疑,况且那其中还有她的朋友肖翰。

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周焕然了。

可是,这次追踪会不会让他或者他们陷入比上次在狸子墓镇蒲家大院地下墓室中更加危险的境地中呢?

这时,大脑立刻发出了停止思索的指令,继续这么犹豫下去,她只会错过追寻真相的最佳机会!

她立刻拨通了周焕然的电话,几声忙音过后,她便听到了他稍显疲倦的声音:“小渔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李小渔来不及解释,只是低声回道:“现在开始,你只需要听我说,我在……”她抬眼环视了一圈,然后看到了一张路牌,“我在清明路东口,你现在快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周焕然也没有多问什么,匆匆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她才蓦然发现,周焕然远在他方,又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赶过来,她刚才太过于心急,才将电话拨了过去。

该死,真是该死!

同时,那几辆绿色大卡车已经停在了路口的中央,这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算命的竟然也在人群之中,他的左手依旧举着那个百卦百灵的牌子,右手则是那根杖子。

他轻轻摇了摇杖子上的铃铛,那些混乱的人群便突然井然有序地陆续上了车子,即使是年长的老人也身手矫健地窜了上去,短短几分钟,那拥挤的人群便消失了,他们全部钻进了那卡车后面的绿色大帐篷里。

上次她与肖翰一起回家,在楼下偶遇了那个算命的,当时他在离开的时候,也摇动了那杖子上的铃铛,肖翰忽然跪地大呼头痛。

现在看来,肖翰的头痛还有这些人的聚集都与算命的杖子上的铃铛有关,这铃声肯定藏着什么玄机,为何她听到后毫无反应,而这些人却能够陷入其中的世界。

或许,徐老先生和徐二果还有肖翰当时都是听了这个铃声才忽然失去了意识,匆匆奔赴了这个午夜街头,一同坐上了陌生的车子离开东闽。

他们,还有这些人,他们是不是都有一样的经历,腹部都有相同的绿色文身,平日里,他们隐藏在这城市的角落,或许之中有人对曾经丢失的记忆好奇,也有人毫不在意,继续过着普通的生活。

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正在慢慢拼积出一个庞大甚至无边无际的真相,他们同样不知道,他们也是这真相的见证者。

那个算命的缓缓地拉开了其中一扇车门,他准备上车的瞬间,忽地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好像知道有人在偷窥似的。

虽然李小渔将身体藏匿在黑暗中,不过还是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远远的,那个算命的忽然笑了笑,好似某个阴谋得逞了,接着便利索地上了车子。

而此时,李小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辆绿色的卡车缓缓离开了,就在她埋怨周焕然还没有赶来的时候,她忽地听到了一声呼叫:“小渔,快上车!”

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开进了李小渔的视野,她急忙跑了过去,坐上车子的瞬间,她甚至没有多问周焕然怎么会如此神速地赶过来,便慌张地说:“快快快,追上他们,五辆绿色大卡车,他们朝东边开去了。”

周焕然今天来东闽市出差,刚刚谈完合同回到旅店,便接到了李小渔的电话,他甚至没有多想便赶了过来。

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巧合。

不过此刻的李小渔已经无暇顾及其中的刻意了,或许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他们踏上一条有去无回的单行道。

他猛踩一脚油门,车子也倏地一下子消失在了午夜街头。

到底那些事情是否如李小渔猜测的同那绿色文身有关系,他们有何身份背景,午夜聚集于此,匆匆坐上不知从何处开来,又不知开往何处的卡车。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次旅程危机重重!

想到这里,李小渔不安地看了看全神贯注开车的周焕然,没有多说什么。

人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怪动物,总是感觉自己能够在逆境中化险为夷,或者有某种神秘转机逆转故事的走向,殊不知,一切只不过都是幻想罢了,真相带给人们的只有绵延不绝却如影随形、至死无法摆脱的绝望和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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