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局决战,王不败乘连胜之势,欲再下一场,外地人黑脸如铁,有攻有守。中场鏖战,胶着半晌,王不败双目放光,似有胜算,几步攻上,抽去外地人一车。外地人举步维艰。众人喜上眉头,大声喝彩,有人竟劝外地人投降算了。不料风云迭起,外地人双炮连将,单马高吊,又将王不败大车抽去。敌优我劣,王不败额头见汗,两手直搓,兵败如山倒,转眼推盘认输。
满街哄然,许多人脸上沮丧,真欲落泪。更有几个青年放声大骂王不败无用,众人叹息而散。小城一夜无眠,只觉得奇耻大辱。
第二天,却有传言说:外地人被人打成重伤,扔在路边沟中躺了一夜。
耳朵
孙学民
方副县长搞不明白秘书小任为什么不敲门便走了进来。方副县长坐在可以旋转的沙发椅上,手里握着一支粗粗的红蓝铅笔,红笔尖斜刺里伸向办公室屋顶,很有气势。
秘书小任看了方副县长一眼,说了句什么,直奔电话机。
电话机就在办公桌上,距方副县长那支红蓝铅笔十公分多一点儿。
小任站在对面抄起电话的时候,方副县长心里笃然升起一丝不快:政府办是有电话的嘛,他这是要搞什么名堂?而且,小任一向是很有礼貌很懂规矩很讨领导喜欢的啊……
不过,方副县长很快就明白了,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意识到这一点,耳鼓突然一阵胀痛,乱七八糟地轰鸣了一阵子,便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方副县长于是大吃一惊。
方副县长首先意识到不能让任何人晓得这种病状。历史地看来,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看看压在玻璃板下面的两个魏碑体大字,“谨慎”!方副县长不露声色地站了起来,给自己沏上一杯“铁观音”,放到茶几上,人也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耳朵!耳朵!!耳朵!!!五十九岁的人还很年轻嘛,怎么搞的?这不争气的耳朵。
所以,小任便以为他不愿接电话,或是以为他还聚精会神思考忘了接电话才主动跑了过来?对对。可是,这电话是谁打来的,什么内容呢?……
方副县长望着小任,像是很注意地谛听着,面露一种捉摸不定的微笑。
小任一手举着电话,侧身跟他说了几句什么。他点点头,摆摆手:“唔……可以,可以吧。”他含糊其词。小任于是兴奋地对着听筒说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唉——!
后来,小任终于走了出去。
那么,去医院瞧瞧大夫?不不,这怎么行呢?会闹得满城风雨的——喔!知道吗?方副县长的耳朵、脑神经、洞察力、思维质量、决策水平……
而且,即便是去了,就能保证妙手回春?
但是,失去了听觉功能,又如何当得领导?主管工业副县长有一大摊子工作啊……
他急得在屋里来回踱开了步子。当小任再一次走进来的时候,他居然没看见——他从门边踱回来的时候,发现小任正在打电话呢,不由再吃一惊。
故技重演:点头,摆手;唔,唔,可以,可以,可以吧。很有修养,很有派头。
……算起来一个下午,小任总共替他接了四次电话。就是说,替他当了四次“传声筒”。幸好这半天没人登门拜访汇报请示工作。
嗯,小任不会想到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吧?
晚上,方副县长早早上床,却无论如何睡不着。耳边少了老伴儿的唠叨,缺少了一大半世界。夜半,爬了起来,他悄悄地坐在台灯下。
第二天,市报驻本县记者来访。敲过门的,方副县长不知道,小任送记者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记者递上一份材料,请他审阅。
是一篇通讯,很醒目的标题:《A县工业改革扎实前进,一天办成四件大事》。
方副县长吓了一跳。四件大事?!我怎么一件也不知道?
