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些来自印度、尼泊尔、不丹或巴基斯坦的信徒而言,到冈底斯朝圣之途无比神圣,同时也异常艰辛。一般人很难想象,和藏民磕等身长头一样,走上一年半载,数千里路,有的要穿过无人区,有的要翻越喜马拉雅山,多少人甚至倒在朝拜的路上。居住在冈仁波齐附近的人是幸运的,他们拥有冈底斯就拥有了一种至尊,他们去尼泊尔、印度或青、康藏区,只要一说他们来自冈仁波齐,就会受到特殊礼遇。印度教徒认为,只要朝拜过冈底斯山,其他的山就不必朝拜了。花两三天时间围着冈仁波齐转一圈可洗尽一生罪孽;转上十圈,可在轮回中免受地狱之苦;转上百圈,便可以升天成佛。
每12年一次的马年朝山盛会更是延续至今。人们都相信,马年来冈底斯朝圣一次,等于常年朝拜13次,因为大小众神都会在马年聚集于此。
冈仁波齐是冈底斯山脉的主峰,海拔6700米,山顶有28条冰川,面积89平方公里。冈仁波齐有着大量的水源,是恒河、印度河和雅鲁藏布江等大江大河的发源地。阿里地区的四大河——马泉河、狮泉河、象泉河、孔雀河,就从冈仁波齐四方流下,这四条河也就是上述几条大河的源头。据苯教经典描述:流向北方的是狮泉河,饮了狮泉河之水的人们勇似雄狮;流向南方的是孔雀河,饮了孔雀河之水的人们如孔雀般可爱;流向东方的是马泉河,饮了马泉河之水的人们如良驹一般强壮;流向西方的是象泉河,饮了象泉河之水的人们壮如大象。这四条河最后都流向了印度。
冈仁波齐是世界公认的神山。其实冈仁波齐并非这一地区最高的山峰,但是只有它终年积雪的峰顶能够在阳光照耀下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夺人眼目。冈仁波齐四壁对称,形似平顶的金字塔,山形与其他山峰截然不同,威凛万峰之上,极具视觉和心灵震撼力,让人不得不产生一种宗教般的虔诚与惊叹。
我们停下车,久久地望着神山,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它的壮观,也找不出文字来形容它洁白耀眼的光芒,只好呆呆地望着,望着……望着山,望着虔诚的信徒和他们艰难的脚步,以及他们弯着的腰身。我们不准备去转山,也没想过升上天堂与转世轮回,我们只是被冈仁波齐的雄姿所震撼,被那些怀着纯朴之心渴望与天堂对话的信徒的执着精神所感动。冈仁波齐,用你的神力保佑他们吧!
玛旁雍错位于岗仁波齐峰东南不远处,纳木那尼雪峰北侧,冈仁波齐峰之南,海拔4588米,面积412平方公里,湖水最深可达70米,是世界上最高的淡水湖。玛旁雍错湖水蔚蓝,碧波轻荡,白云雪峰倒映其中,周围自然风景非常美丽。自古以来,佛教信徒和苯教徒也都把它看作圣地,是世界中心。玛旁雍错也是我国湖水透明度最大的淡水湖,14米之下能见到鱼儿游动。玛旁雍错的水来源于神山,所以,玛旁雍错与冈底斯山脉主峰冈仁波齐一起,是亚洲四大河流的发源地。唐朝高僧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将玛旁雍错称为西天瑶池。每到夏秋季,佛教徒扶老携幼来此朝圣,在圣水里沐浴净身以延年益寿。历来的朝圣者都以到过此湖转经洗浴为人生最大幸事。
玛旁雍错有着圣湖之王的地位。信徒们认为,这里的圣水能洗掉人们心灵上的五毒,即贪、嗔、痴、怠、嫉,清除人肌肤上的污秽。所以每年夏季,印度、尼泊尔和西藏的香客纷纷到此转山、朝圣、沐浴,以求功德。他们还将圣湖的水千里迢迢带回家去,当作珍贵的礼品,馈赠亲友。
