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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唐纪(12)

韩游瑰说:“李怀光声势壮大,统领各路将士,因此敢仗势谋反。现在邠宁的张昕、灵武的宁景璿、河中的吕鸣岳、振武的杜从政、潼关的唐朝臣、渭北的窦觎,这些将领都有各自的守地。陛下分别把军队和地方授给他们,把李怀光架空;李怀光驾驭不了他们,就不敢轻易作乱了!”

德宗说:“如果李怀光的兵权被削弱还怎么诛杀朱泚?”

韩游瑰说:“陛下已经许诺将士们攻下长安有重赏,谁不想听从陛下的命令讨平贼兵获取富贵!光是邠府就有好几万军队,如果我率兵攻打长安,足以讨平朱泚;何况各道肯定还有主持正义的大臣,讨平朱泚不在话下!”德宗称是。

李怀光派遣将领赵升鸾至奉天城,约定当晚派别将达奚小俊烧毁乾陵,让升鸾作为内应惊动扰乱德宗。

升鸾找浑瑊自首,浑瑊赶快报告德宗,并且让德宗马上去梁州躲避。德宗命令加强戒备。浑瑊出去还没有部署完毕,德宗车驾已经出了城西,下令让戴休颜死守奉天,大臣和士兵都跟着德宗狼狈逃跑。

戴休颜遍告军中说:“李怀光谋反了!”率军登上城楼分守。

田悦几次用兵失败,大部分士兵战死沙场,活下来的人怨声载道。德宗任命给事中孔巢父为魏博宣慰使。巢父口才很好,到了魏州向各将领士兵们说明了祸福利害,田悦和将士们听了都十分高兴。

田承嗣的儿子兵马使田绪凶狠阴险,屡有过失,田悦不忍心杀他,杖罚之后将他拘禁。田悦归顺朝廷之后,撤掉了身边的防卫。

三月初一,田悦与孔巢父宴饮。田绪对田悦的儿子数落了一番,田悦的儿子加以阻止,田绪一怒之下杀了他,事后又后悔了,说:“田悦非杀了我不可!”

晚上,田悦喝醉了回去睡觉,田绪率领手下的人暗中翻过围墙,杀死田悦和他的母亲、妻子等10余人,然后和手下的人藏在中门的内夹道。黎明之时,他们谎称是田悦之命把行军司马扈崿、判官许士则、都虞侯蒋济找来商议事情。府署进深很大,外面的人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许士则、蒋济先到,进去之后就被杀死了。

田绪担心天亮以后有人发现真相,走出中门,恰好碰到田悦的亲信刘忠信正在排列来到牙门前等待参谒的将士,就大声对大家说:“刘忠信与扈崿谋反,昨晚将田悦刺杀了。”士兵们大吃一惊,乱成一团。

刘忠信还没来得及解释,已被人七手八脚地杀死。

扈崿来到戟门遇上乱子,他喊来将士,讲清了事情的原委,大概三成的人愿意跟随他。

田绪害怕了,跑到牙城上对下边的人说:“我是田承嗣的儿子,我父亲有恩于你们,如果能立我田绪,兵马使赏钱2000缗、大将1000缗、士兵每人100缗,我把公私财产都掏出来,5天之内发给你们。”于是将士们回头把扈崿杀死,全部归顺田绪,就这样平息了一场事变。

田绪请求孔巢父任命官职,巢父命田绪暂时管辖军府。过了几天,人们才得知田绪杀死了田悦,虽然又后悔又恼怒,可是田绪已经走马上任,已无可奈何了。田绪又杀死了田悦的亲信将领薛有伦等20多人。

三月二十一日,德宗的车驾到了梁州。

五月二十日,李晟检阅大军,告诉将士即将进攻长安。

在此之前,姚令言等人屡次派间谍打听李晟进军的日期,都被巡逻的骑兵抓获。李晟让这些间谍观看军队的阵容,对他们说:“回去让贼兵好好防守,不要背叛他们!”给他们酒喝,还发给一些钱把他们放回。然后带领军队来到通化门外,显示实力而后撤回军营,敌人都十分恐惧。

李晟召集各位将领,商议如何夺取宫城,大家都说:“先夺取外城,占据坊市,然后从南面攻打宫城。”

