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印度,去十次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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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金色之城杰瑟尔梅尔:情陷塔尔沙漠(3)

这里的骆驼与中国不同,都是单峰驼。他把行李捆得结结实实,一层一层地压在唯一的驼峰上,将驼峰垫平,然后示意我坐在厚厚的坐垫上。我两脚分跨在骆驼肚子两边,它太壮实以至于我的大腿不得不劈开很大。

我的坐骑叫可乐(Cola),总是龇牙咧嘴不怀好意地吐口水;领头的高大骆驼叫做孔雀(Peacock),那是Iburam的坐骑,走起路来威风凛凛目不斜视;最小的一只骆驼叫袋鼠(Kangeroo),小的时候穿鼻刺没有穿好,鼻孔缺了一块肉,它背着铺盖,跟着我们走在最后。

每只骆驼都穿有鼻刺,绳索穿过鼻刺将三只骆驼连在一起,走成一条直线。

Iburam嘴里一阵滴滴多多,可乐的后蹄就腾地一下站起来了,我先是向前一趴,吓了一跳,接着它再立起前蹄,我又忽地向后一仰。可乐整个站了起来,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立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骆驼加我至少也有四米高了。

骑骆驼其实不是很惬意的一件事。不比骑马,骆驼通常只走不跑,又厚又大的肉垫子一步一步地踩在沙子里,我也一步一颠,颠得我头晕眼花,屁股生疼。沙漠里,满眼贫瘠的戈壁,只能看到灌木一丛丛,或是时不时出现的一群山羊,Iburam会与赶羊的老人寒暄几句,这是唯一的交谈了。

我的视线一会儿定格在前方的Iburam身上,他把大块的白色粗布围裹在头上脖子上,阻挡顶头太阳的暴晒;一会儿定格在孔雀的屁股上,它扁平的尾巴一扫一扫,时不时地拉几大块屎坨坨出来,一股咖啡的味道便扑鼻而来;一会儿定格在可乐毛茸茸的小圆耳朵上,它360度旋转着听声音,我多想探过身去摸摸它啊,还有它长长的睫毛,那是可以与鸵鸟媲美的美睫,让我心生羡慕……当所有可看之处都看过来,我便将屁股换一个坐姿,缓解一些尾椎骨的压力,恨自己屁股上为什么没多长一些肥肉,缓冲这一顿一顿的冲击力。

骑了一下午的骆驼后,我的屁股都磨烂了,这才明白法国两姐妹为什么选择坐吉普车和我会合。

傍晚6点40分,我和Iburam到达无人沙丘,落日正圆。

当日主要开销

绣片:1000Rp

62天共计84400Rp

Oct21st,Day63,Jaisalmer

傍晚的沙丘寂静无声,暮色将它染上了一层橘黄,显得温暖而宽厚。

Iburam去找做晚饭的柴火了,三只骆驼被卸下了背上的重担,也扑通扑通地一只只倒下,四脚伸直侧躺在柔软的沙子里,它们终于回到了家。

四下无人,我兴奋地爬上最高的沙丘顶端,落日就在我的指尖徐徐落下,沙丘从最高处到最低处几乎有二十来米,我深吸一口气,然后不刹车地一路往下冲,最后一个跟头翻倒在沙里。沙漠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我在它的胸怀里放肆地打滚、手舞足蹈,每次摔下都被它的细沙所包裹。我玩得筋疲力尽,还被沙漠里的奇兵--屎克郎给咬了好几口。它们在这荒漠里奋力堆着粪堆,乐此不疲。

远远地,灌木的另一边出现了一辆白色的吉普车,我知道那是Mullah带着两姐妹来了。我像回到了最单纯的小时候,脑中一片空白地向那辆车跑去,沙丘跑起来一步一个深陷,累得我气喘吁吁,我边喊边挥手:“Mullah!Mullah!我们在这里!”Iburam在我身后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他发现了我们的位置,也朝我挥挥手。我大,原来沙漠里是有信号的。