虽然不是佛教徒,但对于圣湖的期待也已充满了我们的心胸,离开冈仁波齐后,心无旁骛地朝她走去。远远就看见一片深蓝的湖水,湖水是无法形容的蓝,不知是天空融化在湖水里,还是湖水到了天上。水透彻玲珑,幽幽的,蓝蓝的,泛着翡翠的晶莹,带着旷古的气息。可是我却再也找不到什么文字来描绘她的美,我只会说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美!忽想起前年芦苇在湖边给我打电话,电话里她泣不成声。另一个朋友,当她看见玛旁雍错湖后,说了句“就让我死在这儿吧”,今天我完全能理解她们的感受了,因为我亦同时被大美震撼,难以正常吐气了。
据说站在高处看玛旁雍错,可以看得很远很远,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前生和后世。
高原上美丽的湖泊很多,大多呈现的是清澈宁静,有着非常纯粹的美。而玛旁雍错也是美的,美得恬静,美得圣洁,美得摄人心魄,更美得尊贵,那是一种令人深深折服的美。她是安然的,有包容一切的气度,她的安然足以消解世间一切浮躁,让世间一切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心中坍塌。在玛旁雍错身边,高大等同渺小,骄傲可变谦和,卑微者不再觉得自己卑微,高贵者亦不再显高贵。云水浩渺,清亮而深沉,她包容着整个世界,震撼着每个灵魂。在她面前,一切人只要你还有资格称之为人都会觉得自己是有罪的。在她面前,谁都会感觉到大自然的圣洁和自己的污秽。面对湖水,奸商们大概暂时不会想着怎么样造假坑人,工薪族不会再想着怎么去流大汗加班赚钱,学生不会去想如山的作业……不知道贪官们面对如此纯粹、如此震撼人心的大自然,还会不会想着怎么样拍上欺下,怎么样贪污腐化,怎么样玩弄权术、玩弄法律,把老百姓盘弄于股掌之中……
人若不觉悟,即便是神山圣湖,又何能洗尽人的罪孽?
恋恋不舍地上了车,朝中、尼、印三国交界的普兰县驶去。路的右边出现了又一个蓝色的湖。那是拉昂措湖,也叫鬼湖,玛旁雍错湖和拉昂措湖与进普兰的公路隔路相对。藏语里的“拉昂措”,意为有毒的黑湖。玛旁雍错是淡水湖,而拉昂措是咸水湖。拉昂措,海拔4573米,面积286平方公里。拉昂措湖水呈深蓝色,似乎比玛旁雍错更蓝。
我们从一条土路上把车开到了湖边,像西藏所有的湖一样,鬼湖也一样的美丽,一样的深蓝,一样的摄人心魄。湖周围没有植物,没有牛羊,死气沉沉,没有生机,也没有玛旁雍错湖那么多的游人。湖边只有我们四人,无声地看着平静的湖水。这真的是鬼湖吗?不,她也是大自然的杰作,也是美的化身,难道湖水也会和人一样,分个三六九等吗?都是很美的湖水,只隔着一条马路,难道一个是皇后,一个就会是阎罗吗?拉昂措正在经历湖体消缩、湖面水位下降、湖水矿化度升高的过程,但它仍不失为一座景观壮美的大湖。鬼湖与圣湖中间至今仍有一条河相通,但无水。鬼湖中有一个小岛,据说岛上有一小寺,每年冬天,湖面封冻结冰,寺中的喇嘛才与外界有所联系。鬼湖与圣湖一样,都是鸟类的天堂。在我看来两个湖都一样,没啥谁好谁不好的,都是多事且庸俗的人在那瞎比一气,鬼湖和圣湖在同一座雪山下生存,厮守着,经历了亿万年的沧桑岁月。
到普兰天已黑了,找了家宾馆住下便去吃饭,顺便买些路上的给养。两个女孩不知从哪得知普兰县城有印度和尼泊尔商贩一条街,想去买人家的围巾啥的,说是价格不贵,质量不错。向卖水果的老人打听那街在哪儿,得到的回答是,有是有,但没那么大规模的街市,要买,也得明天啦。我一听笑了。燕子说明天要早出发,出普兰要拍高达7694米高的纳木那尼峰和玛旁雍错日出,买东西肯定得给看风景让路啊,咱们出来不就是看景的吗?看到她俩老望着那尼、印人摆摊的街市,我逗她们说,这里就是中、印、尼三国的交界点,沿孔雀河谷有路通往尼泊尔、印度,咱们别走了,明天越境出去吧,一会儿就到,到那儿你想买啥就买啥,比咱们这儿便宜多了。大家笑一番也就罢了,边防部队也不会放人出去的。