急速地看了下去,他明白了。
不,他糊涂了。这几件事牵涉到全县工业经济体制,争论了好久的,一摞摞的报告就放在写字台上嘛,为什么在他耳聪目明的时候一件也办不成呢。
方副县长有些后怕,他看了记者一眼,沉思着这场谈话该如何开始和继续下去。
……
假种
唐继虎
乡政府调进一批玉米种,还未出售,农技员便从内部渠道得知这是一批假种。
种子是农技员和乡长两人从外地调进的。得到这个消息后,农技员一下子吓得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便急匆匆地跑去向乡长做了汇报。
乡长听后也吃了一大惊,进假种,不仅经济要受重大损失,而且政治上还可能受到处理,这事非同小可。沉思了很久,乡长才强装镇定地说:“你再去打听一下消息的可靠性。待我——待我好好再想想办法。”农技员怀着不安的心情转身要走时,乡长又补充了一句:“这事没解决前,千万不要对外声张。”
三天后,农技员沮丧地走进乡长办公室,准备向乡长报告消息确凿无误时,乡长反倒先开口了:“不要说了,我知道,那消息肯定是真实的,对吧?不过,不要紧,我刚已想到了个法子。乘我们调种之事乡上还没人知道,咱们赶快主动出击,你马上到县城去一趟,请工商局、农业局、县打假办的领导和县有线电视台、县报社的记者到咱们乡上来,就说咱们乡政府查获了一批假冒伪劣种子,请他们来检查和采访。”农技员有点儿不放心地问:“这样——这样能解决问题吗?”乡长笑了笑说:“能!到时候你只要脑子放灵活点,按我所说的思路做和说,就保证一定能行!”当天中午,工商局局长、农业局局长、县打假办主任和县有线电视台、县报社的记者都应邀而至,乡长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饭后,三位领导很认真地检查了那批玉米种,再次确认了种子是假的。县有线电视台、县报社的记者跟在领导身后,不失时机地将整个检查过程进行了采访。检查快结束时,县有线电视台记者还专门将镜头对准乡长,让他们介绍发现假种的全过程。乡长谦让着说:“这事的全过程还是让我们乡农技员跟你们介绍吧。”面对突然对过来的镜头,农技员望望乡长,回想了一下乡长对自己所叮嘱的话后,迅速调整了一下思路,便娓娓向记者道开了:“假种的发现全是我们乡长的功劳。上周星期二一大清早,我同乡长一起下队,中途走到两乡交界的岔路口,发现路旁停放着一车玉米种,车上坐着两个外地人,车旁放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出售优质玉米种’,由于时间尚早,路上还没有来往行人,我们走近后,他们见我们是两个干部模样的人,神情大变,这种变化没能逃过我们乡长那双锐利的眼睛。乡长疑心顿起,走过去检查他们的售种有关手续,他们一样都没有。于是,我们便将这批无合法手续的种子收了回来,经我们初次检查,认定这是一批假种,现在经种子鉴定权威确认,果真不错。”农技员的这番介绍引得记者的镜头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很久,也使乡长不停地向他投以赞许的目光。
正在打假高潮期间,乡政府查获一批假种的新闻很快上了县报头版头条,县有线电视台也编在重大新闻中播放。很快,地区日报、地区电视台、省报和省电视台也进行了转载、转播。
年终,乡政府因查获假种而被省、地、县三级评为打假治假先进单位,乡长也被评为打假治假先进个人,各级都发给了乡政府一笔数额不小的奖金,金额总数正好是那批假种的钱。
男人相信眼泪
袁炳发
他是单位的推销员。
已经干了四年。
今天他的情绪特兴奋,因为他为单位推销出近百万元的产品。
高兴之余,他就连夜乘火车赶回他工作和居住的这个城市。
他要在到家的翌日,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厂长。
他要让厂长心悦诚服地赏识他做推销工作的才华和气魄……
走出站台,已近午夜。
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径奔自己的家。
走上三楼,他站在自家的门前,掏出钥匙轻轻地旋转开门,就又轻轻地走进他和妻居住的卧室。
当他打开壁灯,床上的情景令他惊呆或者说不堪入目了。妻子身边本该是他的那个位置,现在却换成了另一个男人。
妻子和这个男人相拥而睡,而且睡相还都挺安详,都挺幸福。
他气怒了,举起拳头就要砸向那个男人。
但他没有砸,强忍着怒气,推推那个男人。
推着时,他说:“哎,醒醒吧,别睡过站了!”
