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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走,再进新藏(10)

你如果没有在这所谓的死亡之海里喝过酒,你就不知道那种在天荒地老的大漠里纵情的兴奋与浪漫。月色下,面对无边无际的沙漠,你喊破喉咙闹翻天也没人来围观。你不必难为情,你可以尽情地撒欢、喝酒、高歌、跳跃,放纵自己。在这里,你是自由的,你就是老天爷。

只是可惜买少了白酒,两个丫头原说不喝酒的,但在这儿也喝开了。喝完了带来的所有白酒、啤酒后,燕子和小不点意犹未尽,一会儿爬到引擎盖上摆红卫兵造型拍照,一会儿趴到沙坡下面伸出舌头张开利爪装鬼,用手电从头顶向脸照去,脸部阴影还真有点鬼的意思。后又拿出一热水壶盖当法海的降妖钵,让我怒目圆睁对着她俩做收妖状,她俩跪着,一个做伸手阻挡状,一个做痛苦难当状,后来在网上把照片亮出来,把人都要笑死了。

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人才能真正地放松。也只有在这样的情景下,人才会没有隔阂,没有利益的冲突。试想,如果在城市里或家中,还是在所谓高档宾馆饭店,你敢这样尽情玩闹吗?再说,你也不可能产生出那种心情。人在人群中只会装,装文雅、装绅士、装淑女、装穷、装富、装自己心目中高于自己本身的一切……人的本性也只有在旅途中、在艰苦的环境之中才会真正表露出来。

古人喜欢置一庭院,花草树木之下三五友人对月喝酒,现代人已没有了此种浪漫,要么忙得没空要么加班赚钱,全无浪漫可能。有权有钱的忙于花天酒地消费公款、消费女色……哪有我等喝得爽快,在感觉天底之下就只有我们几人的地方喝酒,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呢?

天亮后,掩埋好垃圾上路。路依然是很平、很直,路两旁的红柳、梭梭依然长得可爱,护住了沙漠公路,也给无边的黄色带来一线绿意。

燕子很有意思,在塔中等吃饭时,她拿着相机对着挂有“温馨夜”、“红唇足浴”等招牌的十来家店铺拍照。我问她为啥老拍这个呀。她说她觉得奇怪,这么个大沙漠之中居然也有休闲场所,也有人愿意来这儿。我说,就兴城市有啊?这里的工人也是人,也要娱乐,也要开心的,谁规定只许城里人快活了?其实在这儿工作比城里人更需要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需要放松心情,要知道,除开这个小镇,就是几百公里无人区了。

燕子笑笑说,也是的哦。

去年进沙漠时,同行的人多,没有机会了解给沙漠植物浇水人的生活,只是看见他们孤独地坐在马路边把来往的汽车当风景看。当时,心里就有些发酸,除了沙漠和几行树,一年到头,他们能看到的就只有为数不多的过路汽车了。

沙漠公路每隔4公里设一处抽水房,每天定时抽水,用几条塑料管滴灌那些珍贵的小树。我注意了,那房子都编了号,从民丰进沙漠的路口起到出沙漠,共有100多间抽水房。我们走进沙丘中心的一间,房外墙上标号74号井。迎出来的是一对50岁左右的夫妻。我详细询问了他们的生活和工作。经了解,男主人叫王得群,四川人,两口子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人,是那种叫他往东他就不会往西的人,他们夫妻二人管一口井。

屋子很小,除了摆放的两张宽80厘米的小床外,没有任何家用电器。他们夫妇告诉我,油田每个星期给他们送一次菜,菜金从工资里扣。由于没有电,更谈不上冰箱啥的,只能把菜做成咸菜才能吃一星期,夏天的沙漠白天是很热的,人热就不说了,菜可不能热变质啊,菜坏了就意味着一个星期只能吃白饭。我问,那你们抽水不是有电吗?王答道,不是用电抽水哦,用柴油,柴油也是每星期送一次,正说着,门外汽车喇叭响了,老王说,是送柴油的车来了。等放完柴油,我继续和老两口聊下去。

他们说:“我们每年过完年进沙漠,一般是2月底来,干到11月回家,回家的期间没有工资。”

“那你们一个月赚多少钱呢?”我问。

“3000元。”

“是一个人3000吗?”

“哪里哦,两个人3000哦。”老王说,“这里只讲一口井给3000元,不管你是几个人的。”

我说:“那真不多啊!”

一个人是3000,两个人也是3000,但在那没有人烟的地方,只怕是待上几年后连语言功能都会退化,所以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两个人一起挣那3000元。人是怕孤独的,有时孤独也会作为一种惩罚,如把犯了错误的人关禁闭、把不听话的犯人关进单人牢房。去年来时,芦苇看到浇水的工人坐在马路边看汽车的情景时就说:“干这活一个月给我一万我也不来。”

老王的老太太接过话头说,“是的,要不是儿女上学要钱,谁到这里来哦。苦啊!尤其是上半年,风沙刮起来啥子都看不见,关死门都会落一床的沙。你还得马上搞干净,油田会来检查,卫生不合格还要扣钱的。”

我问“为啥?自己的卫生关他们什么事啊?”