次日一早,摸黑爬起来上路。路好,也没车,几十公里一会儿就开到了,到一处既能看到纳木那尼峰雪山又能看到玛旁雍错的山包上停车,天还没亮,这是我们出江西后第一次起这么早。高原的夜晚很冷,寒风透骨。小不点和小杨在车里睡觉不肯出来,燕子和我爬上一个山包,傻乎乎地站在山包上等日出。大概是那天在西夏邦马看到了令人震撼的日落吧,燕子对朝霞晚霞就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起大早地来拍日出。无论到哪旅游,我都是从来不看什么日出的,日出在我脑子里似乎有个大概的情景,但燕子一个人站在黑乎乎的荒山野岭中,我肯定还是要陪着她的。
看着燕子执着的神情,我想了很多。年轻人忙于工作,走进广阔大自然的机会不多。我理解燕子。在城市,人们的生活几乎没有生动活泼的时候,上班,赚钱,加班,还是赚钱。一个人一辈子都是这样,循环往复,完全失去了浪漫的人性。留给人们的只有挤公车,抢时间,钟点显得比什么都重要,迟到,早退,扣钱……人们完全不知道了生存的目的。赚钱是为了生存,而生存就是为了赚钱。流行在城里人中的一个令人心酸的笑话:“有人问一个放羊娃:你放羊是为了啥呀?答:为了赚钱。问:那你赚了钱干啥呀?答:为了娶媳妇儿。问:娶媳妇儿干啥呀?答:生娃。问:生娃干啥呀?答:放羊。”这是城里人笑话山里人的笑话,而城里人自己呢,其实也和那娃一样,只是没有自觉罢了。上世纪80年代,我曾在上海的一个朋友家喝酒,聊起来得知,他的父亲在吴淞口上钢五厂工作,离市区两小时车程。30多年来每天都是三四点钟起床,活动一下身子骨,洗漱后吃上碗泡饭,五点多一点便出门,挤上公共汽车上班,每天在人满为患的车上就达四小时。当时还没有双休日,一周六天,风雨无阻,从少年挤到了白头。这样的事例不计其数,而且也是代代相传,可能现在每天路上走四小时上班在京、沪、广这些城市也是大多数人的常态。
除去动人的漂亮口号,他们到底是了什么呢?这不也是城里的放羊娃的故事么?
太阳出来了,有点彩霞,湖面没什么奇特的反光,倒是雪山有点金黄,先是像戴了顶金黄的小帽,后越来越大,直至整座雪山全变成金黄色。这时小不点他俩也下了车,几个人一阵咔嚓,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拍摄下雪山日出的美景。
踏访扎达土林和古格王朝
刚从219线拐进去扎达的公路,就见几座五颜六色的大山。这些山没有植物,却色彩丰富,一面山坡上居然红、黄、紫、绿、白等六七种颜色,美得令人赞叹不已。我虽当了近二十年的地质队员却也没见过这样的地貌,车开不过去,只是在公路上看,我觉得,那应该是矿藏的露头。不过一座山上有这么多种矿藏也令人难以置信,我只是猜测罢了。
西藏自古不允许开采矿藏,还是不去管它是啥吧!不管它是啥,最好都别开采。西藏的自然环境没遭到破坏,就是得益于藏民的环保意识,再穷再苦也不会轻易开采矿藏。而我们虽然正在变得富裕,但是这种富裕也在不断地毒害自己,因这种经济增长是咱们作为世界工厂的结果,这一结果带来的最显著的问题就是环境与资源的问题,经济总量的每一步增长都伴随着环境的污染以及资源的枯竭。
