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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过去与未来(6)

这只貂来到山毛榉跟前,朝上一望,嗅了嗅树干。它既闻到了草木和腐叶的气味,也闻到了树洞里的气味。小野兽纵身一跳,抓住树干,朝上爬去。树洞里只有朽木和秋风刮来的树叶。这貂撇开树洞,沿着山毛榉伸向侧面的树枝继续爬行。

没有哪只飞禽发现它。雄鸟息在鸟巢上方的树枝上睡觉,它把头缩进一只翅膀里,整个身子就像一团地衣。雌鸟张开翅膀挡着夜露,用它的胸脯贴着尚未长毛和睁眼的小宝宝。它把头歪靠在背上睡觉,那姿势很不舒服,只有当妈妈的才能忍受。

那只貂搜查着一根根树枝。凭着经验,它知道鸟们喜欢栖息在大树下部的枝丫上,因为那里风小。况且,它还听见过雄鸟的鸣唱。它来到挂着鸟巢的那根树枝,小心翼翼地爬着,只怕震动枝头。雌鸟被惊醒了。它纹丝不动地伏在鸟巢一心想够到挂着鸟巢的小枝。雌鸟看见了小野兽的一对眼睛,那眼睛射出两股似乎是灼热的蓝幽幽的磷光,但它依然伏在小宝宝身上,因为母爱压倒了它对死亡的恐惧。

貂猛地纵身一跳,死死抓住鸟巢,把它从小枝上扯了下来,抱着它掉在一根树枝上。尖利的牙齿刺进了叽叽惨叫的燕雀。随后,小野兽就像猫吃东西一样,慢慢咽下了雌鸟和七只幼雏……

雄鸟醒来了,但它待在老地方,无计可施。它凄楚地轻轻叫了几声,久久未能安静。

貂吃饱了肚子,现出一副懒洋洋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它钻进树洞,呼噜呼噜地睡着了。山毛榉的树叶喁喁低语,就像远处的山泉淙淙流淌。星星在黑糊糊的森林上空冥冥发光。雄鸟重新把它的头缩进一只翅膀里,整个身子依旧像一团地衣。

晨光熹微中,燕雀醒来了,寻找着它的鸟巢。鸟巢在山毛榉的树根上打旋,稀疏的青草上挂着根根深绿色的羽毛。

雄鸟啼叫了很长时间。它不安地伸长脖子,想听到同伴的声音。

无边无际的森林苏醒了。天边的山峦披上了朝霞,晨光依然给山毛榉的树冠抹上一片金黄。橙红色的光斑在它银灰色的树干上跳跃。大树异常温柔。树荫中似有一幅幅飘忽不定的锦缎。千万张柔软的树叶自上而下披着阳光,轻轻摇曳,低声絮语,仿佛山毛榉笑得浑身发抖……

燕雀飞到林间隙地上,啄食了几粒种子和几条蚯蚓,又重新回到树上。它若有所思地、不安地伫立了许久许久。但是,当林中的百鸟放开歌喉时,它也跟着鸣唱了……

(余志和译)

金星人的挫折

[美国]阿·布克华德

上星期,金星上一片欢腾——科学家们成功地向地球发射了一颗卫星!眼下,这颗卫星停留在一个名叫纽约市的地区的上空,并正向金星发回照片的信号。

由于地球上空天气晴朗,科学家们便有可能获得不少珍贵资料。载人飞船登上地球究竟能否实现?——他们甚至对这个重大问题都取得某些突破。在金星科技大学里,一次记者招待会正在进行。

“我们已经能得出这个结论,”绍格教授说,“地球上是没有生命存在的。”

“何以见得?”《晚星报》记者彬彬有礼地发问。

“首先,纽约城的地面都由一种坚硬无比的混凝土覆盖着——这就是说,任何植物都不能生长;第二,地球的大气中充满了一氧化碳和其他种种有害气体——如果说有人居然能在地球上呼吸、生存,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教授,您说的这些和我们金星人的空间计划有无联系?”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飞船还得自带氧气,这样,我们发射的飞船将不得不大大增加重量。”

“那儿还有什么其他危险因素吗?”

