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重生:汶川大地震三周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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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童刚清清楚楚地记得,从5月20日凌晨开始,抗震指挥部宣布北川县城进入“封城”阶段。除救援人员外,其他人一律不能进入城区,童刚所在的部队完成了先期任务从堰塞湖撤回以后,负责配合当地警察维持北川城的秩序。

晓岩的母亲叶文娟得到“封城”的消息后,急得吃不下睡不着了。她是羌绣专家,她的一些羌绣样品还没来得及抢扒出来,封城就意味着那些羌绣样品有可能永远回不到她的手上了,那可是她多少年心血的结晶啊!她能不急吗?晓岩当然知道母亲为何焦急,那些样品好比母亲的生命,还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吗?没有。她安慰母亲说:“别急,我帮您去抢救最后的羌绣。”叶文娟摇摇头说:“封城了,外面的人是不允许进去的,你怎么能进去呢?”晓岩试探着说:“我试试看吧。”当天晚上,躺在帐篷里的晓岩怎么也睡不着,在心里一遍遍地盘算着,明天见着封城警察时候该怎样说服他们让她进城。如果进不去怎么办,找指挥部领导好好解释一下?可万一指挥部的领导也不让进城怎么办呢?……对了,对了,如果我进不去,就委托指挥部领导安排救援队,帮助寻找那批羌绣样品也行啊。想到这里,她那颗紧张的心稍稍松弛了下来。

次日凌晨,晓岩匆匆扒拉几口大米粥,踏上去北川城关的道路。今天,她特意穿上了一套崭新的传统民族服装,蓝色的花边长衫,衣领上镶有一排小颗的梅花形图案银饰,头戴绣花黑头帕,腰系绣花围裙和飘带,身上系的围裙连同裤角都绣上了美丽的图案。或粉或红,或娇或艳,配上闪闪发光的银饰,真是让人有一种行走在彩霞中的感觉。这也就是羌绣出名的缘由。羌族姑娘个个都心灵手巧,无论是一朵花还是一棵草,一只鸟还是一条鱼,从她们手中绣出来,都活生生地充满了灵气。羌绣不仅美丽,还是羌家人生活中的重要部分,除了用于服饰,还用羌绣做成各种装饰物,连烟斗、钥匙上都挂着七彩的花袋,让人觉得羌寨所用的每一件东西都是艺术品。

叶文娟不放心地嘱咐她:“跟警察同志好好说,人家让进就进,千万别闹脾气。”晓岩点点头说:“您就放心吧。”说完,就上路了。这个时候,太阳还未苏醒过来,天地之间还是灰蒙蒙的,近处的景物依稀可辨,稍远一点儿的便模模糊糊的了。四下里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显得更加寂寥。晓岩清楚,地震前的这个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光那些晨练的人就足以让这四下里热热闹闹的了。可恨的大地震破坏了我们的家园,扰乱了我们的平静生活,不然,这个时候,我应该走在去歌舞团上班的路上。

晓岩这样边走边想,不知不觉来到了城区路口。一抬头正看见两个警察朝她走过来,她立刻主动向他们打着招呼:“民警同志你们好。”两个警察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一个瘦。胖的是一级警司,瘦的是二级警司。瘦警察边打量着她边问道:“羌族姑娘,你是哪个单位的?不知道已经封城了吗?”晓岩说:“知道知道,可我需要进去一趟。”胖警察一挥手说:“对不起,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晓岩说:“我母亲有一批羌绣样品埋在刺绣厂废墟底下了,那可是非常重要的啊!”瘦警察说:“我们知道,羌族刺绣是天下闻名的,是很珍贵的艺术品。”晓岩笑了说:“哎呀你说得真好,既然你们都知道羌绣对我这么重要,那就放我进去吧。”说完,拔腿就要走进去。

“站住,姑娘。”胖警察喊了一声。晓岩知道他的职务比瘦警察大,便轻声细语地央求他道:“警察大哥,你就让我进去吧,我又不是坏人搞破坏,真的是要寻找羌绣样品的。”胖警察不为所动,就是两个字:“不行。”晓岩转脸看瘦警察,瘦警察耸耸肩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那意思是我虽然很同情你,但实在是无能为力。

