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睡了一大觉之后,下午出门游荡,一下楼就看到房车里钻出来两个人,在花圃旁煮咖啡。走过去搭腔,这是一对新婚的西班牙夫妻,一路从巴塞罗那开过来,已经经过了法国、意大利、希腊、土耳其、伊朗、巴基斯坦,现在到达印度--旅途的最后一站。
我们俩佩服得嘴都合不上了,都忘了问这段旅程用了多长时间,只能重复着说:Amazing!Amazing!(了不起)一个人开着房车旅行的故事听得不少,可是两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和梦想,还能凑成一对儿,实在是太棒了!
在阿格拉时听Lester讲过另几个奇人的故事,几个英国人在德里凑钱买了辆二手Rickshaw,开始环游印度。Rickshaw不好开,坐车时总是遇到司机猛拉油门打不着火自己气得上火的,更何况是二手的。但是Rickshaw有它的独特作用,没有盘缠的时候可以顺路拉客赚些外快,倒也不赖。
我顿时觉得只有走出来,才知道世界其实那么的精彩,才知道在一个地方坐井观天,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是最大的故事,自己的遭遇是最大的遭遇,是多么的悲哀。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把梦做得很大,并且敢于走进这个梦,让它成为现实。如果每天朝九晚五的日子让你觉得感恩并且知足,那么这是最好的,你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并且能够心平气和地将它活得尽可能的精彩;可是对于这个世界上极少数的一小群人,你们或许察觉到了一种拿着薪水、有着爱人、有着清晰未来却仍觉得不能满意,仍觉得有一块自己已经缺失并且恐怕永远找不回来的恐慌,永远觉得人生是否仍有另一种可能性,而那种可能性是放弃已有的一切都愿意去尝试的冒险之旅。你不知道是否应该走这一步。
这是人生最大的冒险:去过自己梦想中的生活。只要一个人永远不迈出第一步,他就永远可以意淫他的梦想,永远可以归咎于人:因为你们的原因,或者外力的种种原因,我没有去过我梦想中的生活,所以我的生活这样不如意。但是当你走出去了第一步,便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埋怨别人了,自己便要为自己的梦想承担后果。因为这是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有义务替你承担。
每个人都是一粒包裹在外壳里的种子。种子可以永远安全,生在壳里,死在壳里,并且永远失去成为一棵大树的可能性;种子也可以破壳而出,用脆弱的身躯勇敢接受风雨雷电的考验,并且在这些历练中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爱的人要和我分手时,理由是我们在各自的城市都有自己的前途,都不能放下。
然后我才开始擦拭眼睛上的灰尘,我其实有什么不能放下?工作的价值是给老板创造的,钱是养房子的,房子是为了让家人安心的,而所谓的前途无非升职加薪,这甚至不能让我高兴超过两分钟。我曾大把大把地花钱,在周末疯狂地飞到各个地方,但我痛恨这样的生活!我和金钱的蜜月期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也失去了与自己内心的联结。如果这些就是绑着我的,我又有什么不能放下?外界能够施与我的,也能在一瞬间全部夺走,而真正属于我的是什么?
身边永恒不变的话题是房子买在哪里了,结婚了没有,对象什么工作,年薪多少,买了什么牌子的汽车,股票升了没有,要不要去香港血拼。我不知道何言以对,什么时候我们一同进入了这个欲望的怪圈,成为了为形所役的奴隶?我们为了吊在眼前的胡萝卜一圈一圈地绕着磨盘劳作,走得再快也是在绕圈,吃再多的胡萝卜也喂不饱饥饿的灵魂。终于,我厌倦了,卸下缰绳,走下磨盘,坐在路边,和这种生活说再见。我不再需要谁的赞美或肯定来认清自己了,没有人可以再成为我的主人。
如果整个人生只是湿婆的一场舞蹈,那么我要在落幕之前,舞出一支属于自己的舞。来印度之前,我已经知道了我渴望着什么,只有我真的去尝试一种危险的生活,我才能不愧于走过这一世;来印度之后,我知道了我并不孤独。
下午带康琪去找Kati带我去过的鹿野公园,经过了无限曲折的寻找过程,我们在傍晚时分见到了长尾叶猴和梅花鹿。康琪后来告诉我,当梅花鹿水灵灵的大眼睛与她对望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
康琪,我们不要错过这样的时刻,它们转瞬即逝,我们觉得一瞬间的幸福却不知为何,但是这样的时刻再重要不过,它们让我们回到最初的地方。
当日主要开销
结账离开Athiti:2500Rp阿玛房费预缴:400Rp沃达丰充值:400Rp
