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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后汉纪(2)

耶律兀欲的妻子像往常一样把赵延寿当做兄长一样对待,兀欲很轻松地对赵延寿说:“你妹妹从辽国来,你想和她见面吗?”

赵延寿高兴而毫无防备地跟兀欲进了内宅。过了一会儿,兀欲出来对张砺等人说:“燕王谋反,刚才已把他关押起来了。”又说:“不追究赵延寿的同谋亲信。”隔一天,兀欲到待贤馆接受蕃、汉官吏的拜见和朝贺。

过了几天,耶律兀欲在恒州署衙召集蕃汉大臣,宣布契丹皇帝的遗诏,大致说:“永康王是大圣皇帝耶律阿保机的嫡孙,人皇王耶律突欲的长子,得到太后的钟爱、臣民的拥护,可以在中京(恒州)即皇帝位。”是为辽世宗兀欲换上丧服为太宗举办丧事。丧礼之后,兀欲换上色彩鲜艳的吉服会见群臣,丧事活动也没了,住所里歌声和乐声接连不断。

后汉高祖在朝廷召集大臣商议进取中原。将领们都提议自井陉出兵,攻占镇州、魏州,先平定了河北,河南也就不攻自破。高祖却想从石会进兵上党。郭威说:“契丹皇帝虽然死了,他的势力仍然强大,牢固的城池还坚守在他们手里。我们攻取河北,兵少路远,侧翼没有支援接应,如果契丹各路兵马联合,共击我军,对我们前堵后追,我军粮饷又无法运送,这是一条死路。上党山路险隘,粮少民穷,没有东西供应,这条路不可行。这几天接连收复陕州、晋州两个藩镇,从这个方向发兵出征,万无一失,不出20天,洛阳、汴梁就可以平定了。”

高祖说:“你说得很有道理。”

苏逢吉等人说:“上党驻扎了史弘肇的大队人马,契丹各路兵马相继逃窜,不如从天井出兵,直抵孟津为妙。”

负责观察天象的官吏报告:“太岁星在午的位置,南行不利。应当从晋州、绛州到陕州。”

初七,高祖下令并告各道十二日从北京(太原)出发。

十二日,后汉高祖从太原出兵,自阴地关向晋州、绛州进发。

十三日,史弘肇报告已攻克泽州。在史弘肇开始进攻泽州时,遭到刺史翟令奇的牢固防守,未能攻下。高祖见史弘肇兵力单薄,打算让他放弃进攻泽州。苏逢吉、杨邠说:“现在陕州、晋州、河阳都已归顺,崔廷勋、耿崇美逃走是迟早的事;如果调回史弘肇,河南人心就会动摇,契丹势力就要重新壮大。”

高祖采纳了他们的意见。

李万超被史弘肇派去劝说翟令奇。翟令奇投降了。史弘肇任命李万超代理泽州知州。

崔廷勋、耿崇美、奚王拽剌把军队联合起来进攻河阳,张遇率领几千士兵前往救援,在南阪兵败身亡。领军出援的武行德同样被打败,只好紧闭城门防守。

他们得知泽州已为史弘肇所攻占,便放弃河阳,回师保卫怀州。在史弘肇逼近怀州时,崔廷勋等带兵向北逃走,经过卫州,将卫州洗劫一空才离开。

在河南的契丹军队接连北撤,史弘肇领兵和武行德会合。

史弘肇这个人,沉着坚定,不爱说话,带兵严格,对不服从命令的将校,能鞭打至死;侵犯民田或在树上拴马的士兵,都要斩首。军中人人提心吊胆,不敢违犯法令,因此所向无敌。高祖从晋阳顺利地进入洛阳和汴梁,兵不血刃,都是史弘肇的功劳。因此得到高祖的倚重和喜爱。

六月十六日,后汉高祖下令大赦天下,上至节度使、下至将吏的所有契丹任命的官员,各安其职,不再变更。重新以汴州为东京,改国号为汉,沿用年号“天福”。

契丹述律太后知道耶律兀欲自立为帝,非常愤怒,派兵阻挡不让他回辽国。耶律兀欲任命伟王为前锋,在石桥打败了太后军队。

太后被世宗软禁在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陵园中。世宗改年号为天禄,自称天授皇帝,任命高勋担任枢密使。

辽世宗对汉族风尚非常向往,多用后晋大臣,自己却沉湎于酒色,不理政事,对各部落酋长轻视怠慢,因此全国人心不服,他不得不连年征兵以平定各部族接连不断的叛乱,所以数年之间,没有空闲南侵。