那个男人一骨碌就爬起来。
他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面目,男人是他和妻子的厂长。
厂长在慌慌地穿衣和裤。
这时,妻子也醒了。
醒来后的妻子见是他,便很急切地抓过一件衣服,捂住自己裸露着的****,说:“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呢?”
他看着妻子,装作挺潇洒的样子,耸耸肩,然后摊开双手,说:“是呀,很对不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下了车,我总不能到旅馆开房间吧?”
厂长已穿好衣裤。
厂长说:“发生这样的事情,责任在我,而不在你妻子。”
厂长又问:“你看这事该咋办好?”
他说:“能咋办,我只能离婚,把这里的居住权永久性地转让给你。”
厂长未语。
一阵沉默。
沉默好久,厂长站起,对他说:“这样吧,关于这件事,我们明天再商量,好吗?”
他听后,说:“你滚吧,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
厂长就走了。
厂长走后,他妻就直直地跪在他的脚前,泪流满面地说:“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也是没有办法,他是厂长,权力大得无边。单位面临着减员,如果把我减下来闲在家里可怎么办呀!”
说完,她就又呜呜地哭起来。
妻见他站在那里没有什么反应,就又说:“原谅我吧,我再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今后,我愿给你做牛做马,好好服侍你,行吗?”
他仍没什么反应。
她就又哭,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从两腮散落下来。
她哭得伤心,哭得委屈,哭得真诚。
见她这样哭,他的心就软下来,弯下腰扶起她说:“好,这次我原谅你。”
翌日,他像没发生什么事似的,把在外面推销出近百万元产品的好消息,汇报给厂长。
厂长听完汇报,也像没发生什么事似的,拍拍他的肩,说:“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没语,狠狠地盯了厂长几眼,就怒气冲冲摔门而走。
几天后,他又奔赴另一个城市去推销产品。
一天晚上,他在宴请一家客户后,在回旅馆的路上,突然遭到两名歹徒的刺杀。
当这个城市的警方人员赶到医院向他询问当时的情况时,他已经奄奄一息。
据警方人员说,在他咽气之前,只讲了一句话:“我过分相信了女人的眼泪。”
警方人员根据这句话,广泛调查,深入走访,终于使这起刺杀案件真相大白,原来那两名歹徒是推销员的妻子和厂长花钱雇佣来的职业杀手。
打工仔
杨崇德
小岩村出了个深圳打工仔,那是发爷的满崽阿贵。
阿贵春节回来的时候,花格子西装,棕色牛皮鞋,还有那副让人见了还以为是个流氓的乌黑墨镜。扮得村里议论纷纷。好在初一孩子们到发爷家拜年,阿贵给每个娃儿一块钱,人们才意识到阿贵不是流氓,倒像个老板。于是,村里的老老少少开始向阿贵靠近。
阿贵,你在深圳干什么?有人想探听阿贵有钱的原因。阿贵只是笑而不答。就连阿贵的老子发爷也不知道。但是,人们百分之二百地肯定:阿贵这小子真的发了。
人们的猜测百分之二百的正确。正月初五,阿贵就要发爷跟他去深圳看世界。发爷不肯去。阿贵就死缠,说,爹,你就去吧,这把年纪了,再不去看看那里的热闹世界就没机会了。发爷还是不肯去。阿贵就说,爹,跟我去一趟吧,反正我在那边又不干坏事。发爷听了阿贵这句话,心里亮堂了几分。最后,在乡邻们的劝说下,发爷跟阿贵到了深圳。
深圳这个五彩缤纷的城市,在发爷眼里就是天堂。阿贵陪父亲逛了深圳的几个风景点,最后告诉父亲怎么过马路怎么回家就自个儿上班去了。头两天,发爷不敢离开阿贵的房间,至多是在他房门口看行人看车辆看他从未看到过的热闹景象。过了几天,发爷的胆子就大了,能够远离阿贵的住房,沿街去瞧去望。阿贵很忙,除了按时给发爷准备三餐外,整天早出晚归。
这天,发爷转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方,发现有个胖女人坐在那里,双眼微闭,她的双脚则被一个人抱着。发爷很好奇,走到旁边看热闹。抱脚人很投入,正在用小刀给女人修脚趾甲。趾甲被修整得圆圆的,抱脚人又用小刀将趾甲刮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涂上红油,很好看,也很新鲜。发爷在这里出神地站了近十分钟。胖女人给抱脚人付了二十块钱,抱脚人躬腰连说谢谢。抱脚人转过身,发爷的脑神经就被重重地刺了一下:抱脚人竟是自己的儿子阿贵!