“请看这张照片——您看到一条河流一样的线条,但卫星已发现:那河水根本不能饮用。因此,连喝的水我们都得自己带上!”

“请问:照片上的这些黑色微粒又是什么玩意儿呢?”

“对此我们还不能肯定。也许是些金属颗粒——它们沿着固定轨迹移动并能喷出气体、发出噪音,还会互相碰撞。它们的数量大得惊人,毫无疑问,我们的飞船会被它们撞个稀巴烂的!”

“如果你说的都没错,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将不得不推迟数年来实现我们原来的飞船计划?”

“您说对了。不过,只要我们能领到补充资金,我们会马上开展工作的。”

“教授先生,请问:为什么我们金星人耗费数十亿格勒思(金星的货币单位)向地球发射载人飞船呢?”

“我们的目的是,当我们学会呼吸地球上的空气时,我们去宇宙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平安无事了!”

(唐若水译)

一枚古金币

[美国]查·波洛克

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一些法国老战士回到了他们的故乡。他们当中许多人都生活得蛮不错,弗朗科·雷勃因为中了毒气,健康始终不曾恢复,丧失了劳动能力,生活很是穷苦。弗朗科·雷勃自尊心素来很强,他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

每年,这些老战士要举行一次团聚。有一年,他们在朱力斯·格兰汀家里聚会。格兰汀长得胖乎乎的,钱袋总是满满的。席间,他兴致勃勃地掏出一枚古金币,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这枚古币的年代、价值和来历。来客们在欢宴中开怀畅饮,谈笑风生,话题从古金币转到别的上面去了。忽然格兰汀记起了金币,但是,这枚金币不翼而飞了。

众座哗然。指责的指责,否认的否认,最后,有人提出抄身的建议。大家深表赞同,只有雷勃反对。朋友们无不为之惊讶。

“你不同意抄身?”格兰汀问道。

雷勃涨红着脸说:“是的,我反对抄身。”

“你是否明白,拒绝抄身意味着什么吗?”金币的主人不客气地追问道。

“我没偷金币,所以我不允许抄身。”雷勃回答。

尽管如此,抄身照样进行。人们一个个把口袋翻开,等着搜查。但始终不见金币回来,于是注意力又转移到雷勃身上。

“现在,你总不见得还坚持自己的意见吧?”格兰汀问道。雷勃默不作声。主人气呼呼地走出了房间,雷勃则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退了出去。

从此,雷勃的声誉一落千丈,人们有意避开他,雷勃更穷了。不久,他妻子也离开了人间。

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格兰汀家的房子大修,一位工人在地板缝里发现了那枚光灿灿的古金币。

真相既白,格兰汀感到十分内疚。于是,他急忙跑进雷勃那破旧的小屋,连声道歉。

“不过,老弟,你也太固执了,既然金币不在你身上,当时何必反对抄身哩?”格兰汀嗔怪道。

雷勃那滞呆的目光停落在格兰汀的脸上。“不,我那时确实是个贼啊!几个星期来,我们全家老少实在饿坏了,我不得不把餐桌上的食物偷偷地装进自己的口袋,一心想让我那可怜的妻子和孩子美美地吃上一顿啊。”

(苏诚一译)

大公无私的判决

[英国]帕克

史密尔纳的一个食品商店老板的儿子,年轻时学得的那么一点儿知识,被认为是有学问的人,给指定在法官代表办公室工作。他的主要任务是,检查市场上零售的商品是否足秤,和有无短少尺寸情况。有一天,他要出去执行任务了,他要用官方的标准衡器来检查他父亲店里的秤具。那些左邻右舍,对他父亲做生意的手法都是一清二楚的,都劝他谨慎点,不要再使用假秤了,要把经得起严格检查的秤摆出来。这个食品店老板却一笑置之。他认为:儿子到底是儿子,永远不会在公众面前揭露父亲、羞辱父亲的。他满不在乎地站在店门前,等候检查员的到来。而这位作为检查员的儿子呢?早就怀疑他父亲的不法行为了。他打定主意不包庇自己的父亲。但是首先得查出父亲的违法行为,然后方能公开惩办他。他骑着马来到商店门前,对父亲说:“把你的秤具拿出来吧,我们也许要验一验哩。”老板并不照办,却嬉皮笑脸来打岔。不过很快他就看出,他的儿子是极其认真的。因为他听到儿子命令他的随员去搜查他的店铺,查看那些进行欺诈的秤具。经过一番最严格的检查以后,这些秤具被宣告没收,并当场砸得粉碎。这太意外了,惊惶失措的老板木然地站着。他认为自己已经遭受了公开羞辱了,该可以恳求儿子免除处罚了吧,谁料他这又搞错了;检查员宣布的处罚,完全不把他是个父亲当作一回事,恰恰相反,把他的犯罪行为当作陌生人似的处理。他必须缴纳五十皮阿斯特(埃及的辅币单位)罚款,还要在他的脚底打若干板子(一种刑罚),而且立即执行。