三镇叛汉

公元948年(后汉高祖乾祐元年)正月二十七日,后汉高祖病重。杨邠对侍卫马军都指挥史、忠武节度使刘信十分妒忌,立即派遣他返回镇守之地。

未能向高祖辞行的刘信痛哭而去。

高祖把苏逢吉、杨邠、史弘肇、郭威召到跟前说:“我没有气力,不能多说话。承祐年幼,今后的事情都拜托各位了。”又说:“要多多提防杜重威。”当天在万岁殿,高祖就驾崩了。

苏逢吉等人秘而不宣高祖之死。

三十日,颁布诏书,说:“杜重威父子,因朕小病,造谣惑众,处死他及他的儿子杜弘璋、杜弘琏、杜弘璨,但对杜重威的妻子和其他亲属,一律不予追究。”把杜重威肢解于闹市。

二月初一,左卫大将军、大内都点检刘承祐提升为周王,同平章事。过了一会儿,宣布高祖的死讯,宣读他的遗诏,让刘承祐继承皇位,是为隐帝。当时,他18岁。

自从河中李守贞、永兴赵思绾、凤翔王景崇违令不从,朝廷相继派遣将领前往讨伐。

昭义节度使常思在潼关驻军,河中行营都部署兼知府事白文珂在同州驻扎,凤翔节度使赵晖在咸阳驻扎。在长安附近设营置栅的只有永兴节度使郭从义和都监王峻,可是两人相互敌视如水火不容,从春到秋,相互对峙却按兵不动。

隐帝刘承祐十分担心,打算派遣显要大臣前去督察。初六,任命郭威为西面军前招慰安抚使,对各军实行统一指挥。

郭威将要出发,向太师冯道询问计策。冯道说:“李守贞以旧将领自居,又得军心,愿公用官府的财物来奖赏士兵,用这个方法夺取李守贞最依仗的军心。”

郭威依从他的意见行事。从此,军心开始归附郭威。

隐帝命令白文珂率军赶赴河中,赵晖奔赴凤翔。

郭威和将领们讨论如何进攻叛军,将领们都认为先攻占长安、凤翔最为合适。镇国节度使扈从珂说:“李守贞

身为三支叛军的联盟首领

,李守贞死了,其他两藩镇就会不攻自破。如果舍近而攻远,万一王景崇、赵思绾在前面阻击,李守贞在后面进攻,后果不堪设想。”

郭威认为这个意见周密可行。于是决定:郭威从陕州,白文珂和宁江节度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刘词从同州,常思从潼关,分三路向河中进发。

郭威爱护士兵,和他们同甘共苦,无论士兵战功大小,一律嘉奖,受伤虽轻也经常去看望;不论士兵提出何种意见,都能和颜悦色地虚心接受;士兵不听话也不生气,小有过失不指责。因此,他得到了众将士们的衷心拥护。

原来,李守贞自以为禁卫军毕竟是他的旧部,受过他的恩惠,再加上士兵素来骄傲,受不了后汉严厉的军纪约束,以为只须他一露面,禁卫军就会乖乖投降。没想到士兵受到了郭威的奖赏之后,

将李守贞以往的恩惠都抛之云外了二十三日,后汉军队到了城下,摇旗击鼓,跳跃辱骂,李守贞看到这种场景,吓得脸色发白。

白文珂攻克西关城,设置营栅于黄河西边的地方,常思在城南设营栅,郭威在城西设营栅。不久,郭威因常思缺少领兵作战的才能,先让他回自己的藩镇。

将领们想赶快攻城,郭威说:“李守贞是前朝的宿将,作战勇敢,对士兵的奖赏从不吝啬,屡立战功,况且城池临近黄河,楼堞完好坚固,不可轻视。而且他是据城而战,我们是向上攻击,如果匆忙攻城,这和带着士兵投进沸水或走上火堆没什么区别!勇气有盛有衰,进攻有缓有急,时间有合适有不合适,事情有先有后;可以把他们困守在设置的包围圈里,使他们无路可走。我们擦洗兵器、喂好战马,食用后方运来的粮饷,吃穿都有富余。等到城中没有粮食,公私财物都用之殆尽,再用云梯、冲车来逼迫他们,用羽书来招降他们。到那时城中将士一心只为活命,父子都不能相顾,何况一群乌合之众!至于赵思绾、王景崇,派兵缠住他们即可,不用担心。”

