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越地的人交朋友,杀白狗红鸡对天发誓;将来无论谁贵谁贱,彼此不相忘记;三国人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结交,杀黑牛白马对天盟誓,说无论生死都决不变心。
三国人刘巴认为张飞是个武夫而不与张飞说话,这是当面错过结交英雄的机会;晋人王导因误会而不救朋友周,使周被王敦杀死,事后他才知道周暗中救过自己,感到十分悲痛和悔恨。
晋人吕安每当想念好友嵇康,哪怕相隔千里,他也马上驾车前去与嵇康相会;晋人王徽之(字子猷),一次半夜里忽然想念远在百里之外的朋友戴安道,立即起床坐船去寻访。
汉人尹敏和班彪每次见面总是谈文论事一整天而不知不疲倦,哪里是那种被称为“面友”的一般的交情;晋人山涛和阮籍初一见面就如同多年老友,这叫做“神交”(意思是虽未见面就已在精神上相通的朋友)。
孔融座中常满,必然有礼招徕;毛仲堂上全无,定是乏才感召。
式饮式食,敢曰无鱼;必敬必恭,何尝叱狗。
韩魏公堂前有士,风流态度,得赠女奴;李文定门下何人,新巧诗联,乃逢天子。
熊非清渭逢何暮,无任凄怆;客有可人期不来,岂胜慨叹。
【译文】
汉人孔融家中经常宾客满座,肯定有招揽客人的周到礼数;唐人王毛仲家常常一个客人都没有,一定是他缺乏才能而没有感召力。
主人有好酒好菜,客人哪敢有“食无鱼”的感叹;对客人恭敬有礼的主人,他怎么会当着客人的面去骂狗?
宋朝魏国公韩琦家中有一个门客为人风流,喜欢嫖娼,韩琦不仅不责怪他还送他一漂亮的女奴;宋代官员李迪死后得谥号叫“文定”,他的门客王奇汉有一首诗受到天子称赞而中了进士。
宋人石延年有一句诗叫“熊飞清渭逢何暮”,意思是吕尚怎么这么大年纪才在渭水遇到周文王啊,话中自有无限凄凉;宋人陈师道有一句诗叫“客有可人期不来”,意思是客人中那最令人仰慕的一个却老是盼不来,这话中也有无限感叹。
婚姻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
蹇修与柯人,皆是媒妁之号;冰人与掌判,悉是传言之人。
礼须六礼之周,好合二姓之好。
女嫁曰于归;男婚曰完娶。
婚姻论财,夷虏之道;同姓不婚,周礼则然。
女家受聘礼,谓之许缨;新妇谒祖先,谓之庙见。
【译文】
美满婚姻是命中注定的;美好夫妻由上天促成。
“蹇修”和“柯人”,是媒人的别号;“冰人”和“掌判”,都是传达男女双方意见的人,也指媒人。
两姓结成婚姻,男方必须周到地完成六种礼节仪式:送聘礼,这叫“纳采”;请教女方的名字,这叫“问名”;卜卦求得吉兆通知女方,这叫“纳吉”;送结婚的礼物,这叫“纳征”;与女方商定婚期,这叫“请期”;新郎到女方家迎接新娘,这叫“亲迎”。
女子嫁人叫“于归”;男人结婚叫“完娶”。
婚姻大事谈钱论财,这是四方边地那些不开化的夷人虏子才这么干;同姓之人不能婚配,这是《周礼》的规定。
女家接受男方的聘礼答应婚事,称为“许缨”;新媳妇到男方家庙中拜祭祖先,叫做“庙见”。
文定纳采,皆为行聘之名;女嫁男婚,谓了向平之愿。
聘仪曰雁币;卜妻曰凤占。
成婚之日曰星期;传命之人曰月老。
下采即是纳币;合卺原是交杯。
执巾栉,奉箕帚,皆女家自谦之词;娴姆训,习内则,皆男家称女之说。
绿窗是贫女之室;红楼是富女之居。
【译文】
“文定”和“纳采”,是指男方向女方下聘礼;儿女婚事全都完毕,这叫“了向平之愿”。
上古时男方向女方下的聘礼中要有大雁,后来就把聘礼称为“雁币”;春秋人懿氏打算把女儿嫁给陈敬仲,占卜占得一个“凤凰于飞,和鸣铿锵”的吉兆,后来就把用占卜来预测婚姻是否美满叫做“凤占”。
