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用眼睛看
消息传出去,集爱山庄又引来不少文人雅士。
古筝的音质取决于面板和琴弦,周边用料对古筝的音色略有改善。
闲吟面板为桐木,十二根弦为银丝,框架为白松,筝首为缅酸枝,筝尾为金丝楠木;四周侧板为紫檀。堪称世间少有的名贵乐器。
男子一直在微笑,从他见了舒初集就一直在笑。他抚筝的神情高贵柔美,贵介公子,文质彬彬。
他一曲作罢,舒初集满眼迷离,果然还是,卧虎藏龙啊!还是,衷心的笑了。虽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闲吟在这样的人手里,也不枉了她的名贵。
男子起身,彬彬有礼,“我乃大夫梁司之子梁爽,这个小姐已经知道。小姐应对我有更多了解,我不止精于琴棋书画,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兵法布阵无一不通。”
舒初集微笑,无风无浪,水平如镜。“梁公子温文儒雅,玉树临风,修为人品,我想也算当世豪俊。闲吟能得公子青睐,是她的修为。”
“自古英雄配美女,才子配佳人。我梁爽不算英雄,也算才子,奈何一直无一佳人相伴,这是梁某引以为憾的事。今日得见小姐,才知此中意寓,早有定数,原来我是一直在等一个人。”
舒初集还是微笑,清清浅浅,水秀流云。而眼里,已微微有了波皱。
梁爽高贵的神情突而阴云密布,让人看不清他的痛楚,他不住叹息,悲情万种,“那时年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何为****,尔后长夜漫漫,无一红颜,本已凄绝,痛惜薄命以琴棋书画相伴。如今见到小姐,命不该绝。蔽舍虽有几室,但我保证,决委屈不了小姐。如有小姐相伴左右,此生无憾尔。”
舒初集不仅微笑,还笑得暧昧,风情万种,抱着闲吟,悠然离开。
梁爽忙跟上去,被亭旁的两个婢女拦住。他急道:“你不同意婚事,闲吟也说过是我的。”
“你不配拥有闲吟。”头也不回的舒初集,声音还是波澜不惊。
梁爽情急,抬手就打向两个婢女肩部。
两个女子同时向两侧滑开,同时一分在合,同扣梁爽‘弓甲穴’。
梁爽大惊,一个倒掠,退开两丈。
两女子已飞扑过来。
他忙又一个翻转,出了亭子。
舒初集拦住怒不可及的舒蒙艾,“他是大夫梁司的公子。”
舒蒙艾眼里有了寒意,简明扼要的轮廓越显锋利。“君王也没有用。”一挥手,惊恐的梁爽便被捂着嘴拉出庭院。
站在远处的燕古摄,笑得随意落拓。问身侧的聂柘霁,“聂兄弟,你怎么看?”
聂柘霁也笑了笑,“用眼睛看。”
燕古摄侧头看着聂柘霁,眼神有些暧昧,“呦,聂兄弟,境界,那就再给你看一出。”一提足,掠向舒初集所在的庭院。
“姓梁的这种人,小姐又何必为他担心?”
舒初集正忧虑看着舒蒙艾离开的背影,身后突然有人声,吓了一跳,忙回过头来。
燕古摄的笑,永远漫不经心,肆意妄为,看在你的眼里,却惊心动魄,战战兢兢,只怕一不小心迷失进去。
舒初集怔了一下,礼貌欠了一下身。
“小姐心地善良,悲天悯人,心性好静,不喜人扰,真是难为小姐了。”燕古摄眼里都是痛惜。
舒初集着一身蓝衣,气度高雅悠然,温文和旭,目光也是淡淡的,透出不染纤尘的漠然。
燕古摄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很多,在不经意间点出所有人的疑问,舒初集这样淡泊名利的人,为什么要与人竞艺,她难道真的在乎这个古筝界的第一。
这是集爱山庄所有人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也是舒初集痛苦的问题。
但她面对燕古摄的话只是笑了一下,“燕公子,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这句话问得也高深,既可以理解为到庭院,也可以是到集爱山庄的目的。
燕古摄是聪明人,聪明人就有聪明人的回答,“当然是与舒小姐艺曲。”
“艺曲?”舒初集目光游弋在他身上,“你古筝呢?”
