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围着桌子吃了晚饭,老婆洗锅刷碗,启江便一个人下了楼,在店铺门前探头,看那各色广告琳琅满目,瞪着色迷迷的眼睛招徕顾客。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迎面扑来的微风带着温热的气息;靓丽的女郎穿起了夏装,裸露着青春的健美;年轻的妈妈带着自己的孩子悠闲地漫步;冷不防一个小伙子往你面前一站,向你手里塞上一张有关性药的广告。
启江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小伙子的纠缠,正想回家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叔,怎么就您一个人出来?启江抬头一看,正是三十三层楼那个姑娘。启江没有回答姑娘的提问,而是反问姑娘:你怎么今天晚上没有去跳舞?姑娘也没有回答启江的提问,而是说:叔您要是方便的话我想邀您到附近的酒店坐坐。启江不可能拒绝姑娘的邀请,但是也不想让姑娘破费,于是说:刚吃过晚饭,酒店咱就不去了,要去咱到公园坐坐。姑娘说她的车就在附近停车场停着,她让启江稍等。
启江坐进了姑娘的汽车,融入满街的车流,一排排街灯在汽车的碾压下纷纷倒下,夜的都市溢满温馨。姑娘没有把车开到公园,而是来到一家名吃店的门口,看来姑娘也是这里的常客,门口的小姐向姑娘绽开笑脸。
进入两个人的房间,姑娘点了几样小菜,问启江:叔,您喝点什么?启江答:来一杯咖啡。看来启江叫姑娘的咖啡喝上了瘾。不知为什么,启江突然脸颊发烧,浑身不自在起来: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竟然雇佣一个老男人做她的“爸爸”,这算什么交易?继而又一想,既然有人把你推上了前台,你就是再不情愿也得把这出戏演到底,心态便有些平稳。看姑娘低头用吸管向嘴里嘬吸冷饮,启江从内心替姑娘惋惜,假如姑娘身出名门,这阵子可能在地球那边的某所名校里攻读,用不着为了上学而卖身……这个世界真******势利,有钱人就可以随心所欲。
相互间都不说话,气氛有点沉闷。启江突然想到,他至今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以后遇到煤老板,他对姑娘该怎么称呼?于是问道:姑娘,你能不能把你个人和家庭的情况更详细地告诉我,以免咱俩跟煤老板摊牌时出现纰漏。
姑娘低头想半天,像在自言自语:我……有点害怕。
启江暗自思付:看来这个姑娘还没有想好,那她为什么要把她目前的处境告诉我?继而又一想,这也难免,人人处于这种境况都会出现反复。便有些释然,他对姑娘说:现在打退堂鼓也不迟。
姑娘咬牙切齿:我早受够了,必须离开!
启江不再说话,两人傻坐着,看那姑娘的瞳仁里有泪珠在转,启江便开始进入姑娘的“爸爸”的角色。他安慰姑娘:孩子,噩梦即将过去,你还年轻,要打起精神重新活人。
姑娘吃惊地抬起头,不自觉地叫了一声:爸爸。启江下意识地答了一声:哎。气氛便融洽了许多。姑娘介绍道:她叫康芳荣,在家时爸爸妈妈叫她“荣儿”,二十七岁,将近四年来她从来没有让爸爸妈妈到过她跟煤老板住的地方,有一次爸爸来都市看她,她让爸爸住酒店,爸爸要到她的“单位”看看,她撒谎说她的单位谢绝参观。
姑娘还说,这一次跟煤老板谈判她仍然安排叔叔住酒店,她然后跟煤老板一同来看望“爸爸”,“爸爸”可以装着不知道内情的样子严厉“训斥”女儿,女儿装着委屈的样子向“爸爸”倾诉她的苦衷,这出戏就这样开头。
启江在想:看来这姑娘已经经过周密部署,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于是便问:荣儿,假如那个煤老板不肯跟你一起来见我呢?
姑娘说:不怕,煤老板四年来一直对我表白,他要跟家里的那个“黄脸婆”离婚。他一直想见我的家人,表明他的态度。可是我却受够了,不想跟他在一起纠缠,因为那样一来,我将会悔恨终生。
启江还有一些疑问需要澄清。电话响了起来,是儿子打来的。儿子在电话那头问他:爸,你在那里,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启江隐约意识到儿子打电话的内涵,有点抱歉地对康芳荣说:对不起,儿子打电话找我。康芳荣凄楚地笑笑,买了单,车载启江来到小区花园,启江下了车,看凉亭那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肯定是儿子!启江心想糟了,儿子要阻止父亲的行为。
还好,儿子给他留足了面子,站在原地没动。眼看着父亲跟康芳荣一起开了电梯,上了楼。
启江刚在沙发上坐下,儿子便跟着进来。儿子没有谈启江跟康芳荣相约的事。只是说,过几天就是五一节了,儿子打算给启江的信用卡上打两万块钱,让爸爸带着妈妈去旅游。儿子已经电话订好了机票,明天就走。儿子说完就去睡了,丝毫没有给爸爸留下申辩的空间。
启江睡在床上,听老婆拉起了鼾声。心想一家人已经商量好了,共谋对付启江的行为。启江不胜惋惜,却也无可奈何,他总不可能为了一个陌生女子而跟儿子闹僵,况且在这件事上,儿子已经给老爸留足了面子,启江不得不佩服儿子的沉着和冷静。只是苦了那个康芳荣,人家姑娘对他满怀期待,而他却不辞而别,于情于理都无法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