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雪原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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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去水吼

水吼是一个地名。

属于安徽西南部的潜山县境内的一个小镇,不远处出过三国时期的二乔,也是传说中孔雀东南飞的发生地。

这里的水真的在吼吗?水是通过我的耳膜表现石头的空虚,还是水的力量不间断地努力?但是,这种力量已经被我逐渐忽略……长久不衰的吼声因为与石头有关,所以它是坚硬的,成为时间里面牢不可破的东西。在局部地营造着一些自我的和谐,比如有些人喜欢在水的湖边和河流的岸边栖居,逐水而生,过着悠闲或喧嚣的日子。建造一些房子的东西,尽管是些茅草和泥巴的物质,也早已融入了水这个动词,所以人和房子都是水做的,充满了水声,充满着流动的感觉。

现在,因为水一直在吼叫,我反而慢慢感觉不到这种声音,现在我想忽略是不可能的,但是已经使我的某些器官产生了麻痹感,已经迟钝。在水的最不能断裂的形态中产生了断裂,产生了相同本质里的一种对立,这种对立是瞬间的,也是永恒的,在我的生命和意识之外发生了无穷变化。

即使是在极度的麻木中,我明显感觉到水声在一直上升着,巨大的树冠般地向上挺进、探寻,随着水雾和水珠向周围扩散,如同身处悬崖旁边的藤蔓,急切地慌乱地攀援,向上、向四周,仿佛不能停下来,一旦松懈和怠慢,顷刻就要从我的头顶,从半空之中坍塌下来……我注视着这些变化,从内心感觉到一场暴雨就要从天而降,仍有零星阳光的天空变得有些青黑,像眼前这些石壁心情不好的那个时刻,沉滞,死板而又抑郁,但是,我看见下面的水,仍然清白一片,表现得那么无辜,那么无动于衷,仿佛它之外发生的一切都与己无关,而且根本不值得去打量,去关注,水可能永远是水的理由是:无论怎么变化,最终不变的是它的包容,包容自己,包容其他,这种包容在不能包容的世界里,无时无刻地催动着万物的生长。

那么,它现在的吼叫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从地理学上去分析,它的前面不远处是另外一个县城的天堂镇,而背后又是驰名中外的天柱山,它被夹在中间,正好有一条叫潜河的河流横贯其中。

河滩的那边是成片成熟的水稻田,看上去就像水波一样在起伏,或者不起伏。只是比这里的水看起来更有质感,有股很强烈的重金属的味道。田里有几个人在收割,一会直立,—会弯下腰身,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是,稻穗总是比人多,这点是肯定的。

我感觉到那几个人怎么看都像浩渺水面上一两只渔船,水的声音变得那么遥远,平缓之中恢复了它清澈宁静的神情。

不是每处的水都能够吼出声音来,或者它们本来都会吼叫,只是暂时不吼出来而已。

河边,不远的乡间公路上发生了一场车祸。

一辆农用小四轮车撞倒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女孩,不断有田里的人朝那边涌去。我扭过头,看着眼前的河水不断地冲击着巨石,感觉水的颜色有些微微泛红。

早晨从安庆出发,乘坐去县城的那种最常见的中巴,中途反复地停下,上人下人,车子满了,一会又空了。发动机一会低吼,一会像在喘息,反反复复。我是去一个叫水吼的地方,是去看水的,所以我老是感觉到这里的一切总是与水的名字有关。

经过茶岭、月形河、公岭、潜河还有天柱山,所有的地名都与山和水有关。这些地点亘古存在,早已成为不动的风景,而我经过长途跋涉而来,经过山山水水,到了这里,最终成为汹涌的水流。现在,撞击石壁的不仅仅是水了,而是我和水的合一……我喜欢和水合二为一,和这里和那里的水融合在一起,最后成为水的形式在这个世界存在着,平静而积蓄着生命的能量,或者化成瀑布奋身一跃,或者永远地沉淀在地下河流中,不为所知,不为所动。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落差太大,暂时性地造成了水的压抑,造成了水夺路而逃的扭曲。

我感觉河水里躲藏着一万只狮子,一半在沉默,一半在准备吼叫,而正在嘶喊的狮子狂奔而去,把潜河的河床撕扯得七零八乱。

水吼,一种水存在的真相或者假象在我的眼前继续撞击着,好像某种日常生活的暗示和演绎。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过程,而并非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