72天共计96500Rp
Oct31st,Day73,Pushkar
官方公布的骆驼节开始日期是11月2日,我见不到了,但是不妨碍我们去骆驼广场看人买卖骆驼,交易在节日前的一个星期就陆陆续续地开始了。所谓骆驼节,本应该是各地的骆驼人聚集在一起买卖骆驼和相关用具的集会,现在却演变成为一个欢腾的节日,成了卖艺人、表演者、游乐场的天堂,而骆驼们反而没有机会参加骆驼节了。
骆驼广场就在梵天神庙前的一个路口,顺着出镇的路往下走便全是黄土高坡,一大片荒岭一样的地方,我每天都去遛个弯儿,眼看着它一天一天地,人多了起来,沙漠人来了,驼队来了,吉普赛人来了,摩天轮也搭了起来,旋转马车也开始安装,虽然都是简陋的版本,已可以想象届时会是怎样一种欢快的气氛。
人群围了一个圈,我们也探头进去看:一个瘦瘦小小的黄毛丫头在表演,她拿了一个脏兮兮的玻璃可乐瓶子放在一个小桌板上,看来是要站上去。小女孩深呼吸了好几次,想要单脚站立在瓶子上但都失败了,我阴暗的人格面马上想象出一个罪恶的马戏团老板用皮鞭抽打小女孩的场景。小女孩还在不断地尝试,围观的群众倒很耐心,这时一辆警车开了过来,大喇叭哔哔着让人群闪开,小女孩连忙也收了瓶子跑开了,看来是在整顿非法摆摊。
我们继续往骆驼广场里走。康琪说,她最想看到的是耍蛇人。话音还没落下,一个拿着木筐的男子就戏剧性地站在了我们的面前,他把盖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看上去很普通的蛇。我和康琪面面相觑,这就是传说中的耍蛇人啊?!跟我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一、他没有吹笛子;二、这个蛇也不是眼镜蛇啊!耍蛇人一听我说他家的蛇不正宗,马上就赌气了,他撩拨了几下,那蛇被他弄醒了,倏地一下站了起来,鼓起它的两个大腮帮子。谁再敢说它不是眼镜蛇!?我这才知道,原来眼镜蛇不是一直鼓着腮帮子的。
我俩兴奋地要跟鼓腮帮的眼镜蛇照相,耍蛇人说行,但要给10Rp。呼啦一下,周围的本地居民全涌上来了,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和最佳时机,摸蛇的摸蛇,挤开我们的挤开我们,终于轮到我们照相的时候眼镜蛇又蔫了。我说:“你弄弄它让它站起来啊。”耍蛇人也很无奈,说至少得让它休息二三分钟啊,又不是说站就能站的。
骆驼集市尘土飞扬、五彩斑斓,红黄蓝绿的驼铃穿成一长串一长串挂在帆布支起来的摊位上,穿着白色背心的小男孩在编红色的缰绳,戴着金色粗项链的小伙子骄傲地刷着他的大白马,滚圆的大白马屁股对着我们,马尾巴被修剪成齐刷刷的。这里的马很奇怪,多是白睫毛白嘴唇的,像是白化病患者,价钱却是吓死人的贵。一匹大白马要1Laak,就是100000Rp啊,合人民币也要1万多;相对地,骆驼就卖得很便宜,7000~8000Rp就可以买到一匹壮年的骆驼。小贩们一个劲儿地撺掇我们买匹骆驼带回去,真能忽悠,我家又没买动物园。
第一次在街上看到驼铃的时候,我还问老板这是做什么用的,他说是姑娘绑在脚上跳舞用的,糊弄我都不带眨眼的,那么粗的绳子其实是绑在骆驼蹄子上的。还有各式各样的穗子,我见过在公路上跑得呼呼的大卡车在后视镜两边一边挂一个的,编得可好看了,红橙粉绿的一大坨。骆驼人每年一趟来到这里,都是举家出动拖儿带女的,大轮子板车拉着一家人,上面放了床单被褥、锅碗瓢盆。骆驼虽然走得慢,但能扛事,一车就拉过来了,到了营地之后当家的拿块大帆布搭出个帐篷,洗漱晾晒过得有滋有味。
我们还见到了发怒的骆驼和主人搏斗的情景,骆驼被系在一根木头上,和主人绕着圈子跑。主人拿了根木棍子,却还是棍长莫及,骆驼也不甘示弱地吐口水,它这个坏脾气真是和近亲羊驼如出一辙。两人飞沙走石,声嘶力竭,末了还是以主人的获胜告终,成功地给骆驼两只前腿系上了麻绳。Iburam说过,骆驼跑起来飞快,追都追不上。
各家各户都对自家的骆驼爱护有加,极尽所能地打扮它们,描眉画眼、披红带绿的、戴着珠串项链的、身上画上各种小图腾的,深黄色的骆驼还能被活生生地给涂成黑骆驼。我们亲见几个男人围着一个骆驼,驼峰和耳朵都被彻底涂成了黑色,一个人蘸着墨水正拿小刷子给它画花儿,已经在尾巴根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现在正在大腿上画一个圆。看来他创意也是有限,画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图案。旁边还趴着一只苦瓜脸的黑骆驼,我俩怀疑它是被伪装成黑色的,上前去摸它的毛,短短茸茸的,摸起来确实像真的一样。
