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交谈甚欢,范东平目前隐居在九华山上,请三人有空时去游玩,约一炷香时间,二人便离开雅间,至后堂稍作休息。
肖知府想起适才叶老板请二人过来时言语,便对唤其次日至州府衙门提请五百两纹银,算是对淮南水患捐助,直接记名荆襄州府各部,徐言对知府此举深表敬意,忙拿出身上一百两纹银,一并交予叶老板,收下后,叶老板忙至对面范东平二人休息处,将肖知府承允三百两捐银及徐言捐助一百两事宜告知,范东平与王隆诗深为惊讶,忙将手抄棋谱三本交予叶老板,请其送予三人为念,并走至原来对弈雅间,向对面三人拱手致意。
三人看完第二盘对弈后,异常兴奋,见夜色尚早,便离开茶楼街上闲逛,看着河间画舫莺歌燕语,蒋云龙兴致正浓,拉着肖知府一定去舟上喝酒听曲,肖知府拗不过,只得吩咐随身护卫打听一下,不可至太出名的女子船上,切勿被熟人撞见,护卫对此道了然以胸,仅一点功夫就寻得一条画舫,步行绕几圈后,就将三人带至舟上。
画舫舱内,掀起舱帘,只见约一丈余宽,足两张深,装如宫舍,两边各有户牖,白绢挂起,两张桌子分摆一边,桌上各放着四盘果点,斜角一张两尺高左右茶几,灯光下,只见一位二八妙龄少女,静若处子,双眸黑白分明,鹅蛋脸型,眉如月牙,一对玉带唇看不出身在风尘,发髻微盘,插着一根银色发簪,披肩及腰的黑发,是那么楚楚动人,交叉着双手摆在茶几上,一只玉镯并不是很显眼,纤长的手指露出粉色的指甲,身穿浅绿色无袖上衣,配一件粉色长裳,看起来恰似邻家小妹,见三人进舱,微笑点头示意,一位二十七八岁徐娘半老女子,忙来招呼,微笑道:“三位客官,请入坐。”
肖知府应了一下,请二人入座,问道:“我三人初次登画舫游玩,相问老板,这画舫是如何营生呀?”
那位二十七八岁女子笑答:“饮酒,弹唱,茶艺,雅趣游戏皆可,不知三位客官是喜欢那种?”
肖知府看了看徐言,问道:“孝之,那今夜咱们就饮酒作乐,听姑娘弹唱一曲如何?”
徐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二位兄台以为如何就如何好了。”
肖知府转头对少妇言道:“那请喝酒听曲,不知有何种曲子,哪些好酒啊?”
女子笑答:“有十年醉花雕,琅山竹叶青,瓯越杨梅酒,青州高粱红,曲子有白乐天琵琶行,春江花月夜等名曲皆有,那就请诸位客官先喝茶,银瓶,先泡一壶西湖龙井请客人品尝。”
那位二八芳龄女子应了一声,便将一砂壶置于炉上,倒入泉水。
三人与女子闲话一番,茶已烧开,叫银瓶的女子斟茶端至客人桌上,坐到珠帘后面的古筝琴台,随着琴声轻轻响起,一曲春江花月夜伴着夜色弹起,只听见银瓶随着琴声唱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却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悠扬的琴韵伴随着银瓶轻声吟唱,听得三人如痴如醉,闭目倾听,偶尔品尝着杯中美酒,更是不知天上人间,已是几何春秋,曲终唱罢,银瓶起身掀起珠帘走出,躬身拘礼,三人还陶醉在歌声琴韵中,肖知府回过神来,忙鼓掌笑道:“姑娘,对韵律绝妙啊。”
银瓶微笑道:“让客官见笑了。”
这时,徐言与蒋云龙回过神来,蒋云龙忙鼓掌笑道:“好声音啊,蒋某是经久未闻如此绝妙音律,今日不枉此行啊。”
徐言夸道:“银瓶姑娘如此琴艺,莫非是京城教坊出来的?”
