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指尖上的华尔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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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为繁华易素心(1)

有两处房子,一处安于尘世,无关奢华大小,依自己喜好装饰,一处心灵之窝,字的世界里,避开熙熙攘攘,一切由心。

半是逍遥半世俗。如此,幸福的意义便齐了。

浓入·淡出

一两首入心的曲子,三两朵入眼的花作陪,感悟曾经的点点滴滴,仿佛在一间幽静雅致的咖啡屋,临窗而坐,手捧一杯柠檬花茶,看人来人往,一颗心也渐渐温润起来。

虽然闲适过后,又会周而复始千篇一律地繁琐,偶尔还会有难免的blues。却更享受这样的低吟,它让我的眼,可以穿透雨丝迷蒙的阴郁,拨开一处晴朗,直视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模样。

——题记

海棠·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晨起,窗台上的雏菊跃入眼帘。原先放的是香水百合,怀女儿时买的。初为人母的憧憬,只觉得那种粉红很暖人。女儿愈来愈大,喜悦也随之淡定,眼里的花,感觉变了。

撤掉换成红雏菊。水晶花瓶有些高,娇小的雏菊放在里面,落差太大,摆放时费了些工夫,分层一枝枝填进去,上面的花枝亭亭玉立,瓶内的花枝,仿若倒影。

就那样,看着看着,心底漫起一种说不出的舒适。那些温暖明亮的色,在生命中渐渐淡褪,却一样可以近距离欣赏,拥入心怀。

一年一度,莫愁湖的海棠花展又开始了,原想带女儿早览秀色,天偏偏不解风情地下起了雨。愈娇媚的花,比起雨打的楚楚可怜,阳光下的热烈愈显本色,也让女儿,可以慢慢领悟,生命中不同的色彩。

若非女儿,惯了素色相伴的自己,如此艳力四射的花很难入眼,或许更适合女儿未经尘世的时节,又或是热恋中的红男绿女。

所以每年,莫愁湖总会选择海棠花开之际,举行大型相亲会。

似在隐喻,爱情只有经历海棠花开般的灼烧过后,才会步入“昏”

的境界。

想起,第一次去莫愁湖赏花,是夫君陪同。已记不清什么花,只记得慕名前去,慕的不是花,而是《莫愁女》的凄美传说。

入得园去,毫无生气的石像,和儿时喜欢的越剧里的女子相去甚远,难掩失望。

陈旧发黄的相册轻翻过去,一袭粉裙的自己,倚莫愁女像而立,怎么看,都是小女儿模样。从儿时看图说话老师以为父母代笔的小小女生,到成长为指尖漫步云端的成年妇人;从几年前轻抚腹部,想象是小小版的自己,抑或小小版的他,转眸轻盈的身影踩着粉粉的踏板车疾驶而过。

时光,就那样于不经意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弹开一首《忆》,《梅兰芳》首映式献曲。开段配乐别有风味,是熟悉的《贵妃醉酒》片断。

不知是否刻意,声音处理得宛若旧时唱片的格调。似见一华发女子,默默回望,曾经,台上盈盈举步,顾盼生姿,艳惊四座,春逝的伤情悄然隐褪,笑容蓦上眼际。

那一刻,仿佛听到,海棠花开的声音。

荷·荷叶罗裙一叶裁,芙蓉向脸两边开每年夏季,都会携女去莫愁湖赴一场荷花盛宴。缥缈的烟雾薄笼一池仙景,一袭绿衫绿裤的娇儿似羞似笑,凭栏而立,“荷叶罗裙一叶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仿似花中走出来的小精灵。

年少时喜欢素洁淡雅的白荷,有了爱的延续,渐渐疏离出尘的感觉,转而红。也唯有荷,才可以将如此妩媚得近乎艳俗的色,诠释出娇而不妖的纯净,犹平添烟火气的温暖。

与生俱来的仙气,灵气,一沾之便如经历了一场洗礼。第一次听《睡莲》,失神半晌,嫣然流动,冷香飞上心头,竟似听到了莲花次第绽放的声音。置身喧嚣,是怎样的一颗心牵引着手,滤去尘世的污浊,完全忘我,才能奏出如此空灵清澈的曲子。