这之后,检查员从他的马上跳下来,一下子扑倒在他父亲的脚下,这样对他说:“爸爸,我对我的老天爷、我的国王、我的国家和我的工作单位,已经忠于职守了。现在,用我的对你的敬意和谦逊态度,请求允许我,付清我对一个父亲的欠债;法官是不由自主的,这是老天爷在人间的权力作用,它不考虑是父亲,也不考虑是儿子的。老天爷的权利、我们街坊邻里的权利,都是高于情面关系的。你触犯了公正的法律,你就应该得到这样的处罚;从你那方面来说,最后你会服气的。我很抱歉,你从我这儿受到处罚,是你命中注定了的。另外,我的良心也不能阻止我那样做。这是为了你将来表现得好一些,请不要责怪我吧,你该可怜我才是,因为我曾经被迫陷入如此不近人情的处境。”他说完以后,又上马了。全城人都为了这种不寻常的、大公无私的行为而欢呼喝彩。他,在喝彩声中继续做他的工作。当然,上级也没有少给他报酬。苏丹王很快就接到关于这事件的报告了,便把他提升到法官的职位。往后,他位至******教法典说明官。虽然他生活在高官厚禄之中,他仍然是法律的监护人,他仍然忠实于自己的祖国。

(黄桂珊译)

鸽群

[新西兰]图沃里

我刚跨出一家小酒馆,就停下步子,眼睛眨了一下,让它适应过来。街面上正在变干,蒸气直冒。一切都在闪闪发亮。我打算从街心花园穿过去,走一点近路。花园里花枝招展,仿佛在迎候什么人,是任何一个人吧。我从花坛中间穿过,好似一个被俘的将军,无意看花,心儿牵挂着别的地方。我才卖了三份报纸。

花园里坐着一位老人,鸽群在他周围转悠,离他很近。如同机警的牧羊犬,这些鸽子变换着方式打圈子,一会儿这样转,一会儿那样转。

“你好吗?”我挥动一卷共产党出的报纸说,“你想晓得谁是联邦铝业公司的后台吗?嗯!”

这位老人没有抬头,打着不明不白的手势,好像警告我什么似的。

“别惊动鸽子!”他眼睛盯着鸽子说。

“我觉得它们一年一年地瘦下去了……”

“嗯,是啊。”我搭讪着说,“也许像你这样喂养鸽子的人越来越少了吧。”

“哪里,哪是这码事。”他说时扫了我一眼。

我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放下一份折叠好的报纸。

“我没有忘记经济大萧条的年月。”他说着,斜瞟了报纸一眼,没有伸手去拿。

“我是从大战中过来的,”他说,“我清楚记得自己干掉了两名纳粹。……可是你看,尽管如此,并没使情况变得完全两样。”

糟了,我暗忖,他接着要对我讲他自己的身世了。我最好走开再去找一个酒馆转一转。

一个小男孩飞快地骑着自行车直冲进鸽子群里。鸽子扑动翅翼,飘然腾空。空中,羽翎回旋,好似飞机准备放纵地投弹了,但是没有——盘旋了一会儿以后,在老人身旁形似立体交叉公路的高速车道上降落了,就好像他们早已在老人脚边修建起跑道似的。猛然间我变得慷慨了,将手伸进帆布背包,弄碎一块巧克力饼干,拿着饼干屑朝鸽群抛去。

“你不该这样做!”老人说,“你要宠坏它们的。”

“是吗?”我说,多少有几分失望,“给你,你来喂它们。”