举行婚礼的那一天叫“星期”;传达男女双方意见的媒人叫“月老”。
“下采”就是纳币礼,指男方在举行婚礼前给女方送彩礼;“合卺”又叫“交杯”,指新郎新娘各拿一只酒瓢交换饮喜酒。
拿着脸巾、梳子服侍丈夫,拿着簸箕、扫把扫地除尘,这都是女方对男家的自谦说法;能牢记姆娘的教育,能熟悉《礼记·内则》中关于妇道的规定,这都是男方称赞女方的说法。
贫民女子的居室称作“绿窗”;富家女子的居室叫做“红楼”。
桃夭谓婚姻之及时;摽梅谓婚期之已过。
御沟题叶,于佑始得宫娥;绣幕牵丝,元振幸获美女。
汉武与景帝论妇,欲将金屋藏娇;韦固与月老论婚,始知赤绳系足。
朱陈一村而结好;秦晋两国以联姻。
【译文】
“桃夭”这个词是说婚姻及时,男女正当年华;“摽梅”这个词则是说女子过了结婚年龄仍未婚。
唐末有一个宫女韩氏在一张红树叶上题了一首诗从皇宫水沟中漂流出去,让士人于佑拾到,后来皇宫放出三千名宫女让她们嫁人,于佑恰好得到韩氏;唐人张嘉贞选郭元振为女婿,叫五个女儿各牵一条丝线躲在绣花帐幕后边露出线头,让郭元振随意牵一根,牵到谁就要谁,结果刚好让郭元振牵得最美的第三女。
汉武帝刘彻小时候与他父亲景帝刘启谈娶妻的事,说将来如果得到表妹阿娇为妻,将要用黄金造一间屋子来藏她;唐人韦固晚上遇到主持人间婚姻的月下老人,谈论中才知道人间的夫妻都是月下老人事先用红绳子把双方的脚系在一起的。
唐代徐州有一个朱陈村,全村只有朱、陈两姓人,世世代代互为婚姻;春秋时秦国和晋国国君多次结成姻亲,后来就把两姓婚姻称为“秦晋之好”。
蓝田种玉,雍伯之缘;宝窗选婿,林甫之女。
驾鹊桥以渡河,牛女相会;射雀屏而中目,唐高得妻。
至若礼重亲迎,所以正人伦之始;诗首好逑,所以崇王化之原。
【译文】
《搜神记》说杨雍伯得到仙人给的玉种在蓝田地方种出五双美玉,并用这美玉结成美满的婚姻;唐人李林甫在堂壁上开一扇暗窗,让他的六个女儿从那里偷看宾客以挑选合意的夫婿。
牛郎和织女相爱而遭织女的外祖母王母反对,王母将他们隔在八百里宽的天河两旁,每年七月七日晚有喜鹊衔草架桥让他们渡过天河相会一次;隋人窦毅在门上画孔雀让求婚者各射两箭,中眼者可得他女儿,李渊两箭中两眼,被择为女婿,后来李渊建立唐朝做了皇帝,就是唐高祖。
至于说婚姻礼节中重视新郎亲自迎娶新娘,是因为这是人生天伦的开始;《诗经》第一首就说君子希望得到贤淑的女子为妻,是因为这是尊崇君王德行教化的根本。
鱼水合欢,情何款密;丝萝有托,意甚绸缪。
牵乌羊以为礼,是自古风;选碧鹳以成婚,正为佳匹。
因亲作配,温峤曾下镜台;从简去华,仲淹欲焚罗帐。
刘景择婚杜广,厩卒何惭;挚恂定配马融,门徒有幸。
【译文】
夫妻相亲相爱,就像鱼与水一样难分难舍,情投意合;女子托身于丈夫就如菟丝子和女萝这两种藤蔓植物攀援在大树上有了依靠,对丈夫的感情缠绵而甜蜜。
宋人孔淳之给儿子订婚只用一只黑羊作聘礼,这种礼数来自古代风俗;唐人韦诜选中长得又高又瘦、外号“碧鹳雀”的裴宽为女婿,夫妇俩却正是美满的一对。
晋人温峤受姑母委托帮姑母选女婿,选中的却是他自己,用一只玉镜台作为聘礼;宋人范仲淹生活俭朴反对奢华,儿子结婚时有人说他的儿媳妇将带来绫罗帐子,他说真那样乱我清俭家法我就把帐子烧掉。
唐人刘景选中杜广做女婿,杜广虽是个马夫但很有才能,刘景认为这样做没有什么值得惭愧的;汉人挚恂把女儿嫁给前来求学的马融,学生也可称是幸运的。
义重恩深,楚女因婚报德;情孚意契,汉君指腹联姻。
贫乏奁仪,吴隐之婢卖犬;婿皆贤士,元叔之女乘龙。
俊逸裴航,蓝桥捣残玉杵;风流萧史,秦楼吹彻琼箫。
【译文】