二胡独有的凄美,被演绎得炉火纯青,很浓郁的莫名忧伤,不疾不慢的旋律间,淡化开来。疑似仙乐,遗落人间,一曲终了,化作轻烟一缕,直冲九霄云外。

于是,那愁也纯粹化,神化了,愁,也不似愁了。其情其境,词牌名,烛影摇红饰之,最贴切不过。

没有去搜背景,任何资料,知道其曲叫《睡莲》,其人叫贾鹏芳,足矣。很难得,心底能存一处如此干净的音乐,不想任何别的东西,左右一份纯粹。

只那个下午,只那一刻,聆听一回,很完美的一场邂逅,片刻成就。无憾。

二胡于自己是太熟悉不过的乐器。父亲的至爱,也是和母亲一定终身的牵引。熏陶在音乐声不绝于耳的氛围中长大,从此无乐不欢。

古稀之年的父亲说起那段往事,依然喜形之色,难掩骄傲之情,母亲则一边嗔怪,都一把年纪了,还说这些陈年往事,一边分明一抹绯红飞上了眉梢。

看得竟有些痴了,眼里又掠过一丝潮湿。父亲藏不住的白发,就那样定格住,宛若一台失灵的DV机,不能进退。

我无法穿透那页画面,去寻找那个曾经举着我,扛在肩上,健步如飞的男人。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子女于父母,每一天过去,便成记忆,年愈长,记忆愈伸长,伸到最后,温习记忆的时间,会远远多过相聚的时间。

一场情缘,就这样,以一种美好又难掩感伤的方式,慢慢延续着。最初,子女从父母的体内分离,朝夕面对,完全背离的姿态:

父母渐渐老去,子女蓬勃怒放。到最终,子女彻底脱开父母的怀抱荫护,自辟天空。

父母存储那些记忆,浓入淡出,汇成心底最甘甜的源泉。为自己心上最想疼爱的人付出,是一件多么幸福愉悦的事。一如,我知道,我的宝贝,即使有天背影,渐行渐远,她也会回眸轻展笑颜,对我说。

妈妈,不必担心。

似曾相识燕归来

留予他年说梦痕,一花一木耐温存。

——题记

岁岁玫瑰

一直觉得人生必经的每个时段是由各种味道组成的。时间只会冲淡留下的痕迹,却不会磨灭。有如园里的花儿,年年枯萎,又年年盛开。

所有的花里,玫瑰是童年的味道。每年玫瑰花开,总觉得晃动的不是点点红,而是孩提时的自己和兄长们在园里追逐嬉戏的身影。

园里的玫瑰年年开依旧,园里的人却愈来愈少,祖父母去了,大哥二哥先后远赴县城就读高中,偌大的院落,只余下我和父母三人。

父亲下班总是很迟,每天黄昏,我就那样坐在村头,等待父亲的自行车出现,然后父亲一把将我托上车,站在车前杠,一起回家。

儿时的自己,身材比同龄人小巧很多,所以喜欢那种特别的“坐车”方式,可以错觉自己变得高大。那样的方式却只限父亲的车,因为只有父亲的臂弯托着我,才会让我觉得安全温馨。

那时的父亲身强力壮,可以一只手托着我,一只手扶着笼头骑车,我站在父亲的车上,双臂展开,雀跃如天空飞翔的鸟儿。

并不是每次的守候都有欣喜。有时等到很晚,都不见父亲的踪影,直到母亲不停大声唤我的名字,说父亲打过电话,今晚不回来了,才怏怏往家走。

那种怅然,失望,难过,很多年后,想起来依然酸酸的。

所谓的凉薄,不过是因人而异,在至亲的人面前,感情里依恋的味道早已浓到无以复加,化不开来。

多年来,我循着园里的玫瑰香,一直在寻找儿时的那种感觉,终于在自己的屋子里,又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

家书

每逢夏季七月,早晨都忙如风车,也愈发地喜欢,小憩独处的那段时光。打发的方式一如既往,有灵感时找图片,找音乐,融声乐于字。没有时翻看旧字,重温旧时心情,恍若电影,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或许人的一生,就是一场电影,每个人都自导自演着独属于自己的蓝本,只是不能事先彩排,也不能从头再来。