我将饼干倒在老人的座位上,挪动身子慢慢地走开。

“近来,这份红色的报纸几分钱一份?”他问了一句。

“八分。”

“太贵了,”他说道,“拿五分钱去吧。”

我收下钱。

我走到街心花园的那一头,转身回望。老人好像一边在咀嚼巧克力饼干似的,一边出声地读着报纸。鸽群围得更近了,在老人那双擦得干干净净的皮鞋上,啄叼那几眼崭新的鞋带孔。

(冯劼译)

与上帝互换的礼物

[美国]迪亚娜·瑞讷

那年,我和孩子们把家安在了一个温暖舒适的拖车房里,就在华盛顿湖边的一片林间空地上。随着感恩节的临近,一家人的心情也愉快起来。

整个十二月,最小的孩子马蒂是情绪最高、忙得最欢的一个。这个乐天顽皮的金发小家伙有个古怪而有趣的习惯——听你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像小狗似的歪着脑袋仰视你。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的左耳听不见声音,但他从未对此抱怨过什么。

几周来,我一直在观察马蒂,他好像在秘密策划着什么。他热心地叠被子、倒垃圾、摆放桌椅,帮哥哥姐姐准备晚餐。我还看见他默默地积攒着少得可怜的零用钱,一分钱也舍不得花。我猜这十有八九和肯尼有关。

肯尼是马蒂的朋友,他们在春天认识之后便形影不离。肯尼家和我家隔着一小片牧场,中间有道电篱。他们在牧场捉青蛙、逗小松鼠,还试图寻找箭头标记发现宝藏……

我们的日子总是紧巴巴的,但我变着法儿地把生活过得精致一点。而肯尼家就不一样了,两个孩子能吃饱穿暖已属不易,只是肯尼的母亲是个骄傲的女人,相当骄傲,她的家规很严。

感恩节前几天的晚上,我正在做坚果状的小曲奇饼,马蒂走过来,愉快而自豪地说:“妈妈,我给肯尼买了件节日礼物,想看看吗?”原来他一直在策划的就是这个啊,我暗想。

“他想要这件东西很久了,妈妈。”他把双手仔细揩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惊讶地看到了一个袖珍指南针,这可是儿子省下所有的零用钱买下来的!有了这个指南针,八岁的小冒险家就能穿越树林了。

“真是件可爱的礼物,马蒂。”我赞道。但我知道肯尼的妈妈是怎样看待自己的贫穷的。他们几乎没有钱来互赠礼物,更不用说送礼物给别人了。我敢肯定这位骄傲的母亲不会允许儿子接受一份她无力回赠的礼物。

我小心地向马蒂解释了这个问题,他立刻明白了我在说什么。“我懂,妈妈。我懂……可假如这是个秘密呢?假如他们永远不知道是谁送的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感恩节前一天是个阴冷的雨天。我从窗户望出去,感到莫名的忧伤。这样一个下雨的节前夜晚是多么乏味啊。

我收回目光,转身检查烤炉时,看见马蒂溜出了房门。他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手里紧握着那个精美的小盒子。他走过湿漉漉的草场,敏捷地钻过电篱,穿过肯尼家的院子。踮着脚尖走上房子的台阶,轻轻把纱门打开一点点,把礼物放了进去。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了一下门铃,转身就跑。他狂奔出院子,突然,他猛地撞上了电篱!马蒂被电击倒在湿地上,他浑身刺痛,大口喘着气。稍后,他慢慢地爬起来,拖着瘫软的身体迷迷糊糊地走回了家。

“马蒂!”当他跌跌撞撞地进门时,我们都叫了起来。他嘴唇颤抖,泪眼盈盈:“我忘了那道电篱,被击倒了!”

我把浑身泥水的小家伙搂进怀里。他的脸上有一道红印,从嘴角直通到左耳。我赶紧为他处理了烫伤。安顿他上床时,他抬头看着我说:“妈妈,肯尼没看见我,我肯定他没看见我。”

那个夜晚,我是带着不快与困惑的心情上床休息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男孩在履行感恩节最纯洁的使命时,却发生了这样残酷的事。他在做上帝希望所有人都能做的事——给予他人,而且是默默给予。

然而,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