李晟说:“坊市狭窄,贼军若在此埋伏格斗,扰乱当地百姓的生活,对官军也没有好处。现在贼军重兵麇集在宫苑,不如就从其北面进攻,直击他的心脏,贼军必然逃亡。这样宫阙不受损害,坊民也不受惊扰,是较好的策略。”诸将都连连称是。

于是,发下文书通知浑瑊及镇国节度使骆元光、商州节度使尚可孤按约定的时间会师于京城。

二十二日,尚可孤在蓝田西击杀朱泚部将仇敬忠。三日后李晟军移驻光泰门外米仓村。

二十六日,李晟正在巡察营垒修筑的情况,朱泚骁将张廷芝、李希倩率领大批士兵攻打进来,李晟对将领们说:“我先前顾虑他们埋伏不动,今天出来送死,真是上天赐给我的良机,机不可失!”他命令副元帅兵马使吴诜等出兵反击。

华州军营位置靠北,是防御薄弱的地方,敌人共同进攻此处,李晟命牙前将李演等率精兵援救;李演等人奋力大战,贼军落荒而逃;李演等乘胜追入光泰门,再次接战,贼军再败。此时天已经黑了,李晟收兵回营。贼兵的残军败将逃入白华门,夜晚有悲哀的哭声传出。李希倩是李希烈的弟弟。

二十七日李晟仍然派兵攻打,诸将要求等待浑瑊的军队到来,从西部两面夹击。李晟说:“贼军这几天失败已经丧胆,应该一气呵成将他们消灭殆尽。”贼军出战,屡次被官军击溃;骆元光在浐西打败朱泚的军队。

二十八日,李晟在光泰门外驻兵,派李演和牙前兵马使王泌带领骑兵,牙前将史万顷带领步兵直奔贴近宫苑北墙的神村。李晟之前已经让人暗中破坏200多步宽的苑墙,等李演他们到达之时,贼军已用栅栏将漏洞补好,从栅栏里边刺杀射击官军,官军打不进去。

李晟发火了,对诸将呵斥道:“这么松松垮垮,我先杀了你们!”史万顷吓坏了,领军率先进战,冲破栅栏打了进去,王佖、李演带骑兵尾随其后,贼军溃败,军兵分几路同时进入宫城。

姚令言等还在奋力抵抗,李晟命令决胜军使唐良臣率步、骑兵缩小包围圈,与贼兵交战的同时向前推进,打了十几个回合后,贼军就已经招架不住了。

到了白华门,几千名贼军骑兵尾随在官军之后,李晟率100多名骑兵回头抵御,贼军吓得赶紧逃跑。

在这以前,朱泚派张光晟率领5000士兵驻扎在离东渭桥10多里的九曲。光晟与李晟暗中传递消息。

交战失败,光晟劝朱泚逃亡,于是朱泚与姚令言带领残兵败将往西逃跑,当时还有近万人。

张光晟送朱泚出城后,回来就投降了李晟。

李晟派兵马使田子奇率骑兵追击,还命令各路士兵:“李晟倚仗将士的力量占领了禁城。长安的居民被贼人长期统治着,如果再加骚扰就失去了吊民伐罪的初衷。我们与家人团聚的日子不远了,5日内不要与家人通信。”命令京兆尹李齐运等人慰问当地百姓。军士们小心翼翼,秋毫无犯,没有发生抢劫现象。次日才有人得知官军入城。

这一天,浑瑊、戴休颜、韩游瑰也占据了咸阳,打败贼兵3000多人,听闻朱泚向西逃跑的消息,便分兵围追堵截。

朱泚打算逃到吐蕃,一路上残兵逃跑走散,到了泾州,只剩下1000多人骑马跟随,泾原节度使田希鉴关闭城门,不让朱泚进城。朱泚对他说:“我曾经授予你符节,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你竟然忘恩负义!”令人焚烧城门。

田希鉴取来符节投入火中,说:“把符节还给你!”追随朱泚的人都哭了。

泾原兵将姚令言杀死并投降了田希鉴。朱泚只得和范阳亲兵以及宗族、宾客赶往驿马关。宁州刺史夏侯英也不接纳他。

朱泚来到彭原西城屯,被自己的将领梁庭芬射中掉入坑里,韩旻等人把他杀死,跑到泾州投降。

源休、李子平逃到凤翔,李楚琳将他们斩杀,并把他们的首级送到德宗驻跸处梁州。

副元帅判官高郢屡次劝李怀光投降,怀光派儿子李璀到梁州请罪,请求归顺朝廷。七月十一日,德宗下诏派遣给事中孔巢父到河中慰问,并将之前赐给怀光的太子太保敕书一并带去,朔方将士全部官复原职。