于是,两万多民夫被郭威由各州征集而来,由白文珂率领,挖长壕,筑连城,排列队伍包围河中,又停止进攻,只沿着黄河设置火铺,连绵数十里,步兵轮流守卫。这样,李守贞就好像网中的鱼了。

公元949年(后汉隐帝乾祐二年)正月初一,郭威将到河中,白文珂前往迎接。

初四夜里,李守贞派王继勋等带精兵千余人向黄河南岸进发,袭击后汉的营栅。他们在河堤上挖出踏脚的小坑,然后登上河堤,呼喊着放火烧后汉营地。

后汉军中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刘词却神色自若地下令说:“是小盗贼,不值得惊慌。”亲自领兵反击。

客省使阎晋卿说:“盗贼的铠甲上都贴有黄纸的标记,火光照着,容易辨认,只是大家没有斗志可该如何是好?”

副将李韬说:“怎么能太平的时候享受国家俸禄的供养,有难却不拼死战斗呢!”拿着长矛向前冲,大家跟着他冲向敌军。

河中军队败退,死了700人,王继勋逃了出去却身负重伤。

初五,郭威到来,刘词走上前去请罪。郭威重赏他,说:“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如果没有老兄的英勇善战,险些要被他们打败了。不过,敌人再不能耍花招了。”

李守贞进攻黄河西岸的营栅,先派人出城到乡村卖酒。还把酒赊给没有酒钱的后汉将士,巡逻骑兵多数喝醉了,使河中军队能够偷偷地进入后汉的阵地,以致后汉营栅险些被敌军攻占。

郭威下令:“除非犒劳宴席,谁也不准喝酒!”他的爱将李审,早上饮了少量的酒,郭威大怒,说:“你是我身边的将领,首先违犯军令,怎么能做到上行下效!”立即将他斩首示众。

四月,河中城内没有了食物,十分之五、六的百姓都饿死了。三十日,李守贞出兵5000余人,带着梯桥,对后汉军包围圈的西北角发起五路进攻。郭威派都监吴虔裕带兵从侧面攻击,河中军队败走,大半士兵非死即伤,梯桥被都丢了。

五月初三,李守贞再次突围,后汉军队又把他打败,他的战将魏延朗、郑宾被俘虏。

初九,周光逊、王继勋、聂知遇率领1000多人来投降。

李守贞将士接连弃城投降,郭威趁其军心涣散,于十七日指挥各军分成百路攻城。

七月初三,赵思绾卸官离开长安,接受隐帝的诏书。郭从义派兵把守南门,又让赵思绾返回长安城。赵思绾向郭从义要回他的亲兵和铠甲兵器,郭从义也给了他。

赵思绾拖延时日,收受贿赂和钱财,三次改变行期。这引起郭从义等人的怀疑,秘密报告郭威,请求除掉他。郭威批准了。

十一日,郭从义和都监、宣徽南院使王峻骑马入城,在官弟住宿,把赵思绾请来为他喝酒送行,便乘机捉住他。然后将赵思绾和常彦卿以及他的亲属、私人军队300人,都押到闹市砍头示众。

十三日,郭威进攻河中,攻占了外城。李守贞将残余兵力聚集起来,退守内城。

将领们请求快攻,郭威说:“危急时刻的鸟儿都会啄人,何况一军兵马呢!把水抽干了再捉鱼,有什么可急的!”

二十一日,李守贞和妻子、儿子李崇勋等自焚。郭威入城,李守贞的儿子李崇玉等一干人被捉,还有他任命的宰相靖、孙愿,枢密使刘芮、国师总伦等人,无一幸免;这些人后来都在大梁的闹市被肢解。

郭威查阅李守贞的文书档案,朝中大臣和李守贞勾结的书信证据被他发现,信中有不少叛逆的言辞。他想禀奏隐帝,秘书郎王溥规劝说:“到了夜里的时候鬼怪都争着出来,见了太阳自然消失。希望烧掉这些书信,使有关人员安下心来。”郭威接受了他的意见。

十二月,赵晖加紧进攻凤翔。周璨对王景崇说:“你以前站在李守贞、赵思绾一边,现在这两处已被平定,后蜀迟早要灭亡,不如投降为好。”

王景崇说:“我再斟酌一下!”