晓岩只好再转过脸向胖警察求情,可他却扭头走了。晓岩急了,大喊一声:“站住!”声音尖细,吓了两个警察一跳。胖警察瞪了晓岩一眼,说:“你想干什么?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吗?”晓岩大声说:“警察大哥你听我说嘛,在我们羌寨,羌族刺绣那可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啊。没听专家说吗,羌绣是活着的具有灵性的景观,你真忍心看着这么漂亮的东西烂在废墟底下吗?”胖警察耐心解释说:“姑娘你别急嘛,要下暴雨了,怕出现瘟疫,为了老百姓的生命安全,政府才下令封城的,请你理解给予配合!”晓岩说:“羌绣是文化遗产,难道不需要抢救吗?”胖警察说:“需要抢救,可你们为啥早不来抢救呢?”晓岩说:“我父亲遇难了,弟弟刚刚营救出来,我们哪里有时间啊!”胖警察说:“你说的我能理解,可你也得理解理解我们哪,封城令是政府下达的,谁也没有权利不遵守啊。你说我作为一名公务员,能拒不执行吗?”晓岩提高了嗓门儿:“我这不是情况特殊嘛,你可以派一个警察监视着我啊。”胖警察也提高了嗓门儿:“我说你这个姑娘怎么这么不懂法呀,我不是怀疑你的身份,而是说……算了,不和你说了,总之一句话,你不能进城。”晓岩尖声叫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胖警察一瞪眼睛:“我就是这态度,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样可就有妨碍执行公务之嫌了。”两人正争吵间,童刚巡逻执勤过来了,看清是晓岩,连忙把她拉到一旁,询问是怎么回事。晓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童刚说了一遍,童刚劝慰说:“你先别急,警察同志做得对,谁也没有权利破坏政府法令。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想办法帮你们找那批样品,你看行吗?”晓岩说:“遵守政府的法令这一条我懂。你不知道那批样品对我妈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就跟她的生命一样啊!”童刚点点头:“我理解,我理解。”胖警察说话了,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他问童刚:“你们认识?”童刚点点头。胖警察对晓岩说:“你告诉我样品埋在哪儿了,我联系一下城里的搜救队,看能不能帮你寻找一下。”人家把话都说到这分上了,晓岩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只好失望地回去了。

傍晚交班的时候,童刚对范大林等人说了晓岩母亲的羌绣样品之事。范大林一听这种情况,说道:“格老子咱们去刺绣厂扒一扒那些样品好喽。”童刚说:“你等一等,我去请示一下班长。”郝国立正在给一个生病的战士煮挂面汤,听完童刚的话以后,说道:“我去找连长指导员请示一下。”童刚问:“还用这么麻烦?”郝国立说:“那是国有财产,咱们不能不经批准就随便去扒啊。”童刚琢磨一下,觉得班长说得有道理,便等候连首长批准。

童刚是第二天下午接到郝国立通知,被批准去抢救那批羌绣样品的。郝国立告诉他,这道批复是团部请示抗震救灾指挥部,得到批准后下达的。非常时期,更应当严厉约束人们的行动,事关社会稳定,至关重要。正好童刚不当班,立刻叫上范大林几个不当班的战友,赶赴刺绣厂所在地。当他们按照派出所民警指引,来到刺绣厂废墟时,一批身穿白大褂的人员正在废墟上喷洒药水,童刚知道这是为了防止疫情产生。待那批人走后,童刚朝战友们挥了下手,率先进了废墟。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搜寻,童刚的手触摸到了一堆柔软的东西,像是布匹,连忙喊道:“大林,大庄,快来呀,我这儿有情况。”范大林等人赶紧围拢过来,和他一起奋力扒着堆砌的瓦砾。半个小时后,那堆东西终于暴露在了人们的眼前,果然是羌绣产品,色彩缤纷的花纹图案,上面还绣着汉字:“团花似锦、”

“鱼水和谐”、“凤穿牡丹”等。再看花纹,规整、对称、棱角鲜明,别生异趣。大家轻轻抚摩着那些精美的图案,嘴里都赞叹不已。

第二天一大早,童刚把羌绣样品送到了宁晓岩住的帐篷,母女两人正在吃早饭,见到失而复得的刺绣样品,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叶文娟含着眼泪攥住童刚的手一个劲儿地摇着。晓岩想拉童刚的另一只手,但出于女孩子的羞涩,还没触碰到便快速收回了自己的手。她不错眼珠地注视着童刚,目光热烈而深情。童刚无意间与晓岩热热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像是被火烫着了一样慌忙躲闪开了,说了句:“不用谢,不用谢,我是一名军人,应该做的。”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晓岩倚靠在门框旁,凝望着童刚的背影,好半天一动不动……

这天,童刚正在和战友们搬运救灾物资,范大林跑过来对他说道:“那个被你救出来的姑娘找你来了。”童刚顺着大林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晓岩站在一棵大树下正朝这边摆手呢,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去。“你来了宁晓岩,找我有事吗?”童刚有点儿紧张,不由自主地悄悄扫视着四周。晓岩的目光刚刚与童刚的目光相遇就迅速移开了,垂到了地上,这让童刚心里更是有些紧张了。两人一紧张一时都不知说点儿什么才好,一个仰脸看树叶子,一个搓着衣角看地上的花草。他们的尴尬让范大林全都看在眼里,急得直拍大腿。