“说的是,人家说这里常有外宾来参观,卫生不好就影响不好?”

“那一次扣多少呢?”

“一次扣500,三次以上也许是五次,我当时记在本上看不太清了就扣5000。”

天呐,一个临时工,一个月就挣3000,干吗这么狠心扣钱啊?为了给外国人看?这也算面子工程吗?我想,如果成心的话,在上半年经常刮风的天气去检查卫生,那么一年到头他们都别想得到工资了。

真不知该怎样安慰老两口,临走,老两口送我们到车边。当我采访老两口时,燕子的双眼就有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看她一眼,她说心酸。上车时,她从车上拿下来一袋食品送给老王夫妇,她对老夫妇说:“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吧。”

沙漠公路两旁虽有护路植物,但还是会被流沙侵袭,一定得不断有人把沙铲出去才能保通畅、保干净。这活也是很累的,那把大方锹一天铲到晚,肯定是腰酸背疼的。

路上见不少年纪都不小了的男人女人在铲沙,看起来大多数也是两口子的组合。陈雨珍就是众多铲沙人中的一个。我一看见她就叫小杨停下车来,和燕子一起走到她身边与她聊起来。

“您好,想和您聊聊好吗?”

“行啊,咋不行呢!”

其实,没听声我就猜出了她是个爽朗的山东人。

我问她:“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新疆来干这么苦的活啊?”她说她在油田有亲戚,是亲戚介绍她们来的。

在百米开外铲沙的男人是她老公,男人只是埋头铲沙,仿佛没看见我们似的忙着干活,我知道,这又是个老实的男人,恐怕他们家的外交全靠眼前这女人了。

陈雨珍说:“在塔克拉玛干铲沙一天90元钱,还得规定铲多少公里,完不成是不行的。”我说:“那有车会给你们送饭来吃吗?”她说没有,吃饭得到塔中油田去吃,有车接,但来回得跑两个小时,耽误不少时间呢!

“这样一天到晚地铲沙子,还得把它扬到很远,体力受得了吗?”

陈雨珍说:“现在这个季节好一些,天不刮风也不热,最累的是春天和初夏时,那时常刮大风,沙子边铲就边流来,怎么铲都铲不干净,你前面刚铲完了后面又给你堆上了。”她叹口气接着说,“那是真累啊,戴着帽子口罩都满嘴是沙,鼻子耳朵里就更别说啦!”

不用她说我也能想象到春天那大风沙的情景,别说是世界第二大的沙漠了,就是北方所有地区都常是黄尘满天的。20多年前的一个春天,我和单位几个同事在大同往太原市去的路上,曾碰到过还不算太厉害的沙尘暴,只见天际呈现出一种昏黄的颜色,连天接地。初时,不知是何现象,只觉恐怖,它像一堵接天的黄色帷幕,又像钱江大潮席卷而来,这时才明白碰上沙尘暴了。不到一支烟的工夫便天昏地暗,只觉车身一抖,我们的汽车便淹没在漫天的黄尘中。刚才还很暖和,一瞬间便觉得寒冷难当。

没见过沙尘暴的人想象不到那风的狂烈,大风将汽车吹得乱晃,恨不得把车吹出公路,汽车顶着狂风行驶,将油门踩到底也跑不快。与迎面而来的拉煤卡车交会时,狂风把板栗大小的煤块吹过来将车身打得啪啪作响,真叫人害怕,万一挡风玻璃被打破那就够呛了。路边野地里和庄稼地里的黄土被大风吹起,漫天皆黄,公路上煤灰、煤块像赛跑似的乱滚。风刮得呜呜作响,似有列车从耳边轰轰隆隆驶过,又似千军万马在呼喊、在厮杀。这一场沙尘暴刮得太阳都失去了温暖、失去了光芒。我们的汽车犹如一艘潜艇在昏暗的海底艰难地行驶,在西北,沙暴夺去人的生命并不罕见。

问过抽水、铲沙人的生活状况,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离家千里万里,为了孩子、为了家庭、为了改善一点点生活,在如此环境恶劣的地方工作,挣着很低的工钱,受着人家的管制,比起有权有钱有势的人来,他们太苦了。

不是吗?报载,南昌县一个小小的镇长就能贪污数千万元,鄱阳县一个银行股长也能贪污上亿元……钱和权是可以交易的,有钱能换来权,有权更可以弄到钱,看来,没权没钱的老百姓是没啥法子可想,只能是出苦力了。

返家之路

出发前儿子就说,叫我回程时到了乌鲁木齐去找热大爷清洗一下化油器。我答应了。

热大爷在全国越野车友里很有名气,修4500车最拿手,连外地的车友都把化油器拆下来寄到乌鲁木齐让他修。说经他手修过的或调过的化油器好用、省油,动力也强劲。在网上大家都称他为热大爷。他原来是新疆国宾车队的修理工,而那车队里最多的就是丰田越野车,因此他修那车也最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