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我们是糖,甜到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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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耳朵变成枯叶蝶

1.

滕真站在木梯上拿着小榔头“砰砰砰”地钉服饰店长长的招牌,木瑶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拽滕真的裤角。她说:“萨达姆刚被送上绞架,我们的店名却叫衣拉客,多不吉利啊。”不知道是滕真没站稳,还是木瑶拉得太用力,滕真来不及回答,“扑通”一声摔下来,坐在地上嗷嗷地叫:“木瑶,应该把你送上绞架,你最不吉利。”

滕真揉着屁股去植物园搬橘子树,木瑶坐在地板上把漂亮的玻璃纸叠成一个一个礼品盒子的样子,还有铃铛,等一下挂在橘子树上。圣诞节快到了。一群女孩子过来,叽叽喳喳地选衣服,木瑶就好脾气地跟在后面。有个胖妹好刻薄,居然说木瑶最喜欢的那件驼色的小棉褛是韩国农民穿的。气得木瑶牙痒痒,可是她却不敢发作。她的右眼一直跳不停,左跳财,右跳灾,会有什么样的灾难呢。

橘子树搬过来了,木瑶忙着绑铃铛,滕真忙着挂彩色的灯泡。木瑶说:“刚刚有个胖妹过来,居然说我们那件驼色的小棉褛是韩国农民穿的,真气人。”滕真说:“农民怎么了,我就是农民,我爸是农民,我妈是农民,我们全家都是农民。”木瑶说:“是啊是啊,我也是农民,不如就给我穿吧。”滕真瞪木瑶一眼:“你少打注意啊,我们还没开张呢。”

两个人一直忙到天黑,圣诞树终于点亮了,火树银花。木瑶站起来,拍拍羽绒服上的灰,木瑶的羽绒服可真是破啊,羽毛飞飞的。滕真说:“羽毛飞飞多好啊,像个天使。”可是木瑶觉得自己站在五彩的灯光里,像只鸟人。

衣拉客对面是一家饰品店,店里冷清的时候,木瑶常常跑过去看。守店的是个哈韩的女孩子,耳朵上缀满了耳钉,闪亮的,好看极了。木瑶也想打一个,该死的女孩子说一点也不痛,可是一枪穿过去,木瑶痛得龇牙咧嘴。

滕真不高兴了,他一点也不喜欢木瑶选的耳钉。他只问她:“是不是很贵。”木瑶心里难过到死,像是被谁在心脏上打了一枪。他不心疼自己的耳朵,而是心疼钱。

2.

真的奇怪死了,看中那件驼色小棉褛的居然是个男生,要知道,那可是女款。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大男生,长得有点像周杰伦。他腼腆地对木瑶说:“你能穿一下给我看吗,我的女朋友,她和你一般高,长得也有点像。”

木瑶熟悉地穿上,这可是自己最喜欢的一款。镜子前,木瑶感觉到男孩子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看得木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说:“不知道肩膀会不会太宽了,她的肩膀很瘦削。”木瑶说:“不会啊,我穿着肩膀有点窄,那她一定刚刚好,要知道我的肩膀很肉的。”

男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木瑶细细叠好,包好,心里有小小的舍不得。男孩子付款的时候,突然说:“你的店名很特别呢。衣拉客。”

滕真扛着装满衣服的大包风尘仆仆的回来,他总是舍不得请批发市场里面的小轮车。木瑶告诉他,那件小棉褛卖掉了。滕真高兴坏了,那件衣服已经挂了很久了,少有人问津。他总是抱怨木瑶没眼光。

滕真又说:“我帮你买了一件羽绒服,你的那件太破了。”木瑶说:“不用了,冬天都快过完了。”滕真问:“真的不用?”木瑶说:“不用。”对面饰品店那个哈韩的女孩子在朝木瑶招手,她吐出舌头,让木瑶看她的舌钉。木瑶问:“痛吗?”她说:“不痛。”木瑶问:“会不会影响说话?”她说:“有点,嗡嗡嗡的,像周杰伦。”木瑶说:“那我也钉一个吧,我超喜欢周杰伦呢。”

滕真在叫木瑶吃饭,又是宫爆鸡丁。木瑶说:“滕真,你可以不可以帮我叫一份汤,我舌头痛。”滕真不理她。木瑶躺在店里的长椅上,伸长了舌头,像是怕热的小狗狗,可是木瑶却不觉得热,她觉得冷,一直冷到心底。她想问滕真,刚刚那件羽绒服呢,抬起头,却看见它挂在店门口显眼的位置上,上面写着特价。

3.