闲适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一些亲近的人。想起已经很久没给父母打电话了,也很久没和远在大洋彼岸的二哥通邮件了。有时候不联系,并不代表不关心,不挂念。只是不知道拿起电话,该说些什么,进入邮箱,该写些什么。当真情与现实碰撞时,反而静默。

一直喜欢晏几道的“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一如纳兰容若的“情到浓处情转薄”。感悟也随着年龄,与日俱增,渐渐习惯一切隐于心。不禁怀念起高中大学寄宿时,每隔一段时间的家书,那些思念,抱负,从一颗对未来充满憧憬,年轻的心里,源源不断地跳跃出来,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窗外哗哗声渐渐沉寂,不一会,阳光已探出笑脸。愈来愈觉得夏雨,最接近人生的味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对着镜子,热敷过的眼,依然有些微肿。有时候,莫名的流泪,不见得忧伤,也不见得是脆弱,只是想流,就流了。抑或是长大了,不似儿时肆意,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才有了,偶尔的情不自禁。

阿伦的《一生中最爱》静静流淌在一个人的屋子里,令人心醉的声音。重温,才想起,银幕上,那个唱歌上气不接下气,不肯激流勇退的男子,曾经是自己钟爱过的人。

或许有些记忆唯频频回首,才能找到些许往昔的痕迹。

最美的时光

陪了父母一个上午,不停地说话,似乎一年的话都说完了。

说得累了,给母亲看女儿的图片。母亲很认真地看着,边看边赞宝贝漂亮,皮肤好。

忍不住问她,比我儿时如何。

母亲脱口而出,还差一点,你小时候,那叫真漂亮,皮肤粉白粉白的,人见人爱。

明知答案,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问,有照片吗?你回去找找看,再想想,有没有丢在哪个亲戚家。母亲想了半天,摇摇头,找不着了。

难掩失落,懵懂的那个时段,很多记忆都是空缺的,图片是唯一可以追溯的符号。而我却只能从母亲和亲友们的只言片语里,去回忆,自己一辈子最美的时光。

图片看到六个月留影做的台历,我告诉母亲,里面的帽子都是假的。为博老人家一笑,当场演示了一回。

看着我用鼠标把很小的图标,一点点放大,然后戴好,几乎不着痕迹。母亲直说,真神奇,好玩。

不着掩饰的惊叹,让我想起孩提时的自己,也曾用同样崇拜的眼神看母亲,那时,眼里的母亲,无所不能。

时光飞转,一切都轮回了。

几年后,女儿眼里的我,也是这样无所不能吧。N年后,又该是我,觉得女儿无所不能了,就像现在的母亲看自己一样。

下午出去走了走。父亲抱着女儿在前面,我挽着母亲在后面,望着父亲的背影,发现,抱着宝贝的他,已经很见吃力。

有些小酸,当年那个一只手托着我放在自行车杠上的强健男人,真的老了。却无意去浓化那种感伤。只看,在我们怀里欢呼雀跃的宝贝吧,她有着,花儿一样绽放的年华。

有那样丰富的一段光影为证的童年记忆,有我们沉甸甸的爱,陪伴她一路长大。

她幸福,便是我们最美时光的延续。

期盼

收拾换季衣物时,又看见那条真丝蓝底白碎花长裙,N年前,老公送给自己的礼物。

素净的色,式样也简单,别致在细节处精致入微。领口设计很女人味,圆弧开到后背时,很轻柔地低下去,勾勒出少许背部弧线,却露得恰如其分,且显身段,给人很修长的错觉。

真丝衣裳新时,入眼入身都很舒服。穿上后,再着一纤巧玲珑的高跟鞋,因为下摆比较小,须得碎步,走开去,有种岁月如花的轻盈。更何况那时芳华,仿佛那一季的美丽都在那一瞬灵动起来。

老公一旁,只看只笑不语,因为我眉眼间的笑意已经给了他全部的答案。

可惜那样入心的喜欢,只持续了短短两季。很精心的护理,依然挡不住真丝的褪色。最后一次脱下清洗叠起珍藏入阁,看着它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如初始的优雅。陈旧带给它的并不是美人迟暮的苍凉,而是从容老去的淡然。