进扎达的路不宽,但很好走,离扎达不远时,一大片土林出现在眼前。忙把车拐进一停车处,站在观景台上一眼望去,土林竟金碧辉煌,炫人眼目。象泉河两岸,土林环绕,有的像庄严宏伟的庙宇,有的像壁垒森严的碉楼,有的像恢弘高耸的佛塔,有的像古代宫殿,有的像城堡,有的像虔诚静坐与合掌的菩萨……天工万象,无可尽数。土林面积达数百平方公里,浩大壮阔,鬼斧神工,在阳光照耀和蓝天为底的天幕中,闪现出黄白色的光芒,宛若神话世界。
扎达土林主要是由黄土形成,当然具有黄土的直立不倒的性质,为风雨和流水雕琢成各种造型提供了基础。扎达土林中有一些形态怪异的造型坐落在崖壁和土林上,似人似物或似兽,任凭人们去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走在土林之中,感到大自然的伟力,也为它的造化所震撼。扎达盆地里独特的自然地貌与广大,使它成为地球上规模最大的一片土林。我认为,这土林也就是面积太大了才叫土林,实际上它和云南的石林一样,主要是水和雨水千万年冲刷而成,我们在测绘地形图时叫雨裂沟,石林也好,土林也罢,大概都有些文学形容的意思。
我们的车轧着耀眼的阳光,在黄土林上映出完整的影子,像一幕电玩里的什么机器扫过各种各样的怪兽。
普兰县城距扎达不远,从普兰一早就出发,看完土林后到扎达县城才刚过午,在托林寺斜对面一家旅馆住下。想去看罢古格王朝遗址,再回县城,可燕子受芦苇之托要到托林寺还愿,燕子自己也十分想进寺看看。那就先去寺庙吧,明天再去古格也不迟,反正明天到噶尔路也不远。
芦苇是佛教信徒,她认识不少和尚、喇嘛,几乎是逢寺庙就进。前年我和儿子进藏回去后,她和先生随即走了阿里,并由219国道去了新疆。也不知他俩在托林寺许了什么愿,在我们出发前,她就委托了燕子,帮她还愿。
托林寺坐落于扎达县城西北的象泉河畔,始建于北宋时期,是古格王国公元10~17世纪在阿里地区建造的第一座佛寺。在藏族历史上,托林寺的地位举足轻重。著名的益西沃、阿底峡、仁钦桑布等人物的故事都以托林寺为背景展开,它凝结了印度、尼泊尔等地工匠的心血。完好时的托林寺由迦萨殿、白殿、十八罗汉殿、护法神殿、阿底峡殿、仁钦桑布译师殿以及众多僧舍、佛塔林构成,规模宏大,而今,已很难从遗存的断墙残塔窥见当初的规模格局了。古格开国之时,已确定尊崇佛教。当时的藏地佛教虽开始复兴但却仍然混乱。第二代古格王意希沃拨乱反正,兴建了托林寺。其后请来印度高僧阿底峡弘法,阿底峡带动了西藏佛教的复兴,托林寺也因而逐渐成为当时的藏传佛教中心。托林寺因处于土林的峡谷中,红墙与土林相映生辉又别具一番壮丽。每每有人摇动经筒,沿土林间的小道绕托林寺转经。此番情景也让人生出许多感慨。
蜿蜒的象泉河水,碧波荡漾,银光闪闪,托林寺静静地立于河边。这座千年佛寺,尽管壁画剥落,佛像残损,却烟火袅袅,低沉的诵经声和着酥油灯的轻烟一起飘荡在寺庙内。
为了找前年接待芦苇的喇嘛,燕子费了不少劲,后终于找到,他叫巴迭乌珠。燕子给他看了芦苇与他之前的合影,乌珠说:朋友朋友!
乌珠的长相,看上去像印度人。在乌珠喇嘛的带领下,我们在白殿转悠。“白殿”藏语叫拉康嘎波,意为白殿。白殿殿内墙壁上绘有许多精美的壁画。乌珠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带着我们在寺里边参观边讲解,这可比导游强多了。我们在里面拍照片,看壁画,还看到一本珍藏的经书,乌珠说是《古兰经》,其实那个经,是不是《古兰经》我们不能确定,因为乌珠很明显也不大听得懂汉语。燕子再三问是《古兰经》吗,他就点头,但我还是疑惑,因为《古兰经》应该是伊斯兰教的,怎么会藏在佛教寺庙里呢?乌珠还说,这经卷只有一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