好几天之后,那个长得像是周杰伦的男孩子又回来了,抱着那件驼色的小棉褛。木瑶问:“怎么,她嫌肩膀宽吗?”男孩子说:“不是啊,我和她,分手了。”木瑶不知道说什么了。滕真从旁边蹦出来,说:“我们这里不可以退货的。”男孩子不看他,把衣服递给木瑶说:“我觉得你穿着很好看,送给你。”他又强调:“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男孩子说完就走了。

衣服的吊牌没有了。滕真说:“那就给你穿吧。”木瑶穿上之后,滕真又说:“好象还真的挺像农民的。”木瑶说:“你才像农民。”滕真有点生气:“什么像农民,我就是农民。”木瑶不说话了,他总是这样敏感,还有自卑。

滕真要去批发市场,木瑶一个人守店,她躺在店里长椅上,老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男孩子,走进了对面的饰品店。木瑶蹦起来,跑过去。他也看见木瑶了,说:“你穿这件外套真的很好看。”木瑶说:“谢谢。”那个哈韩的女孩子问:“你确定要打七个耳洞吗,会把耳朵打烂的。”男孩子说:“是的。”

冰凉的器械对准男孩子的耳垂,木瑶惊讶地看着他。他真的没有叫痛,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血顺着耳朵流下来,守店的女孩子手忙脚乱地拿着酒精棉擦。七个闪亮的耳钉,在耳边,连成一串,像眼泪。他说:“我和她,认识了七年。”像是对木瑶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木瑶的电话响起来,是滕真。他在电话那头很兴奋。他说:“刚刚在街上看到一家店,写着特价酬宾,高档西服50,高档衬衫20,比批发市场还便宜许多。”木瑶说:“那你就进一批货吧,店里有点忙,我先挂电话了。”

男孩子走了之后,那个哈韩的女孩子一直追着木瑶问:“怎么你认识他,真的很帅。”木瑶笑笑,不说话。女孩子说:“你再不说,我就把你的嘴巴钉上。”木瑶说:“好吧。”木瑶在嘴唇旁边面钉了一颗唇刺,像是一滴眼泪流过唇角。

滕真回来的时候,木瑶问:“西服和衬衫呢。”滕真说:“我走进去,才发现那是一家干洗店。”木瑶想笑,牵扯着唇角,痛得眼泪掉下来。滕真问:“你哭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真的很委屈。”本来不想哭的,滕真这样问,木瑶倒觉得委屈了,眼泪流得更凶。滕真在旁边手足无措,喃喃地说:“男人真的不能穷,一穷就酸。”

4.

木瑶的左眼一直跳不停,左跳财,右跳灾,会是什么样的好事呢?木瑶这样想的时候,店就被推开了,是那个男孩子,笑笑地站在门口,看着她。他说:“我的耳朵发炎,过来问店东,刚好路过。”木瑶看见他的耳朵,一长串的眼泪不见了,全都插着茶叶梗,耳朵变成枯叶蝶。

狭小的店,两个人站在里面就满满的了,面对着面,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久,男孩子才说:“你和她,真的好像。”木瑶说:“是吗,我那么胖,你说她很瘦削的。”他说:“你只是肩膀比她宽一些。”男孩子扶着木瑶的肩,比划着。突然,他抱紧了她的肩,木瑶拼命地推他。她感觉到他在她的肩膀上哭,钝痛的声音。

滕真推门的时候,肩膀上扛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全都扑扑地落地。他是逃一样跑掉的,一路跑,一路凄厉的嚎叫,像是受了枪伤的兽。木瑶追不上。男孩子紧张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你和她,真的是太像,太像。我只是突然很想哭。”

木瑶给滕真打了许多电话,他都不肯接。她想,也许,他真的是不肯原谅自己了。木瑶搬走的时候,在冰箱的字条上留言:滕真,我走了。她没有解释什么,因为她不知道,要怎样解释,他才会明白。

那个哈韩的女孩子说:“木瑶,你真的不能打那么多的耳钉,七个就已经发炎了,你要打十二个,那还如把耳朵割掉。”可是,她真的认识滕真十二年了,该怎样纪念。

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个哈韩的女孩子解释给滕真听。滕真手忙脚乱地木瑶打电话,却是空号。她走掉了,他找不到她了。

滕真每天在街上游荡,两天抽完一生的烟。在街边卖烟的小店,滕真好象看见木瑶,她瘦了,单薄的背影。他慌忙跑过去,抱紧她的肩膀,生怕她会跑掉。女孩子吓得惊叫起来,回过头看,才知道她不是木瑶,只是长得像而已。女孩子急急的叫一个男孩子的名字,却是那个抱过木瑶的男孩子。他不停地滕真说抱歉,太抱歉。他旁边的女孩子生气地跺他的脚:“我被人欺负,你还要对他说抱歉?”

后来,滕真一直没有找到木瑶,每次在街上看见有耳钉的女孩子,他都会细细地去数,会不会有一个耳朵上,有十二颗耳钉。因为那个哈韩的女孩子告诉滕真,木瑶走的时候,打烂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