到底还是童刚打破了尴尬,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明天有雨。”晓岩“扑哧”一声笑了,没有接话。童刚的手心就出汗了,跟着来了句更加没头没脑的话:“北川的野生杜鹃花真好,粉红的花瓣,就像……就像天上的云霞……”晓岩开口了:“小伙子喜欢花,真有你的。”童刚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说:“美好的东西谁不喜欢啊。”晓岩抿嘴笑一下,把手里攥着的一只羌族手工刺绣香包塞进童刚手里,说了句:“谢谢你帮我妈抢救出那批刺绣样品,我走了,不打扰你工作了。”转身跑走了。童刚看着晓岩跑远,低下头看手里的香包,是一只心形的红色小包包,上面绣着一只百灵鸟站在枝头,仿佛在婉转啼鸣。旁边绣着四个金黄小字:歌唱英雄。童刚的心立刻盈满了温情。

三天后的黄昏,童刚正坐在床铺前看书,班长郝国立气冲冲走了进来,喊了一声:“童刚同志!”童刚刷地站立起来,答了声:“到。”见班长拉着脸,阴得跟要下雨似的,大脑飞速转动着:班长这是怎么了?冲谁来的啊?难道是我犯什么错误了?……这些日子除了执勤,就是参加运送物资行动,都是遵章守纪,不折不扣地完成任务,没做出什么违纪之事啊……“童刚同志,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吗?”郝国立一声吼打断了他的思索,他呆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班长你、你说、说什么?我、我犯错……错误了?……”郝国立指着他的鼻子接着吼:“猪鼻子插大葱——你装得还挺像。告诉你,你的错误性质很严重,你知道不知道,嗯?”童刚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满脑子疑惑地问道:“哎呀班长,到底我犯了什么错误嘛,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郝国立指着他的口袋说道:“把那东西拿出来。”童刚眨眨眼:“什么东西啊?”

“香包。”

“香包?”

“对,香包。”童刚想起晓岩给他的香包,没顾上想更多就拿了出来,对班长解释说:“班长,这是宁晓岩为答谢我帮助她妈搜救出那批刺绣样品送给我的,只是留个纪念哪,难道这就是犯错误了吗?”郝国立喝问道:“你知道这个香包代表什么意思吗?”童刚笑了,在心里笑班长小题大做,嘴上说:“我不是说了吗,就是表示一下谢意,要是不允许收我还给她好了。”郝国立低声吼了一句:“晚啦。”一把揪住童刚的脖领子,“你小子平常不是挺好学习的吗?怎么这次就没弄清楚这个羌族姑娘送你香包的真实意图呢?你也不好好想想,她为了向你表达谢意,为什么不送水果,不送礼金,专送你香包呢?你看看这上面绣的是什么,是一只小鸟哎,小鸟象征着什么你知道吗?告诉你,是爱情,爱情!这是爱情的信物,而你却没有谢绝就接受了!”童刚着实吃惊不小:“班长我……我……这这这……我可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就随便接受人家的礼物吗?特别是年轻姑娘的礼物吗?”童刚哑口无言了。郝国立狠狠地瞪着他。好一会儿,童刚小声问道:“这可怎么办啊班长?”郝国立气咻咻地说道:“怎么办,先写份深刻的检查,听候组织处理。”听说香包是羌族女儿的爱情信物,童刚慌了神。他是军人,他深知是不能和当地姑娘谈恋爱的,特别是在救灾现场。他还想到,军人救灾是无私的,带走这个自己从废墟下亲手营救出来的姑娘,别人会怎样看他?怎样看他的英雄动机?这不是小人之举吗?这个影响该是多么的不好啊!当天傍晚,童刚向班长请了个假,悄悄来到晓岩家,正好她母亲不在,他一句话没说,掏出刺绣香包还给了晓岩,转身就走。晓岩喊了声:“等等,童刚大哥!”他站住脚,没有回身,问道:“还有什么事吗?”晓岩走到他身前,含羞带怨地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不喜欢我,是吗?”童刚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说:“晓岩你听我说……”晓岩颤抖着声音打断他:“为什么?你讨厌我哪一点儿?”童刚急了,担心影响军民关系,忙说:“我从来就不讨厌你,你挺好的啊……”晓岩抓住他的手:“这么说你是喜欢我的?”童刚一听必须得解释清楚:“喜欢是喜欢,可这个喜欢和那个……那个……两码事,你明白吗宁晓岩同志?”晓岩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窝里涌满了泪水,嘴角抽搐着,表情很是痛苦。童刚想迅速离开,但又怕伤了姑娘的心,只好安慰道:“你你你……别这样……我……”晓岩一头扑到他的怀里,像个孩子呜呜呜地哭开了,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道:“童……童刚大哥……我……爱你……”童刚用力扳起她的肩膀,看着她的泪眼说道:“宁晓岩,咱们永远做好朋友,我会把你当亲妹妹一样对待的,啊!”说完,轻轻推开晓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宁家。晓岩在他身后喊:“童大哥!”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很快又迈开了。