发爷未等阿贵喊出半个“爹”字,就给了阿贵一耳光,脖筋如蚯蚓般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想不到你干的竟是这等活!跟我老老实实回家种田去!
这一晚,发爷半粒米都没吞下。第二天,不管阿贵怎么求,发爷还是回到他的小岩村。乡邻们很高兴地围着发爷讲深圳,发爷就说深圳的车子好看房子好看。有人问阿贵在那好吗。发爷说,好好。但是,发爷从此就病倒了,病得让人越来越为他惋惜:放着好日子不过,就要走了。
阿贵从深圳赶回的时候。发爷已经咽了气。阿贵跪在发爷的灵床边不愿起来。
发爷快入殓的时候,阿贵用小刀给发爷修了脚指甲,圆圆的,然后用指甲油涂了一遍又一遍,很好看,也很新鲜。小岩村的人都说发爷的脚指甲很好看,很新鲜。
赤脚医生
李全
丁老三是一个赤脚医生。但他先前是一个病人,每天都离不开药罐子,没几年就把家里的钱花光了。没钱买药,丁老三就到山上去采药。他却因祸得福,不但认识了许多中草药,还把这些草药的药性弄得一清二楚,便替村里人看病,又在村里开了个中药铺,但没有挣到钱,却赢得了名声。
有了名气后的丁老三便到县城里开了一家“丁三药行”,继续一边行医,一边卖药。但是他没有行医证,只能偷偷地替一些民工看病。因为卫生部门的人经常来突击检查。一旦查到他在替人看病,就要罚款。虽然丁老三每次都很生气,可又无可奈何,只得交了罚款。但这却丝毫没有影响那些民工来丁老三处看病。毕竟丁老三看病不收手续费,但一定要在他这里买药。所以,那些民工还是愿意到他这里看病,毕竟现在医院里进得去,出来时口袋却空空如也。所以,丁老三的生意依然好。
这天,丁老三又被卫生人员给抓住了,罚款三千元,可丁老三交不出这么多的钱,求卫生人员高抬贵手,等两天交罚款,可卫生人员不乐意,就把丁老三带到局里。局长听了丁老三的事后,大骂丁老三,你这个赤脚医生也会看病,就是天下的医生死光了,也轮不着你。局长的话很难听,因为局长的母亲得了一种怪病,在医院里治了很久也没有治好,可他又不敢得罪医院里的医生,正好拿丁老三出气。丁老三垂着手站在一边等局长骂够了,才嘀咕了一句,替人看病也犯法吗?局长一听又火了,指着丁老三的鼻子说,你这么会看病,你把我母亲的病治好,我就给你磕三个响头;要是治不好,你就收拾东西回乡下去吧。局长的这句话就是命令,不管丁老三答不答应,就让手下把丁老三送到家里。
局长的家很豪华,丁老三进了屋;就直奔局长母亲的屋里,给局长母亲号了脉,沉思了一会儿说,这病很简单,只是药引难找,如果能找到药引,我只要三服药就能把她的病断根,永不复发。丁老三说得斩钉截铁。
你有这么大的能耐?局长不相信,可他又是一个十足的孝子,听说能治好母亲的病,他什么都不顾了。要说药引,他是一个局长,只要一声令下,下面的人就会替他找来。于是又问,用什么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