春秋时楚王的妹妹季芊因大夫钟建在战乱中背着她逃难,为了报答恩德而嫁给钟建;东汉光武帝刘秀与部将贾复感情很好,指定贾复还没出生的孩子与他的儿女结成婚姻。
晋人吴隐之很贫穷,准备嫁女时,叫婢女把家中的狗牵去卖,凑钱为女儿办嫁妆;汉人桓元叔两个女婿黄尚和李膺都是名士兼大官,人们说他两个女儿骑上龙了。
唐人裴航是个美男子,一次他在蓝桥替一位神仙老太婆用玉杵捣药,后来得与老太婆的女儿成亲;春秋时仙人萧史是个风流潇洒,他来教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吹箫,结果两人一起飞走了。
女子
男子禀乾之刚;女子配坤之顺。
贤后称女中尧舜;烈女称女中丈夫。
曰闺秀,曰淑媛,皆称贤女;曰阃范,曰懿德,并美佳人。
妇主中馈,烹治饮食之名;女子归宁,回家省亲之谓。
何谓三从?从父从夫从子;何谓四德,妇德妇言妇工妇容。
周家母仪,太王有周姜,王季有太姙,文王有太姒;三代亡国,夏桀以妹喜,商纣以妲己,周幽以褒姒。
【译文】
男人秉承天的刚强;女人配得地的柔顺。
贤能有德的皇后称为“女中尧舜”(意思是她们可与上古的圣王尧、舜相比);坚贞刚烈的女子称为“女中丈夫”(意思是她们并不亚于男子汉)。
“闺秀”和“淑媛”,都指人品相貌都美的女子,是对贤惠女人的称呼;“阃范”和“懿德”,都指妇女的美好品德,用来称颂德行出众的女人。
妇女主持烹调饮食的事务叫“中馈”;女子出嫁后回娘家探亲叫“归宁”。
什么叫“三从”?指女子未嫁时顺从父亲,出嫁后顺从丈夫,丈夫死后顺从儿子;什么叫“四德”?指妇女应具备的四种美好德行:品行贤惠,说话谨慎,手工精巧,容貌美好。
周朝王室后妃中可以称为母亲典范的有:太王的妃子周姜,王季的妃子太姙,文王的妃子太姒;夏、商、周三朝王室后妃中致使国家灭亡的有:夏桀的妃子妹喜,商纣王的妃子妲己,周幽王的妃子褒姒。
兰蕙质,柳絮才,皆女人之美誉;冰雪心,柏舟操,悉孀妇之清声。
女貌妖娆,谓之尤物;妇容妩媚,实可倾城。
潘妃步,朵朵莲花;小蛮腰,纤纤杨柳。
张丽华发光可鉴;吴绛仙秀色可餐。
丽娟气馥如兰,呵气结成香雾;太真泪红于血,滴时更结红冰。
孟光力大,石臼可擎;飞燕身轻,掌上可舞。
【译文】
具有如兰花、蕙草一般芳香的品质,象晋代才女谢道韫以柳絮比喻雪花那般的文才,这都是对女人的赞誉;如冰雪一般洁白的心,如《诗经·柏操》篇所歌颂的美好操行,这都是称颂寡妇的清白名声。
女人容貌妖艳美丽,叫做“尤物”(意思是美得非同一般的东西);娇媚美艳的女子,实在是有倾城倾国的姿容。
南齐皇帝萧宝卷用金子制成莲花贴在地上,让他的妃子潘玉儿在上面走,称为“步步生莲花”;唐人白居易的婢女小蛮腰细善舞,他作诗说“杨柳小蛮腰”,形容小蛮的腰肢就如柳条一般纤细柔软。
陈朝皇帝陈叔宝的妃子张丽华头发光亮得可当镜子;隋炀帝杨广的妃子吴绛仙的美色简直可以当饭让人看着就不饿。
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宫女耿丽娟身体芳香如兰草,冬天呵气结成香雾;唐玄宗李隆基的妃子杨玉环号太真,她的眼泪比血还红,冬天泪滴落时就结成红冰。
汉人梁鸿的妻子孟光力气极大,可以举起舂米用的石臼;汉成帝刘骜的皇后赵飞燕身体极轻,可以在手掌中跳舞。
至若缇萦上书而救父,卢氏冒刃而卫姑,此女之孝者;
侃母截发而延宾,村媪杀鸡而谢客,此女之贤者;
韩玖英恐贼污而自投于秽,陈仲妻恐陨德而宁坠于岩,此女之烈者;
王凝妻被牵,断臂投地,曹令女誓志,引刀割鼻,此女之节者;
曹大家续完汉帙,徐惠妃援笔成文,此女之才者;
戴女之练裳竹笥,孟光之荆钗布裙,此女之贫者;