当天下午,发生了一起伤亡事故,地点在通往北川的公路上。这天上午,香港志愿者柴福善主动请求跟随一支运输队帮助北川乡亲运输物资,得到指挥部批准后,没顾上吃午饭,揣了一袋方便面就上了路。柴福善乘坐的这辆车上搭乘了两个孩子,一个叫小龙,就是那个母亲用自己身体保护住了他的生命,在手机上留言永远爱他的那个四岁小龙;另一个孩子叫小青,今年八岁了,小学二年级学生,在地震中也成了孤儿。组织上决定把这两个孩子送到北川孤儿救助中心去,转送任务便落在了这支运输队上。柴福善很喜欢孩子,他的家在台湾离日月潭很近,虽说人在香港干事业,总要忙里抽闲回到家乡,带上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玩一玩,尽享天伦之乐。看到小龙、小青,他不由得想念起自己的孩子,就搂着小龙、小青,和他们逗闹起来。

“你是一条龙,是真龙天子吗?”他刮了小龙的鼻子一下,这样问道。小龙不懂他的意思,认真地说:“真宗仙子,是小龙。”逗得柴福善哈哈大笑。他又逗小青:“你知不知道,你应该是女孩的哎。”小青瞪大两只乌黑的眼珠问:“为什么呢?”柴福善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说:“《白蛇传》里那只青蛇不就是小青这个女孩子变的吗?”小青明白了柴叔叔在和他开玩笑,便嘿嘿嘿地笑了。然后,小青问柴福善:“叔叔,日月潭还那么美吗?”柴福善自豪地说:“当然,我的家乡一直那么美么。和祖国大陆,和你的家乡一样,美不胜收!它是台湾唯一的天然湖,四周群山环抱,重峦叠嶂,潭水碧波晶莹,湖面辽阔,群峰倒映湖中,优美如画。夕阳西下的时候,新月东升,日光月影相映成趣,显得非常优雅宁静,富有诗情画意。”小青说:“我爸爸去过日月潭。”柴福善说:“哦?是吗?下次他再去……”说到这里意识到失言了,连忙转了话题:“哎小青,你知道日月潭的一个传说吗?”小青来了兴致,摇着柴福善的胳膊喊叫道:“快给讲一讲这个传说吧叔叔。”柴福善说:“好好好,叔叔给你讲,给你讲。话说很久以前……”灾难就是在这个快乐时刻突然降临的。猛然响起“哗啦啦”一阵巨响,山体滑坡了,车上的人们还没来得及跳下,运输队的三辆汽车便被碎石块冲翻了,其中就有柴福善他们坐的这辆车。刚才在车体发生侧翻的一霎间,柴福善本能地搂抱住了两个孩子,可惜巨大的惯性把他和孩子都甩到了车外,两个孩子都哇哇地哭了起来。柴福善赶紧安慰他俩:“不要怕,不要怕,有叔叔在这里。”然后问他俩伤着没有,小龙说他胳膊疼,小青说他脑袋疼,柴福善看看他们,小龙的胳膊出了血,小青的脑袋起了包,不过没流血,心里多少得到点儿安慰。他爬起身,扶着两个孩子站起身刚要走,突然发现身后悬着的车厢正向他们头顶落下来,他大喊一声:“快闪开。”一步跨过去,奋力将两个孩子拽到了自己身后,“咣当”一声巨响,车厢落地了,两个孩子得救了,而柴福善却被砸在了车厢底下。两个孩子见柴叔叔压在了车厢下边,哭喊着救命。营救人闻讯赶来,喊着号子挪开车厢,发现柴福善的脑袋被压扁了,鲜血流满全身。在场的人都流泪了,一齐向这位舍己救人的香港同胞鞠躬致敬。

抗震救灾志愿者柴福善勇救儿童不幸牺牲的消息传到香港后,在港人中产生强烈反响。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曾荫权亲自到机场迎接柴福善的灵柩,所有机关均降半旗致哀。特别行政区区政府于第二天上午为柴福善举行了隆重的葬礼,10万港人参加。内地新闻媒体对这场葬礼进行了详细的报道,在内地同样产生了巨大影响。

童刚对柴福善的义举很是感动,看见报纸上刊登的小龙这个孩子的照片,立刻想起这就是自己和战友救出来的四岁男孩,心中萌生了领养他的想法。他给姐姐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请求姐姐、姐夫先替他代为收养、照管,将来自己有了家庭,就接到自己身边生活。童梅已经有两个孩子,经济收入不高,生活已经很是拮据了,但她非常理解弟弟的爱心,就和丈夫商量此事。张二柱也是一个厚道的汉子,一听小龙的情况,二话没说就爽快地答应了。童梅立刻给童刚回话,表示愿意替弟弟照顾、抚养这个失去双亲的孩子。童刚在电话里一再感谢姐姐、姐夫这么理解他,嘱咐姐姐尽快把收养手续办好。童梅要弟弟放心,保证把小龙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

