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跟着时光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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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上升的羽毛

一片羽毛在上升。这是没有体温的季节,鸟从枝头滑下,翅膀夹起飞行的I人们裹紧了羽绒服,我惊异地发现,所有的羽毛都藏起來,像雪一样藏住了温暖。因此没有了雪花,羽毛一样轻盈的雪,另一个冬天带来赞美的祝辞,使这个季节失去了扶持和慰藉。

羽毛在缓慢的飞行中类似一棵细小的水草,它是舒展的,轻盈的,静悄悄喧哗着的,它被叫做空气的东西托起,又完全融身在这样的气流里,它慢慢移动的姿势犹如忘情。它从一个地方起飞,被一缕细小的气流摄住又放开,这地方或许正是乡村的某个柴垛,或某只禽类的身体,它从那不可知的地方走出来了,突然出现在空际里,让一双双经过的眼睛蓦地惊奇,惊奇漾开稚气的表情,产生一股兴奋的力量,惊奇,凝结这一瞬间人们心头的暧意。

如果我们执意要追问一只飞过视线里的鸟,最易做到的就是去盯梢这一片脱离身体的羽毛7它从距离的远和高度里交汇出一个真实的点,它可以真实地告诉你所不知的旅途,生命就锁定在这种种所不预知的奇遇里。一只飞禽,它如何嘶哑了泣血的喉咙,它越过长空中的不只是一条迁徙往返的路线,还有许多不能预测的风险,大自然,恶劣的气候和天气,随时可能吞没一个轻如羽毛的生命,吞没得轻而易举,如同海啸收拾一块船板。可是,即使像羽毛一样轻薄和脆弱的生命,只要仍然有所要求,一直在前行的途中,谁又因为凶险莫测的未来有过退缩和放弃?

羽毛总是上升的,它属于永恒的飞翔,它被注定于一条通向天空的路,它的唯一,并不孤单,飞行是它的本能和灵魂的内核,这已是羽毛区别于它物及生命个体的一个属性。所有鸟选择它作为自己的外衣,而恐龙在进化的路上选择了飞鸟这样的身体将自己隐藏。一只巨大无比的恐龙,在科学家的显微镜下具备飞翔的本能,这样的变迁应该感谢灾难和时间,一枚争论不休的化石,一直把人们的视线延伸到侏罗纪,可是,时间终究要揭开神秘的谜底,朴素的羽毛,乃是艰辛者操纵自我命运的一道暗记。

生长羽毛的动物应该是自豪的,它们的身体里藏着多少变迁的秘密,它们的身体还有多少来自时光穿过大自然的符号啊,它们的渺小与孤单,仿佛是历遭劫难后的自我整理与拯救,那片羽毛里,藏着多少随时避险的速度与力量!每个孩子也许都会用羽毛去编织玩物,让羽毛参与过自己快乐的梦想,诞生童年时代的童话,如鹅毛的扇子,扎着雄鸡毛的毽子,家用的掸帚,戏中人的锦翎。在历史的推移里,羽毛改变装饰了许多平庸的生活而不致乏味,可是谁注意过一片羽毛的上升?它在风中向上,轻轻离去。灰暗的云层里一缕阳光穿透缝隙,云在空中裂开,爆响声犹如骨头断开,一个孩子正眯缝着眼,那片羽毛越升越高,超过了自己,超过了屋脊,超过了树梢,不知它要在何处栖息。

一个中年男子告诉他的孩子,那是一片雪。洁白洁白的雪,在一个预定的时间里飘着,他带着人们的渴望和幻梦,要在现实里描出一条飞翔的弧线,你盯紧它上升的过程,瞬间就找到超脱了的快感,哪怕是顷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