【译文】
至于汉代女子缇萦写奏章给皇帝说愿意自己作宫中婢女以赎回犯法的父亲,唐代郑义宗的妻子卢氏在强盗来家时不逃跑而留下照顾婆婆,几乎被杀死,这都是孝顺的女子;
晋人陶侃的母亲剪下自己的头发卖钱买酒菜招待客人,汉代柏谷村的老婆婆认出化装来到村里的汉武帝不是一般人而杀鸡招待,这都是贤能的女子;
唐代女子韩玖英被贼人抓住后,自己跳进粪坑以免被贼人污辱,唐人陈仲的妻子张氏被贼人抓住,不愿受凌辱而跳岩自杀,这都是刚烈的女子;
唐人王凝的妻子投宿客店时,因为自己的手臂被店主人拉了一下。就把手臂砍下来丢在地上,三国人曹文叔的妻子夏侯令在丈夫死后用刀割掉自己的鼻子表示不再嫁,这都是贞节的女子;
汉代女子班昭嫁给曹世叔,号称“曹大家”,她把哥哥班固没有写完的《汉书》续写完成。唐太宗李世民的妃子徐惠写诗文下笔就成。这都是博学多才的女子;
汉人戴良的五个女儿出嫁时,都只穿粗绢衣裳,用竹箱装点嫁妆,汉代女子孟光出嫁时穿布裙子用荆条当做束发的钗,这都是贫穷的女子;
柳氏秃妃之发,郭氏绝夫之嗣,此女之妒者;
贾女赠韩寿之香,齐女致袄庙之毁,此女之淫者;
东施效颦而可厌,无盐刻画以难堪,此女之丑者。
自古贞淫各异,人生妍丑不齐,是故生菩萨、九子母、鸠盘荼,谓妇态之变更可畏;钱树子、一点红、无廉耻,谓青楼之妓女殊名。此固不列于人群,亦可附之以博笑。
【译文】
唐人任环的妻子柳氏把皇帝赐给任环的两个宫女头发全部剪光,晋人贾充的妻子怀疑丈夫与儿子的奶妈私通而毒死奶妈,使儿子想念奶妈得病死,绝了丈夫的后代,这都是妒忌的女子;
晋人贾充的女儿与韩寿私通并赠给韩寿名贵的香料,北齐有个公主与旧时情人相约在袄庙幽会,因迟到造成误会致使情人发怒放火烧毁了庙宇,这都是淫乱的女子;
美女西施得病捧心皱眉样子很美,丑女东施也去模仿却令人厌恶;把人比喻为战国时齐国无盐地方那个叫钟离春的女子,会叫人难以忍受。这是两个最丑的女子。
自古以来,妇女们有的贞节,有的淫乱,有的美丽,有的丑陋,各不相同。所以女子年轻漂亮时被称为“生菩萨”,中年孩子多了被称为“九子母”,年老丑陋了被称为“鸠盘荼”,这是说妇人的体态随年龄不同变化太大有些可怕;而“钱树子”、“一点红”、“无廉耻”这些名称,又都是妓院中那些妓女的别名,这些人当然不能算是真正的女人,不过附在这里博得读者一笑罢了。
蔡女吟咏,曾传笳谱;薛姬裁制,雅号针神。
蛾眉队里状元,崇嘏文章洒洒;红粉班中博士,兰英才思翩翩。
城号夫人,牢不可破;军称娘子,锐而莫摧。
是谁佳冶唾如花?赵家飞燕;若个娉婷颜如玉?秦氏文鸾。
徐贤妃却天子召,露沁新诗;谢道韫解小郎围,风生雄辩。
人说骊姬专国色;我云薛女是香珠。
慧姬振铎为严傅,颇称巾帼先生;老妇吹諶当健儿,须谓裙衩将士。
看舞剑而工书字,必是心灵;听弹琴而辨绝弦,无非性敏。
【译文】
汉末女子蔡琰诗才高妙,曾经写出传世名篇《胡笳十八拍》;三国魏国女子薛灵芸裁缝手艺天下少有,号称“针神”。
女子中的黄崇嘏,文章写得洋洋洒洒超群出众,女扮男装考中状元;女子中的韩兰英,学问渊博文才佳妙,有“女博士”的美名。
晋人朱序的母亲韩氏率军守城,敌军无法攻破,号称“夫人城”;唐代初年李渊的女儿平阳公主自己建立一支军队,号称“娘子军”,精锐勇猛难以抵挡。
是谁妖娆美艳,吐口唾沫都能像花一般?那是汉成帝刘骜的皇后赵飞燕;是谁娇柔万分容颜如美玉?那是唐朝的妓女秦文鸾。
唐太宗李世民的妃子徐惠谢绝天子召幸,作一首诗表明心迹;晋代才女谢道韫才高雄辩议论风生,为被客人驳得理屈词穷的小叔子王献之解了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