童刚领养孤儿的事很快传到了晓岩所在的歌舞团,她更加敬佩童刚了。她就想:童刚这样有爱心,对待一个毫无血缘关系,且素昧平生的孩子都这么好,那他将来对我一定也非常好。她越想越觉得不能错过这个好人,她要和这个汉族小伙子一生一世在一起。她决定再跟童刚好好谈谈,争取属于自己的这份爱。

第二天中午,晓岩在母亲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半块馒头后,就急不可待地出了家门。走了一段,才感觉下雨了,雨点不大,快步走在雨丝中,感觉别有一番情愫在心头。她看到,雨点滴在树叶上,树叶微微地颤抖,让她想起天空中翩翩起舞的美丽蝴蝶。风把树叶吹动起来,像无数的仙女在跳舞,婀娜多姿。此情此景诱发她一遍遍地在心底里想象着见到童刚时的幸福时刻,脚步越发显得轻盈了。

“你……你怎么又来了啊?”这是童刚见到晓岩说的第一句话。晓岩其实想到了童刚也许会这样说,可真听到了他说鼻子还是酸了,眼睛就蒙上了一层雾。“我……我来……我……”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居然也结巴起来了。童刚觉出了自己态度的生硬,想起刚才临见晓岩之前班长嘱咐的“注意态度,妥善处理好军民关系”这句话,赶忙把语气调整了一下,柔和地说道:“一会儿我还要执行任务去,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晓岩揉了下眼睛说:“听说你收养了一个孤儿?”童刚点点头说:“是,我姐代养呢。”晓岩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乡啊?”童刚回答:“我还没想这个问题。”晓岩抬头看看他,说:“到时候告诉我一声。”童刚问:“谢谢你,挺忙的就不用送我了。”晓岩摇摇头:“不,我和你一起回你家乡。”童刚心跳加速了:“这个……好吧……不不不,你……”晓岩笑了:“你可是答应了啊,我真高兴!”说完羞涩地低下了头。童刚慌了,连连摆着手:“不不不,我没答应没答应……”晓岩嗔怪道:“瞧你,吓成这样,我是大老虎能吃了你啊?”童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等他抬起头想对晓岩解释说,我是个军人,先不考虑感情问题时,发现早已不见晓岩的踪影了。他冲着晓岩刚才站立的地方看着,一动不动站了好半天……

那天,唐山志愿者石本贵从废墟中救出了幼儿园教师蔡琴,压根儿就没想到,他两人有这样的缘分。

一天黄昏,夕阳斜照,大地万里披霞,淡绿的树叶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出万道淡红色的光;微风吹来,满树柔光飘飘洒洒,煞是好看,给震后的这座废墟上的城市多少增添了几分柔美。石本贵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没有多少文化,也缺乏诗人的浪漫情怀,但他对生活怀有朴素的热爱之情。此时,他面对夕阳西下,晚霞灿烂的景象,从心底里油然而生起一种热爱大自然的感情。他走进病房,对正瞪着两眼呆呆地盯视着天花板的蔡琴说道:“蔡琴哪,你朝窗户外面瞅瞅,忒好看那景儿。”一连对她说了三次,蔡琴才回过神来,看看石本贵,勉强笑了笑,闭上了眼睛,一脸的愁容。

石本贵知道她的心情,坐在她的身边,轻声轻语地说道:“你瞅瞅你,这是干啥呀,老这么着还中?对身体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啊,时间长了你好不作病?听我一句劝,过去的事就别琢磨了,你再琢磨也没用,不如往开处想,好好活着,对得起遇难的亲人!”蔡琴不说话,不过睁开了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不动。石本贵接着说:“我们唐山大地震的时候,我一下子成了孤儿,那打击比你还大。当时我也觉得天都塌了,往后的日子该咋过呀,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后来,我在关心帮助我的叔叔阿姨们的引导下,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开始正视残酷的现实,让自个儿变得坚强了,从此我就觉得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开心了!”蔡琴依旧一言不发。石本贵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小桌子上,继续说道:“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啊,是真事儿,就你们这发生的。有一个老师他叫沈自强,别看只有一米六七的个子,长得普普通通,可他是一个铮铮汉子。他们家有7口人在地震中遇难了,老婆砸断了一只腿,孩子直到现在也没找着,是死是活不知道。但他把老婆安顿在医院里头,第二天就上学校报到去了,你听他是咋说的,他说,都是过去了,我们要面对未来,我们的未来就是孩子,作为一个人民教师,我有责任照顾他们,有责任教导他们。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国家能考虑他们的未来,以后他们就是国家的希望。你听听说得多好啊!”蔡琴终于说话了:“这个老师我认识。”石本贵笑了:“说了半天你认得啊,那你就更应该向人家学习了。”蔡琴又不出声了。石本贵端过水杯:“来,喝口水,你这两天就没好好喝几口水。”蔡琴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说道:“忙你的去吧,我这有护士照顾呢。”石本贵说:“我现在的任务就是照料你,有啥需要你就跟我直接说,别不好意思。”蔡琴说:“我……你还是叫护士来吧。”石本贵急了:“你瞅你,咋还轰我走啊?”蔡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解手……”石本贵也不好意思了,连忙站起身说:“好好好,我去喊护士来。”石本贵出了病房,走进护士值班室,对一个中年女护士说:“9号病房蔡琴要解手,麻烦你们帮个忙。”中年护士说:“不是有你这个丈夫在吗,怎么还……”石本贵摆着手说:“我不是她丈夫,是……是她的……朋友……”中年护士笑了:“哦,对不起,误会了。”拉开门出去了。石本贵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等候。