燕古摄得意一笑,“那不就是。”走到梁爽古筝旁坐下。”
舒初集无奈坐在闲吟旁,刚才的事太突然,梁爽的古筝还没有拿走。
“小姐,你先,还是我先?”燕古摄漫不经心地拨着筝弦。
“来者是客,你先。”坐在古筝前的舒初集,异常认真。
“那小姐要选那一首曲子?”
“《寒晚》。”舒初集低头调弦。
“太凄苦了吧!”
“要换一曲么?”她抬眉看燕古摄。
“不用。”燕古摄淡然一笑,右手已按在琴弦上。
他先用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拨弦,待有了旋律,用左手在筝柱左侧控制弦音,以润色旋律。
一时,他变得无比认真,连眼神也变得严肃。
一个男子认真起来,是不是都特别迷人,舒初集有些失神,这个风流成性的浪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右手托、劈、挑、抹、剔、勾、摇、撮。
左手本只有按、滑、揉、颤。可他左手上竟也用到托、劈、挑、抹、剔、勾、摇、撮。
左右手交替,一时风停云滞,万籁俱寂。
《寒晚》情感至他指尖流淌,凄婉迷离,悠长而寂寥。一种宿命的味道,跳跃公盘。
《寒晚》里本隐藏至深的含蓄哀愁,也在他的指尖滑动,漂浮在空气里,荡来荡去,经久不息。
燕古摄看到舒初集眼角的泪,这个淡然从容的女子,心里也压抑着孤独吗?她掩藏了她的喜怒,其实也很不甘吧!
而此刻燕古摄眼里,却不是这个楚楚动人,空谷幽兰的舒小姐,他眼里,是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从未见过她哭,她承受着那么多委屈和痛苦,燕古摄却从未见过她的眼泪。
是不是泪水都化成了伤痛,一点一点残害你的心,碎裂,你漠然的捡起缝合,永远不知道反抗,也不知道求助。
或者,你根本就不想,你是那样绝烈的女子,以为你都承受得住。
其实,你已伤害了你自己,这些你都知道,只是,你不忍伤害别人,所以选择伤害自己。
你是不是也曾感到过孤独,孤独时,想到过我,那怕一瞬。
你是不是也压抑着太多不甘,因为你曾是快乐而明媚的女子。
我看得透所有人,却永远看不透你。我能猜透所有人的心思,却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如果你听我一曲,会不会也流下泪,可是,你永远不给我机会,现在,你是不是真的厌恶我。
或者,一开始就厌恶。
或者,根本谈不上厌恶,因为这个人在你心里,扰不起半点涟漪。
一曲早已作罢,舒初集泪流满面。
燕古摄却失魂落魄,神情恍然。总在不经意间想起她,这样让自己伤痛,却不能控制她身影出现在脑海。
舒初集起身,“我甘拜其下,闲吟只有配你,才不枉为筝,此生才不会荒废。”
“闲吟只有在舒姑娘这样的女子手里,才能发挥她的功用,我拿了她,定会在不知何时看美女时给弄丢了。”燕古摄的嘴角,又爬上了迷人的微笑。
“我已亲口说过,谁若能让我心悦诚服,闲吟就归他。”舒初集有些不舍,眼里却是决断的光。
燕古摄走过去,手按在闲吟上,“真的是我的了,不后悔?”他仍然姿势暧昧,不容抗拒。
舒初集向后退了一步,“说话算话。”
燕古摄用手指轻轻拨了两下弦,“好弦,好剑配英雄,好筝,也只能配舒姑娘这样的佳人。闲吟,我送给舒姑娘了,舒姑娘不会不接受吧?”
舒初集还未开口,他又道:“我燕古摄送出去的东西,绝不收回,舒姑娘要不喜欢,可把她送人,也可把她拆来生火。”他露出小孩特有的坏笑,纯真无暇。
也许,他这样的人,别人永远无法拒绝,也无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