十三日,德宗车驾回到长安。

十八日,孔巢父来到河中,李怀光身穿素衣表示认罪,孔巢父没有阻拦他。怀光手下大都是胡人,都悲叹地说:“太尉失去官位了。”

孔巢父又公开问大家:“军中谁能代替太尉统领军务?”怀光手下的人顿时感到非常愤怒,并引起了混乱,诏命还没有宣布完毕,他们就杀死了孔巢父和中使啖守盈,李怀光也不加阻止,还派兵准备拒守。

唐德宗贞元元年(公元785年)四月十八日,马燧、浑瑊将李怀光的军队击败于长春宫南,然后挖掘壕沟,包围宫城;怀光的手下将士纷纷投降。诏命马燧、浑瑊为招抚使。

朱滔病死,将士推举前涿州刺史刘怦管辖军中事务。

马燧回到行军营帐,与诸将商议说:“攻不下长春宫,就抓不到李怀光。长春宫戒备森严,想攻破它就得打持久战,我得亲自去劝降。”于是来到城下,呼喊李怀光守将徐庭光。

徐庭光带领军队在城上列队答拜。

马燧明白他们心虚,和颜悦色地说:“我来自于朝廷,你们可以面向西边接受训命。”徐庭光等又向西答拜。

马燧明说:“自从安禄山谋反以来30多年,你们多次为国立功,如今为何要干这种灭族的事情?如果你们相信我,不但可以保住性命,还可以得到富贵。”

城上的人没有回应。马燧敞开衣襟说:“你们不相信我,为什么不向我射箭?”将士们都低头哭泣。

马燧说:“都是李怀光的罪过,与你们无关,你们只要守住城墙,不要出来打仗!”

城上的人都回答:“是!”

八月十日,马燧与浑瑊、韩游瑰出兵进军河中,到达焦篱堡;守将尉珪统率700人投降。这天晚上,李怀光举火为号,各营都不回答他。

骆元光在长春宫下派人召唤徐庭光,庭光平日里就轻视骆元光,不但让手下的人辱骂他,还模仿胡人的动作在城上戏侮他,还说:“我们只向汉人的将军投降。”骆元光派人告诉马燧。

马燧回到城下,庭光开门投降。马燧派出几人进城安慰问候,士兵们大声呼喊:“我们又是皇帝的臣民了!”

浑瑊对僚佐说:“我原认为马公用兵与我差不多,如今我才知自己差得远了!”德宗下诏让徐庭光做试殿中监兼御史大夫。

十二日,马燧率领各军抵达河西县,河中军士恐惧不已,有人说:“西城的已经卷起衣甲了!”有人说:“东城的开始整队了!”不一会儿,军士们都将标志改为“太平”。

李怀光不知该怎么办好,自缢而死。

唐德宗贞元二年(公元786年)三月,义成节度使李澄将李希烈别将对郑州的进攻打退。李希烈方面的军事形势一天不如一天,适逢李希烈生病。

四月七日,大将陈仙奇指使医生陈山甫毒死李希烈,又处死其兄弟、妻儿,带着军队投降。

四月二十五日,德宗下诏让陈仙奇做淮西节度使。

德宗寻太后

德宗的母亲沈氏,在安禄山攻陷长安的时候,被抓到洛阳当俘虏。德宗的父亲代宗当时还在做太子,带领士兵进军长安,见到沈氏,但没来得及接她回长安,适逢史思明又攻陷洛阳,沈氏从此杳无音信。

代宗即位后,到处打听沈氏,始终下落不明。寿州崇善寺的尼姑广澄冒充沈氏,经查验,是以前少阳院的奶妈,故将之鞭刑至死。

德宗即位后,以失踪的沈氏为太后。中书舍人高参建议将沈家的人分几路去寻找太后,德宗任命睦王李述为奉迎使、工部上述乔琳为副使,又任命沈家的四个人为判官,分派他们寻访其母沈氏。

高力士有个养女高氏在洛阳寡居,知道不少宫中之事,女官李真认为这个人就是沈太后,于是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寻访太后的使者。