突然,响起女人的喊叫声:“开门,开门哪,9号,快开门……”石本贵一个激灵,连忙跑到蔡琴住的病房门口,问那个中年护士:“咋的了护士同志?咋的了?”护士说:“开不开门了,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啊!”石本贵想起蔡琴曾经闹着不想活了,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哎呀,这咋办哪?”中年护士说:“里面好像是插上了,快,踹门。”石本贵倒退几米,纵身扑向房门,抬腿猛地一踹,“咚”的一声,没踹开。再来一次,还是没踹开,再来第三次,“哗啦”门开了,两人冲进病房,立刻闻到一股血腥味。再看地板上,一条红色的血流像蚯蚓一样要流到门口了。“蔡琴!”石本贵扑到病床前,抓起她那血流如注的手腕,不停地摇晃着她的身子。蔡琴紧闭两眼,一声不吭。中年护士匆忙用毛巾把蔡琴的手腕包住,然后跑到门口,大声叫喊道:“孙医生,快来呀,9号病房出事了!”很快,一个年轻的男大夫跑了进来,查看了一下蔡琴的手腕,转身对女护士说道:“准备手术抢救,快。”直到把蔡琴送进了手术室,石本贵才松了一口气,两腿一软,差点儿坐在地上,幸亏被一个路过的小伙子搀扶住了。他的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好像一眨动蔡琴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他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反正是非常的牵挂。从他把蔡琴救出废墟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的命运好像和这个长得清秀的女人连在一起了。是命运的安排吗?还是一种难以割舍的缘分?说不清楚,说不清楚。他正胡思乱想着,手术室的门推开了,他连忙迎了过去,却只见一个护士走出来,后边并没有蔡琴,便急切地问道:“护士,蔡琴她咋样了啊?”护士说:“她流血过多,需要马上输血,可血库里的血几乎用光了,得请求支援。”石本贵虽然不是医生,但他懂得输血对一个病人来说意味着啥,意味着这个人已经生命垂危。又一听说血不够了,立刻挽起自己的袖子说道:“那就抽我的血吧。”护士看看他:“行,有点儿是点儿。来,你跟我走,先化验一下血型。”遗憾的是,石本贵的血型不能输给蔡琴,急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突然想起了童刚,便对同样焦急万分的医生说道:“我去到部队求救。”童刚所在的部队离北川医院有十几里路远,石本贵看见医院门口停放着一辆自行车,顾不上问是谁的了,蹿上车子飞一般向童刚驻地疾驶而去。他拼命踏着脚蹬子,管它道路崎岖不平,管它好几次险些压着鸡鸭,只顾向前冲,快,快,快……他在心底里一遍遍对自己叫喊着,真恨不得再长出两只翅膀来,一下子飞到目的地。当他终于赶到童刚部队驻地门口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浸湿了,“咕咚”一下子栽倒在执勤战士的怀里,喘着粗气对那战士说道:“我……我找童……童刚……”童刚被喊来了,他认出了石本贵,连忙喂了他几口水,待他清醒过来后问道:“石大哥,出什么事了?别急,慢慢说。”石本贵把蔡琴急需输血的事情对童刚说了一遍。童刚一听人命关天,迅速向班长作了汇报。郝国立又迅速报告给了连部。连长命令郝国立带领他的班全体战士前往医院献血。不到10分钟,石本贵就和十几名战士登上一辆汽车朝医院方向疾驶而去。十几里路10分钟就赶到了,大家跳下车拥进化验室,验过血型后站在抽血窗口前,排队接受抽血。童刚的血型正好和蔡琴吻合,他第一个献上了自己的血。

及时得到输血的蔡琴,终于被医生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她那苍白的脸颊开始有了红晕。住了几天院,她的身体慢慢得到恢复,但是精神依然委靡不振。这天,石本贵拎着一袋水果刚走进蔡琴的病房,就见她慌乱地把一个什么东西藏进了被子里。他担心蔡琴一时想不开,连忙要她把东西拿出来,蔡琴不肯,石本贵更急了,走到跟前硬是掀开被子,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双小孩子穿的鞋,不由得一阵心酸。他猜想这双鞋肯定是蔡琴死难儿子的,怪不得一连两天她不吃饭,也不说话,光是一个人悄悄地流眼泪哪。人有的时候,说很多话容易,说一句很难;走很远的路容易,走一步却很难。