一个女人,在漫山遍野的男人和骆驼之间显得十分出挑。她头发梳得油油亮亮,披了粉红色的头巾,繁繁复复地戴了好多条项链,穿了绣粉色大花的纱丽,她招呼我们过去,一开口露出两颗大金牙,就在门牙两旁,晃花了我们的眼。她说:“你们来,给我照相。”我们照了。她说:“给我10Rp。”我们没给。但这招倒是学会了,在布什格尔总有人拦住我们要照相,我们这么一盘算,一个人收10Rp,那一天的饭钱也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我们觉得还是应该去一下梵天的神庙,毕竟布什格尔是他的地盘,我们来都来了,不打个招呼不好。进庙前要把鞋和包都寄存在外面,来祭拜梵天的人每天都是那么多,要排队过安检。大家在门口都买了一包一包的白色糖球带进去,我们觉得那糖球不会好吃,就没有买。结果一进去大家就疯了一般,全部挤到主庙里,人山人海啊,大家都拆了糖包,用糖一把一把地丢梵天。我们也看不见梵天的神像,只能看到人,同旅馆的一个大个子男生爬上了柱子,猴在上面往里面张望。我想我来都来了,不能连梵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我从队伍的最前面往里扒,倒也没人拦我,我匆匆地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黑脸神像,被砸得一身的糖球……康琪没有挤进去看,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她在庙外面的平台上捡糖球吃,我也捡了一颗放进嘴里,太甜。据说这是梵天最喜欢的食物,印度的神为何口味都这么重,甘尼许爱吃的甜食也是甜得发腻。我们在梵天神庙也受到了巨大的欢迎,一家子一家子地前来合影留念,我们的规矩是不拒绝老人和妇孺,照例小年轻我们是要收10Rp的,吆喝了半天也没人愿意帮衬。
在梵天神庙出来的路上,看到好几个堆满绿色水果的推车。在印度总是吃不到像样的水果,苹果总是面面的,他们多是吃香蕉充数。我跟康琪都没见过这种水果,像樱桃大小,外面的皮皱不拉几的,这怎么吃?看到有妈妈带着小孩在买,我们也凑过去看。我问妈妈:“这是什么?”妈妈一扭头看到我们两个异形,忙不迭地二话不说就开始剥那个绿色地东西,麻溜地就把皮剥掉了露出白白的果肉,往我嘴里塞。我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清凉的水,像荸荠,不甜,但很好吃。妈妈又剥了给康琪,还热情地要抓一把给我们吃。我们赶紧婉拒,自己买了一把。问小贩和妈妈:“这叫什么?”他们说:“WaterFruit。”我们一琢磨,WaterFruit不就是水果吗?“我们知道这是水果,这是什么水果?”他们还是重复地回答:“WaterFruit。”好吧,就叫水水果吧。后来我们回忆起这个好吃的东西,觉得应该是没长成的菱角。
下午我突然想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忍不住对康琪说起。前几天在圣湖南侧的耆那教神庙旁的一条小路上,无意中从打开的窗户缝里看到一幕诡异的场景,两个衣着整齐的真人坐在神坛上,接受信徒的膜拜。我还蹑手蹑脚地趴到窗户上看个究竟,确实是两个男人,还是长发的。康琪听了不信,要我带她再去看一次。
那个耆那神庙在苦行僧Baba们聚集场地的尽头,我们穿过两边的Baba,走上了那条窄到贴墙的小路,里面的气氛安静而吊诡。我再次找到那扇窗,已经关上了,扒也扒不开了,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场景。我们只得从正门走进院落里,一个游人都没有,只有在准备晚饭的Baba们,我们微笑示意,他们也还礼。
我们进进出出,里里外外地找,最后上了最高层的大殿。两个Baba坐在外面的走廊上,让我们随便进去看。我探头一张望,呀!那两个人还坐在那里呢!大殿昏暗,也没有灯,我和康琪拉在一起壮胆进去看。康琪小声说:“假的吧?”我不信,头发都一根根地看得清楚,眼睛也是睁着的,橘色的衣服也穿戴整齐,不像是假的。我们俩鼓起勇气,站在了那座神台的下面,和那两个人面对面的对峙…………啊,是假的,眼睛都没有眨。可是这也做得太逼真了吧!皮肤的颜色都和真人一样。我们看了一会儿,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creepy(令人毛骨悚然的)了!”她说。我俩赶紧跑出来。恩,确实有点人,像是把人封在了塑像里一样,看得人头皮发麻。
出来后我问那两个Baba,这是供奉的耆那教第几位导师?他俩不会英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之前参观的耆那教庙宇里每一位神像确实都是睁着眼睛的,但是像这样逼真得让人发憷的我们还是第一次见。
胆大的可以去看看。
当日主要开销
早餐:100Rp下午茶:100Rp
晚餐@BabaRst:140Rp
茉莉香水:120Rp
73天共计97000Rp
Nov1st,Day74,Pushkar
日记已经开始以11月开头了,我的旅程正接近尾声,我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