德宗听说后,又惊又喜。当时,沈家年长的老人都已不在,没有人能认出太后了。德宗派遣宦官、宫人前往查明真相,高氏的年龄容貌与太后相仿,宦官、宫人之前并未仔细看过太后,都说此人就是。

高氏否认自己是太后,派来调查的人却更加相信,强行把她迎进上阳宫。德宗派了100位侍女,带着车驾衣服等御用物品,去上阳宫服侍高氏。

左右服侍的人百般劝导,高氏动心了,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是德宗的母亲。前去查验的官员骑着马飞驰入宫,向皇帝报告了这个消息,德宗非常开心。

二月初二,德宗挑了这个逢双的吉日登上大殿,大臣们都入朝为皇帝庆贺。德宗下诏,下令有关部门草拟仪式,准备奉迎太后。

高氏的弟弟高承悦住在长安,担心如果现在不说出真相,将来被人发现了还是会获罪,就主动说出了事情的始末。德宗派高力士的养孙樊景超去上阳宫探明真相。樊景超见到高氏住在内殿,以太后的身份自居,随从侍卫戒备森严。

樊景超对高氏说:“姑姑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呢?”左右侍从呵斥樊景超下殿,樊景超大声说:“皇上怀疑太后是假冒的,你们给我退下。”左右侍从都走下殿来。

于是高氏就说:“这并非我本意,我也是被逼无奈。”樊景超用牛车拉着高氏,把她送回家。

德宗担心以后人们不敢再提太后,都免去了他们的罪行,说:“我宁愿被欺骗100次,也要找到太后。”从此以后,各地声称找到太后的闹剧发生了很多次,但都不属实,最终还是没能找到真正的沈太后。

颜真卿宁死不屈

唐德宗建中三年(公元782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自己号称天下都元帅、太尉、建兴王,发动士兵谋反,并且还与此前自称冀王的朱滔、自称魏王的田悦、自称赵王的王武俊以及自称齐王的李纳相勾结。

次年正月,李希烈派手下将领攻陷汝州。德宗询问宰相杞有没有好的办法,卢杞一向忌恨颜真卿,就回答说:“李希烈年轻骁勇,伏着自己曾经立过功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手下的将佐没有人敢劝阻他。

“若能选出一位儒雅的朝廷重臣,奉旨宣示恩泽,向他讲明逆顺祸福之间的道理,李希烈一定会洗心革面,改过自新。那么不用派出大军,就能让他归服。

“颜真卿是玄宗、肃宗、代宗三朝旧臣,忠心耿耿,刚正果决,名扬四海,为天下人所信服,是最合适的人选!”德宗称是。

正月十七日,德宗命令颜真卿前往许州,传达皇帝的旨意,让李希烈归服。诏书一颁下,满朝文武都十分恐慌。

颜真卿乘坐驿车到达东都洛阳,郑叔则对他说:“您这一去,一定难逃一死。还是稍等几日,看看后来有没有新的命令。”

颜真卿说:“这是皇上的命令,我能躲得了吗?”于是出发。

李勉上表说:“丧失一位元老,是国家的羞耻,请留下颜真卿。”李勉又派人阻拦颜真卿,但未能赶上他。

颜真卿写了封信给儿子,只是让他“供奉家族祭庙,抚育各位幼子”而已。

颜真卿到达许州,正打算宣读圣旨,李希烈让他的千余个养子围着他不停地辱骂,拔出刀向他比划,装成要割了他的肉来吃的样子。颜真卿站着不动,神色不变。李希烈急忙用身子挡住他,挥手命令众人退下,把颜真卿安置在馆舍,礼貌地对待他。

李希烈打算将颜真卿放回去,适逢刚投降的汝州别驾李元平也在座,颜真卿当着他的面指责,李元平惭愧地站起来。李元平给李希烈暗地里写了封信,劝他把颜真卿留下。于是李希烈改变主意,把颜真卿留下,不放他回去。

此前以节度使谋反又各自为王的朱滔、王武俊、田悦、李纳四人,纷纷派使者至李希烈处,上表称臣,劝他称帝。使者在李希烈面前拜舞,劝李希烈说:“朝廷杀了功臣,天下百姓已不再相信他们了。都统英明威武,简直是上天授予的,而且功业盖世,皇上已经开始对您怀疑,您将会有韩信、白起那样的灾祸了。希望都统早日称帝,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他们有所归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