这可难坏了石本贵,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消沉下去啊,那可就毁了她这个人。他感到光凭他自个儿的能力,是难以说服蔡琴振作起来了,就琢磨着找一位能人。可找哪个能人呢?他先想到了心理医生,他听人说过,心理医生最擅长对遇到沉重的心理创伤和打击的人进行心理危机干预了,像蔡琴现在遭遇亲人的意外死亡,精神快要崩溃了,不正需要这方面的治疗吗?对,找一位心理医生帮帮她。可蔡琴能接受吗?石本贵决定先套套蔡琴的话,试探一下她的态度再说。“我不想看医生。”蔡琴不假思索地回绝了石本贵的好心。“你现在这个样子,叫心理医生给你看看,只有好处没坏处。”石本贵劝她。蔡琴说:“这段时间谢谢你了石大哥,一直关心照顾我。你以后……别再来了……”石本贵说:“咋的,生我气了?”蔡琴摇摇头:“我现在孤身一人,我怕招惹来闲话,对你我都不好。”石本贵说:“你把我当哥看,我把你当妹看,你现在没别的亲人了,我来照顾照顾你,又没偷偷摸摸的,谁爱说啥闲话就叫他说去呗,甭怕。”蔡琴就是一句话:“你走吧,我挺好的,别担心我。”这天上午,石本贵正抱着一个纸箱子走着,忽听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不禁脱口叫道:“党育华!”此人正是党育华,是唐山大地震中失去双亲的孤儿。1976年唐山大地震发生时,她还只是个出生几个月的婴儿,救援者循着哭声找到了她,把她从瓦砾中抱了出来,后来被送到石家庄育红学校,再后来被一对无儿无女的奥地利夫妇领养。这次是听到地震灾情后特意从奥地利赶来的。石本贵当年和她同在石家庄育红学校生活,前两年党育华回唐山省亲,巧遇石本贵,两人还在抗震纪念馆大门口合影留念。“我来汶川搞心理救助来了。”党育华还是这样快言快语。石本贵一拍巴掌说:“那可太好了,我正想找你这样的人帮忙哪!”他把蔡琴的情况告诉给了党育华,党育华答应帮这个忙。

在心理干预过程中,党育华觉得,技术手段固然重要,但发自内心的爱更重要。都是人,将心比心,如果没有真挚的爱心,对方就感应不到你的真心,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甚至会起到反作用,很难达到最好的效果。党育华平时爱唱的一首歌叫《心会和爱一起走》。歌词里有一句:“从来没有人如此打动我的心,我有许多许多话想说给你听!”当石本贵把蔡琴的故事告诉党育华后,她决心要用耐心和爱来打动蔡琴的心。

党育华清楚地意识到,蔡琴的心理反应是典型的,也是正常的。她有恐惧和担心,担心地震再次发生,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害怕只剩下自己一人,害怕自己崩溃无法控制自己。无助,她感到自己那么脆弱,不堪一击;悲伤,为死去的所有亲人而难过;还有内疚,恨自己没能救出家人,希望死的是自己而不是亲人,为自己比别人幸运感到罪恶。强迫性重复回忆,一直想着死去的亲人,同时掺杂着愤怒,痛恨老天怎么对自己这么不公平。失望和思念接着就来了,不断期待奇迹出现,却又一次次地失望,一种爱的失落感,如钢针穿心一般难受。所以就出现了身体反应,疲倦、颤抖或抽筋,呼吸困难,喉咙哽塞,头昏眼花,心跳加快……程度严重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自残行为。

蔡琴一家人都遇难了,她的心灵创伤十分严重,不是几句暖人的话语就能抚平的,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一点点似春风化雨暖透她那颗冰冷的心。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党育华在石本贵引领下,默默地来到了坐在一棵大树下的蔡琴身旁,石本贵向蔡琴介绍说:“这是从奥地利来的党育华,唐山地震孤儿。”党育华看着脸色蜡黄憔悴、形容消瘦的蔡琴,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说道:“蔡大姐你好啊。”蔡琴两只失神的眼睛看都没有看她,好像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党育华发觉,蔡琴的嘴角在微微颤动,好像在说什么。说什么呢?无法听清。党育华不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陪她坐着。

