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严己宽人(中华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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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自救之道

叶凡去世了。我紧紧盯着新闻里这样的字句:“住院期间,她到澳门、广西等地演出六七次。最后一次是11月11日在石家庄演出,当时已高烧40摄氏度,但坚持完成了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演出。”“演出之前,她发高烧。上台前,我们用酒精给她退烧。她还是完整地唱完了一首歌,然后就烧得不行了,以致病情转入危急。”

已经扩散到了肝、肺、骨头、腰椎,即便打上杜冷丁,也痛得让人发狂,可她还要打扮停当,在北方11月的天气里,穿上晚礼服上台去唱歌。普通人会怎么想?不可理喻?争当“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模范不!不唱,她就活不下去。生命如此短促,生活如此凡庸,终于找到突围之路,就要紧紧抓住。疾病已经不可能逆转,生命的终点遥遥在望。此身既不能化为淡青色的山脉,呜咽也不能唤起松涛的合唱。谁人的苦痛都不能分身为亿,让全世界都同感同受,躺在床上,却有时间流走的声音如此惊心。歌唱,是唯一的自救之道。

就好像,凡·高一定要画,临死前的一年,一天一张作品;肺结核肆虐时期的音乐家一定要写,越是死亡逼近越要加速燃烧,三五年的作品总量超过后世音乐家半生所为。就好像,伊迪斯·皮亚芙一定要唱,她说“不唱,我就活不下去”,在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后,抓紧时间开始巡回演唱。就好像,路遥一定要吐着黑血写作,不写,他就更加活不下去。就好像,我的表叔,一定要在癌症的终末期,挣扎着站上讲台讲课,他有个曾经震动华夏的名字——蒋焦影。若非身临其境,你一定当那是一种不可理喻的刻苦姿态。但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让剩下的时间尽量丰盛起来,让生命的密度尽量瓷实一些,是唯一的自救之道,是对抗人生终极问题“人生的意义”的唯一方法,是抵消茫茫宇宙自身如此渺小感觉的唯一路径。

席慕蓉写过,她向别人请教如何能让植物花开得更加茂盛,得到的回答是:“在根部砍上几刀,再在伤口撒上几把盐。”她这么做了,那个夏天,花开得近乎疯狂。任何生命,在遭遇危机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开花。要对抗冰雪,就用花朵;对抗刀斧熔浆,就用花朵;对抗时间,就用花朵。此时此刻,唯一能做的,唯有开花结果。尽管他们告诉我,宇宙生灭轮回,不留痕迹,一切华美都是浪费。

真要仰天长啸,所幸所幸,我们还有这样一条自救之道。就好像,尤瑟纳尔笔下的画家王佛,在即将被皇帝砍头的时候,开始描绘大海,并乘着一叶扁舟从画出的碧海中从容离去。那是神话现实里的保命之道,却也是更为玄妙的人类自救之道。

而叶凡呢?如果歌声真有翅膀,她也一定插翅高飞,直上云霄,那是她唯一的自救及飞升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