再次轻触它,想起彼时,老公打开那袭衣裙对我说,我一看到它,就觉得很适合你。蓦然充满感激,因为他曾经对自己的懂。

记忆里,从更事起,一直都远离铅华,素面朝天,喜欢简单清爽。给女儿买衣,也多是很淡雅的色,没有层层叠叠的复杂。因为对女儿的懂,也因为心底的期盼,另一个自己的延续。

回看往昔的自己,和眼前小小版的自己,或许就是因为年轻,才可以对颜色百无禁忌,才可以将这样的冷色,穿出花样的感觉。

木棉妖娆南京又下起绵绵细雨,短时间内很难放晴。入了小区,抬头发现一株不知名的树上开了朵粉色的花,仿佛暖意飞上枝头。一朵尚且如此,若是大朵大朵开得很热烈很浓艳如木棉,经过的路人,这样的雨天,一颗不禁寒的心,想必早已捂得火热。

有些诧异自己为什么一直排斥这样的暖红,竟让冷色的咖啡,灰,黑,充斥了自己的青春,就那样错失了,一抹红的风情。

雨打窗棱的下午,再读66岁的杜拉斯和27岁的雅恩相恋,里面弥漫的爱的味道,如那遥远的地方盛开的木棉一样,长在人间,又似飘在云端。

我震撼于这样的美艳,却无羡慕之心。那是个离我太遥远的境界。

想起不久前去一朋友家做客,普通的市井中人,做的小本生意,娶的外地女人。一家三口挤在窄小的宿舍楼里,手头小有积蓄,换作别人,会先买房子。他们却一掷数金买了辆车子,日子一样过得自在滋润。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幸福方式,谁都没有必要去揣摩,惊羡或临摹别人的幸福。自己按自己想要的方式,幸福最实在。

忽然想起另一种味道:归去。记得母亲笑说起儿时的自己很怕那种感觉,一有点小毛病,便问她,要不要紧。或许因为太过幼小,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所以特别贪恋。

当心历积累到,看这个世界的色彩,渐渐没了初始的好奇迷茫,慢慢地就那样一点点地通透。真到了老去,归去那天,不过是一种水到渠成。再回望这一生,经历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

平淡如水也好,灼烧过心也好,在昏沌不清的目光里,都化作那一抹红。溘然成空。

掩上书,忽然有些恍惚,恍惚某天老去,也会有一个人,朝我慢慢走来,俯下身,枕在我膝间,低声说,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最美。

而彼时,我笑容满面,轻揉她的发丝。仿佛,曾经最娇美的时光,刹那重现。

温软入怀

(一)

很多年了,心底一直萦绕着一个温暖的梦:在乡下置间房子,偶尔下去,可以小住几天,不用寄居在亲戚家,饱受认床失眠之苦。

平房,无须太大,带小巧玲珑的院落,中间置一套简约精致的桌椅,冬天午后,晒着阳光喝茶,夏夜闷热时,纳凉小憩。周围种上喜欢的花草,玫瑰,桂花树是必不可少的。

玫瑰色系温暖,漂亮却不娇气,不必费心侍候,开到八月时分,自然凋落,正是桂子飘香时。“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淡能洗心,浓能慰怀。

遗憾的是国内乡村,环境多差强人意。想拥有一间,似国外到处都清新干净,又可以自主构建,美丽如童话里的房子,土壤依然是根生地,不过是一份不切实际,遥远的梦想。

时光飞逝间,终将心底的盈盈一柔,淀成了玲珑玉。

每次去乡下依旧热情满满,根生的乡土情结,又或是旧梦牵引。打发时光,无非是逗逗亲戚家养的小鸡小狗,或是走出去闻闻稻花香。偶尔和一帮小孩聚在一起打牌,谁赢了,谁请客。

傍晚时分,外搭一张小桌子,对着几张灿烂如花的脸,还有抬头即见,柿子树上半红半绿的果实,说不出的舒适。

打得累了,和小丫头躺在床上聊天,说到最敏感的话题,禁不住触触她的脸,又触触自己。深味,什么叫青春,是挡不住的。

记得像她这么大时,也是什么都不搽的,皮肤比她还要好,吹弹即破。也记得第一次到她家时,她才七岁。

慢慢变老,不觉得有多老。当有天眼里的小孩,突然长大,比自己还要高时,才意识到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