天阴了下来,乌云一朵朵拥挤着往西飘去;起风了,空气中湿润润的,抓一把攥一下手心里会有水。“要下雨了,咱们回帐篷里去吧。”石本贵要拉蔡琴起来。党育华拦住了他,回帐篷取来一把花布雨伞,打开撑在了蔡琴的头顶上,蔡琴转过脸来朝她笑了一下。党育华抓住这个机会,轻声细语地说道:“大姐,咱俩年龄差不了几岁,我是孤儿,在我们的社会,孤儿不孤啊!你说,到现在我连姓啥都不知道,是党和人民救了我,我姓党,我感觉很光荣!你呢,你比我强多了吧?你不仅知道自己姓啥,还有能力重建自己的新家庭!凭啥要死呢?”蔡琴不说话。石本贵插话道:“大妹子,你想想,你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凭你的长相能力,啥男人找不到?好好活着吧!你只有活好了,死去亲人的亡灵才能安息,你知道吗?”党育华笑着说:“在地震中,人多脆弱啊,人死很容易,可是你死了,亲人就能活吗?不能啊!我劝大姐先养好病,然后开始快乐生活!一切会好起来的!”石本贵嘿嘿一笑:“育华说得对,亲人不能复活,但是,你死了,到了清明时节,谁给他们烧纸?谁给他们送衣裳?”蔡琴抬眼望着他,似乎有所感悟,但终究没说出话来。

党育华攥住蔡琴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抚摩着,两只眼睛柔和地注视着她。蔡琴终于跟党育华说话了,她哽咽着说:“是啊,我得给儿子、给男人,给爸妈烧纸哩!我得活着啊,活着……”话尽管很简短,脸上还是有些茫然,但她能开口提到故去的亲人,已经是很大的进步。党育华耐心地倾听着,鼓励她:“说下去,说吧,把你一直憋在心里想说又没说出来的话统统都说出来,说出来你心里就舒服了,敞亮了。”蔡琴连连点着头,说道:“我说,我说……可是我从何说起呢?……”党育华说:“就从这场大地震发生的那个时刻说起吧。”蔡琴陷入了往事的追忆之中,她轻启嘴唇,开始了诉说。党育华耐心地倾听着。

等蔡琴把自己失去丈夫和儿子的惨痛遭遇说完以后,党育华搂住她的肩膀,说道:“来,蔡姐,大哭一场吧,你想哭就哭出来。”石本贵有些不解,哪有劝人哭的?党育华说:“再强大的内心也隐藏着脆弱,哭一场会好受些。我听人说过,在一个很静的夜晚,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边哭边说,把压抑一时的情绪恣意释放,是种有效的心理释放方式。心理释放的途径因人而异,但有一点很重要,不好的心理状态要尽早和适当地释放出来,千万别憋着啊!”石本贵点着头说:“嗯,有道理。”也对蔡琴劝说道:“蔡琴,在我们面前,你不用硬撑着,想哭就哭吧。”蔡琴迎着石本贵和党育华亲切的目光,心头涌起一股一股的热浪,真的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鼻子酸得厉害,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石本贵和党育华谁也没有劝她停下来,也没有上前安慰她,任由她放声大哭,哭得心酸不已,陪着落泪。

十几分钟后,蔡琴止住了号哭,她擦着眼泪对两人说:“我现在觉得浑身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石本贵和党育华相视一眼,会心地笑了。蔡琴说:“我有些饿了,想吃碗面条,西红柿鸡蛋的。”石本贵连忙说:“你等着啊,我这就给你做去,好好等着啊。”党育华搀扶蔡琴回了帐篷,陪着她又说了会儿话。石本贵端来了一碗他亲手做的面条,上面浇着西红柿炒鸡蛋。蔡琴连着吃了两大碗,吃完就困了,党育华陪着她直到完全入睡,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这下好了,治好了蔡琴心里的病,育华你真中啊!”石本贵由衷夸奖道。党育华摆摆手说:“心理创伤需要长时间的慢慢恢复。首先,蔡大姐她得自信,路是自己选择的,坚定地走下去就肯定有收获。再就是正确对待自己,别人好的做法就学习,自己不足的就改掉。还要帮她完全克服消极的生活态度,人生的本质就是如何面对苦难。人人都有不同的苦难,与其消极地面对,不如苦中作乐。有的人的遭遇比我们还惨,但却能在苦难中活出生命的荣耀,这不很说明问题吗?”石本贵说:“人不容易忘了过去的伤心事,我到现在不还常常想起地震那年的惨相吗?”党育华说:“有人说过,受伤害的回忆,其实就是那些萦绕脑际、夺去平静心灵的记忆,有些甚至在一生中造成许多内心的挣扎。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可能遭遇到打击、侮辱或者不公,有时候还是比较严重的哪。比如,有人老是走不出自己父母遭遇车祸或意外身亡的阴影,有人喜欢上一个异性,明知自己是单相思却久久不能摆脱情感上的痛苦,这些不愉快的甚至是痛苦的生活经历,常常会给人的心灵造成创伤,使我们的心态失去平衡。要是对此总是念念不忘,心灵上的伤口就会久久无法愈合,甚至越来越大。在这种时候,就需要用遗忘来医治心灵创伤了,使失衡的心灵世界尽快恢复平衡。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经受得住各种难以回避的打击,以乐观、积极的心态去拥抱新的生活!人的心灵是由我们自己做主的地方。是把天堂变成地狱,还是把地狱变成天堂,关键就看我们自己怎样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