过了几天,外面攻势更紧。王景崇对他的战将公孙辇、张思练说:“城北驻有赵晖的精兵,明日天明之前,你们二人烧城东门诈降,但不要放敌人进来。城北赵晖的军队由我和周璨率亲兵突击出去,即使战死,也好于束手待毙。”

孙、张二人都说:“就这么办。”

二十四日,天未亮,孙辇、张思练烧东门假装要向后汉投降。府衙门也烧了起来。孙、张二将领派人去查探情况,原来王景崇已和家人一起自焚了。周璨投降。

李从益被逼称帝

刘知远称帝后,率军从晋阳向大梁南下进发。契丹宣武军节度使萧翰得知后,就想率众放弃守卫大梁,逃回北方的辽国。

当初,萧翰率兵南下,想回北方,又害怕没有君主的话会中原大乱,使自己不能从容离去。当时,洛阳的后唐明宗的儿子李从益和王淑妃还没有离开,萧翰派高谟翰去迎接他们,谎称契丹国主有令,把中原军政大事交由李从益主持,而召自己赶赴恒州。

躲藏在后唐明宗寝宫里的王淑妃、李从益,不得已只好出来。到了大梁,萧翰立李从益为帝,率领各部族首领朝拜,并为他任命了各级官员。

百官拜见王淑妃,淑妃哭着说:“各位推举我们孤儿寡母两个人,这是害我们家啊!”

萧翰走时,留下1000名燕州士兵把守各城门,并保卫李从益。李从益派遣使者到宋州召高行周、到河阳召武行德,二人都不听号令。

王淑妃害怕,召集大臣商量道:“萧翰逼迫我们母子,我们本该被杀死。但你们都没有罪,应该尽早迎立新的君主,为自己多多求福,不必顾虑我们母子!”大家被她的一番话所感动,都不忍自己逃走而离弃他们。

有人说:“现在把各营兵马聚集起来,不少于5000,和燕兵合力坚守一个月,北方的救兵一定能赶来。”

淑妃说:“我们母子原来的国家早已灭亡,我们苟活到现在,怎么敢和别人争夺天下!已经不幸到这个地步了,生死就由别人去裁夺吧。如果这一切能被新的君主所明察,就应该知道我们是没有亏负于人的。现在再打算动用军队,就会祸及他人,让全城的百姓无辜遭殃,最终又有什么好处呢?”

于是采用赵远、翟光鄴的计策,李从益以梁王自称,暂理军国事务,派遣使者上表称臣,迎接刘知远早日来京,自己不住在宫殿里,而是居住在私人的房子里。

然而,虽然李从益尽力避免猜忌,还是不能为自己免祸。没过多久,刘知远到达洛阳,命令郑州防御使郭从义先到大梁清理宫殿,李从益和淑妃也被下令杀死。

王淑妃将要受死,说:“契丹逼迫我儿子做皇帝,有什么罪非要处死?为什么不能留他一命,让他每年在寒食节到他父亲的陵墓前盛一碗麦饭祭奠他父亲呢?”听到的人都为之流泪。

刘崇建北汉

乾祐三年(公元950年),十一月,后汉朝廷发生变乱,杀死了好几位大臣。后汉隐帝忌惮郭威率领大军在外,就秘密下诏要杀掉他。郭威不甘心被杀,起兵南行。郭威率领军队到达大梁,与隐帝的军队交战,隐帝亲自出城迎战,被乱兵杀死于混乱之中。

隐帝死后,郭威和大臣们商议,决定迎立武宁节度使刘赟。但形势对郭威称帝已十分有利。十二月二十六日,后汉太后下诏,刘赟被黜为湘阴公。

次年正月初五,又颁布诏令,把传国玺印传授给了郭威,郭威正式即皇帝位,改国号为“周”。

当初,刘赟的父亲、河东节度使兼中书令刘崇得知后汉隐帝遇害的消息,准备起兵向南进发。接着又听说把他的儿子刘赟拥立为皇帝,于是作罢,说:“我儿子当皇帝,我还想怎么样!”

太原少尹李骧私下劝刘崇,说:“观察郭威的心思,终究是想登上皇帝的宝座,您不如火速领兵越过太行山,占据孟津,等待刘赟即位,然后再返回镇所,那么郭威就只好拥湘阴公为皇帝了。不然,恐怕要被他出卖。”

刘崇发怒,说:“你这个迂腐的儒生,想让我儿子对我产生猜忌吗?”命令手下人把李骧拉出去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