银瓶笑道:“这位客官真是慧眼,奴家去年被大姐从教坊赎出,成为自由身,如今在大姐画舫卖艺为生,以答谢大姐恩情。”
徐言点头说道:“难怪姑娘琴韵中有一种贵气,若不是教坊名师授意,民间很难有如此造诣。”
蒋云龙看着徐言,摇着头说道:“今日方知荆襄第一才子何等见识,实在佩服啊。”
肖知府点头说道:“老板,可否借贵处请徐先生弹奏一曲啊。”
女老板忙笑道:“这太好了,请先生上座。”
徐言忙拱手笑道:“银瓶姑娘琴艺如此绝妙,徐某岂敢班门弄斧啊,不可不可。”
肖知府大笑言道:“贤弟就无需搪塞了,内弟与我说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何这般谦虚。”
蒋云龙附和道:“贤弟,快别推辞了,就当愚兄求你啦。”
徐言无法,只得走至琴台,只见一架古筝马头刻着一枝梅花,看样子有些年份,坐下后,双手摆在琴弦上,寻思片刻,扣住琴弦,铛的一声,琴声悠扬,一曲‘汉宫秋月’就此开始,曲调缠绵,扣人心弦,点滴如春花秋月,欢快时如野鸟奔腾,听得蒋云龙摇头晃脑,手指敲打着面前桌子,银瓶姑娘歪着俏脸仔细倾听,浅笑盈盈,肖知府闭目靠着窗沿,随着节奏,享受着难得的韵律,半柱香世间,曲终弦停,外间几人未有任何反应,女老板见状,忙鼓掌说道:“先生琴声真可谓绕梁三日啊。”
徐言走到桌前,拱手笑道:“献丑了。”肖知府睁开眼睛,双手拍着桌面,摇头道:“啊,不同,,就是不同,与银瓶姑娘的曲风不同,厚重,雅致,每个音符都是那么扣人心弦,真是伯牙在世啊,肖某何日方可再聆听贤弟奏曲啊。”
蒋云龙起身对徐言说道:“这坊间相传真不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啊,贤弟才学算是我荆襄百年难得一见啊,文章景秀,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更是造诣非常,了不得,盼望贤弟日后有闲,常来荆襄,一定到寒舍小住三月,季承不可相争哦。”说完大笑。
肖知府歪着脑袋看着蒋云龙一眼:“云龙兄如何这般先下手为快,贤弟与我有亲,总讲究个远近亲疏是与不是啊,请银瓶姑娘评评理。”
银瓶抿嘴一笑,言道:“依奴家看,先生日后若至本州,二位客官可请至此处相聚,奴家也好请教先生这般高雅琴艺,一举三得,不是很好吗?”
蒋云龙转身看着银瓶说道:“姑娘说下,这三得是指?”
银瓶笑道:“其一,先生来本州,与两位官人同来此相聚,免了因为争相请先生而无趣,其二,三位日日相伴,能一起品茶喝酒,对弈吟歌,一起快活,其三,若每日在此弹奏,又得先生指点,奴家肯定琴艺提升,他日若先生不在州府,奴家便可弹奏与二位官人欣赏,如此是不是一举三得啊。”
肖知府听罢大笑,言道:“银瓶姑娘所言甚是,那就如此决定了,日后相聚,就定在此处,银瓶姑娘就算是贤弟关门弟子啦。”
徐言笑道:“季承兄折煞小弟也,银瓶姑娘才艺俱佳,如何敢当其老师。”
蒋云龙说道:“以贤弟才华,远超银瓶姑娘,毕竟姑娘师承教坊,没有这种闲云野鹤般的感觉,况贤弟乃荆襄第一才子,久负盛名,做银瓶姑娘先生,也不为过呀。”
女老板笑道:“我们银瓶能有先生这种高人指点,是上辈子修的福分,银瓶,快来给先生敬酒。”说罢,走到银瓶面前,斟满了一杯酒,递给银瓶。
银瓶会意,端起酒杯走到徐言面前,微微一笑,说道:“学生银瓶请先生喝酒了。”说罢,双手托着酒杯递到徐言面前,秋水般的双眸看着徐言,看的徐言双颊微热,幸好灯火并不明亮,不然堂堂六尺男儿,见一姑娘,脸红心跳,岂不笑话。
徐言转过眼神看着肖知府和蒋云龙,略有尴尬,碍于情面,只得笑着接过酒杯,一口喝干,肖知府笑道:“如此佳人为关门弟子,可喜可贺,贤弟日后一定要将毕生学问授予我们银瓶姑娘,也不负银瓶一片真心哦。”
蒋云龙端起酒杯,对徐言说道:“今日不仅见识到传说中的贤弟才学,更是见证了贤弟得遇一名佳人为徒,如此大喜之日,岂能不干三杯,来,愚兄敬贤弟了。”说罢,仰头干了杯中酒。
徐言无奈,只得回敬道:“云龙兄抬爱了,小弟惭愧之至啊,请。”说罢将酒喝干。银瓶一边斟酒,三杯酒后,二人方坐下。
如此谈笑风生,推杯换盏,一直至子时将近放散,三人皆有六七分醉意,护卫叫来车马,将徐言送至州府管驿休息,便带着肖知府与蒋云龙回府了。
一宿无话,直至次日辰时,徐言方醒,见州府有人已将一些物件送到管驿柜台保管,留下一封书信请管驿管事交予肖知府,就雇来马车快速行至码头,准备乘船回楚江。车到码头,由于初春尚冷,并不见多少行人,驻足问询一下,还需相等片刻,无法,只得坐在码头店铺门外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