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感动中国的名家散文:闲言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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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哈谢克(捷克斯洛伐克)

我的忏悔

最近《十月二十八日》杂志一连刊登了好几篇随笔之类的短文,想把我的面目公诸于捷克民众。我得承认,其中对我的描绘完全属实。我不仅是一个不可救药的贱种和坏蛋,正如《十月二十八日》杂志所描绘的那样,而且还是一个万恶的凶犯呢。

我要给《十月二十八日》编辑部补写一份详细材料静候判决,衷心请罪于全捷克的民众之前。

因此下面我就要向全能的上帝和您俩——莫德拉齐克和古杰支两位代表先生忏悔啦:

我一出娘胎就给我妈添了莫大的麻烦。使她因我而日夜得不到片刻安宁。

在我三个月的时候:我咬伤了我的奶妈。结果我妈由于我没有到庭,被布拉格高等法院刑事法庭判了三个月的徒刑,罪名是教子失严。

远在那时,我就已经坏透啦,根本不想上法庭去替可怜的妈妈开脱开脱。反之,我却仍然无动于衷,继续长大起来,表现出兽性的癖好。

在六个月时,我断送了我的哥哥,又把他灵柩里的圣像偷了出来,塞在女仆的床上,害得她背上贼名被赶出去了,并且还被判处徒刑十年,因为她偷的是死人的东西。有一次,她在放风的时候和旁的女犯们打了一场恶架,终于死于非命。

她的未婚夫伤心得上吊死了,扔下了六个同母异父的私生子女。其中有好几个后来都成了混迹于旅馆饭店之间的国际无赖,还有一位成了超级怪物派的大主教。这位大主教年纪居长。他还给《十月二十八日》杂志撰过稿哩。

等到我刚满周岁,全布拉格便再也找不到一只没有被我挖掉眼睛或砍去尾巴的猫了。每当我同保姆出去散步时,所有的狗一看到我的影子就都逃得远远的。

就连我的保姆也没有陪我散步到多少天;因为我在一岁半的时候,为了换取两袋烟叶,不惜把她引到卡尔洛夫广场的兵营里去任士兵调戏。她受不了这种耻辱,就在沃列斯拉文站附近卧轨自杀了。那辆客车被她一挡,也脱了轨。结果十八人遇难,十二人重伤。在遇难者中有一位鸟贩。他的鸟笼也都被摔得稀烂。由于上天有好生之德,才使一只莫德拉齐克鸟得以从死里逃生。这是一种毛丰羽盛、古杰支鸟属的鸟儿,灰褐色的背,尾巴上的毛色较淡,胸前嗉囊上的羽毛色泽翠蓝,中间夹着一条雪白或火红色的细纹;白色的小腹;产于波希米亚;常栖息于灌木丛生的潮湿之处,喜欢结成小群;以小虫小豸为食,捕食时还要大摇其尾巴;被捕后很快就能养驯,并且还会啭啼不绝。

我在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会花天酒地的胡来,并在这一方面压倒了全布拉格的青年。乳臭未干的我竟和某位显要人物的夫人发生了暧昧关系。如果这件风流秘案有朝一日公开,定能轰动全国。

四岁时,我逃出了家庭,因为我用缝纫机砸破了妹妹玛娜的头。临逃之前我还偷了父母好几千金币。后来这笔钱都被我在布拉格贫民窟里和一伙强盗一同喝得精光了。

钱花完后,我便去当乞丐和扒手,并冒充自己是杜恩公爵(当时还是伯爵)的公子。接着我被抓了起来,送到利勃连斯基改造所去改造。我却放火烧掉了那座改造所,使老师们全部葬身火窟,因为我把他们都反锁在屋子里了。

坏日子重新落到我的头上。饥饿的五岁的我流落踯躅在布拉格街头,饿了就偷偷面包铺里的面包,渴了就偷女贩的苹果,不过自从我破门盗走了圣托马士教堂的金制的圣饼盒子之后,便否极泰来了。我把那只圣饼盒子以一枚金币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商贩。等到我在死人胡同里的一家常去的酒馆内喝完了这点钱以后,就又向那个商贩进行勒索,说否则我便要他背黑锅。我向他勒索了一枚又一枚的金币,一直逼到他去警察局自首为止,因为他觉得那样做还要少吃好多亏。

我只好离开布拉格,转赴波里拉藏身。为了老老实实地彻底忏悔,我要向大家坦白一件事:“那位波里拉姑娘并不是基里斯聂尔杀死的。凶手是我!”

这件凶杀案使我弄到了三枚金币!

此后我自然又不能在波里拉呆啦,于是我便步行到维也纳去。到达那里的时候,我已经六岁了。由于缺少一笔回布拉格的路费,我又铤而走险,破门而入,抢了格尔林谢特拉斯街上的一家银行。我还先后勒死了四个门卫,以防万一。

这实在是我最骇人听闻的,不容置辩的罪行之一。但是你们要知道,当时我非常想家,恨不得马上就见到阔别多年的年迈的双亲……恨不得……

唉,还是别婆婆妈妈的好!

终于我平安地到达了布拉格。途中我把一位老太太骗到车厢外的平台上,夺过她手里的皮包,把她从正在飞驰的火车上推了下去。当大家发觉她失踪的时候,我便说她已经在上一站下车了,还叫我代问大家的好哩。

然而我并没有见到我的双亲。我爹早就知道了我到处为非作歹,竟在我回家的两月前气得吊死了。我妈也在卡尔洛夫桥上跳了河。当人们前去搭救她时,她却扳翻了小船,使救她的人也同归于尽。

从此我便过着优裕逍遥的生活,因为我毒杀了我可怜的叔父全家,谋取了他的银行存折,并在存折里涂改了好多数字,使我多得到许多钱……

敬爱的《十月二十八日》编辑同志啊!

笔杆从我的手中滑下去了。我很想继续写下去,很想忏悔到底。然而悔罪的热泪模糊了我的双眼,我不禁痛哭失声。我痛哭我的青春,痛哭我的过去,同时衷心为贵刊的成功而高兴。这也许可以略补我忏悔的不足吧。

为了使全捷克的民众都能深信我这番忏悔是彻底的、诚恳的起见,现在我要表示一下我愿意加入进步社会党。

我保证一定要以身作则,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最后,请告诉我一声,党费在什么地方交?在哪天交?

好,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