Lily走在前面,和她的姐姐Lola提着蔬菜和锅碗瓢盆;两个我不认识的男子与他们一道,抬着一桶饮用水;走在最后的是穿白衣的Mullah。

我们在最高的沙丘交会,他塞了一颗甜面球给我,说这是象鼻神甘尼许最喜欢的甜食。印度的甜食吃第一口还可以,第二口开始甜得发腻,第三口就得咽不下去了。我勉强嚼着象鼻神的最爱,一路疯狂地从沙丘冲下来,又费劲地爬上另一个沙丘。

Lily和Lola没有像我这么疯狂,她俩斯文地趁着落日前在沙上写字,是送给远方妈妈的礼物:JoyeuxanniversaireMaman.(祝妈妈生日快乐。)两个女孩虽然是姐妹,却一个在法国生活,一个在南非生活,天各一方,在印度相约。妹妹Lily留着卷卷的短发,穿着细肩带和及地的花长裙,慵懒而性感,是一只眯着眼睛的波斯猫,我觉得如果萨冈在世,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姐姐Lola把头发绾成一个乱糟糟的髻,不施粉黛,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身材高挑,像一匹骏马。

太阳落山后,Iburam开始生火做饭。沙漠中黑茫茫的一片,只有人类的宿营地有火光。今晚要做的是茶,炒蔬菜,鸡肉马萨拉,主食是Chapati和米饭。你可以相信么?这么丰盛的晚餐,Iburam一个人在柴火边忙活着一道道地做了出来,甚至连Chapati都是现场揉面烤出来的!

Iburam做饭,Mullah和两姐妹在毯子上聊天。另外两个男子我也认识了,他们都是Mullah的好朋友,Deva和Alladin。Deva戴着个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他好胆小,我用烧火棍子从后面捅他一下,把他吓得一蹦老高;Alladin则是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和我的一个邻居长得很像,他发不好“Trix”这个音节,就叫我Rani,印地语中“王妃”的意思。我们围坐在火堆旁,说着笑话哼着歌,然后我说:“不如我们跳舞吧!”他们都不太好意思。Mullah知道我,他说:“Trix,你答应我一件事,跳舞归跳舞,不要翻到沙丘后面去。”

我本来以为骆驼人会在沙漠中的篝火旁哼唱出凄美的调子,然后我们搞个篝火舞会什么的,现实没有这般浪漫,大家还是比较矜持的。我便自己与自己玩,戴上了我的耳机,一个人在篝火的不远处开始跳:火焰,影子,沙漠,星光,鼓点。苏菲派的创始人鲁米也是这样旋转着在沙漠中舞蹈的吧?

我们用手吃饭,一人一个盘子,里面分好了鸡肉和蔬菜,两张饼和米饭。我吃得满嘴满牙都是沙,因为指头上、甲缝间夹着沙,咬得嘎嘣嘎嘣响。饭后Mullah和朋友们都要回城了,我们三个女孩和骆驼人将在沙漠中度过一个寂静的夜,天为盖,地为席。我们每个人都分到了垫子和毯子,Iburam将我们三个的垫子并排放在一起,被我拒绝了。

我说:“我想要自己一个人睡。”我不愿破坏了这难能可贵的沙漠之夜,把垫子挪到了沙丘靠上的位置。

一个人要修多久,才能得以在沙漠中独享一个奇妙的夜呢?恐怕这一世都不会再有了。

当你躺下,漫天的繁星便在你的眼前无边无际地展开。是沙漠的夜幕特别黑么?还是闪烁的星星特别亮?Mullah临走前曾将我拉到一边,对我说,他一人在沙漠中看星空,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进去,看着看着,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也是静心的一种方式。此刻,我正投身进入这深邃的星空,银河如练一泻千里,宇宙头一次这样清晰地展现在我的眼前。人类本来也只是宇宙的一颗小尘埃,慢慢地,慢慢地,我重新回到这个无边无际的存在里,它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只是我忘记了。

花花世界太多纷杂,蒙蔽住了我干净的原始出处,现在我回来了,重新回到母体,与我的星星同类们在一起,永远地嵌在了天幕里。眼前的景象发生着扭曲的变化,地平线开始呈现出弧形,仿佛我正处于地球的最边缘,大气层开始发出朦胧的白光,星星开始逐颗逐颗地消失,而那白光越来越强,仿佛要将我吞噬,我被巨大的光分解了。

然后我睡去了。

凌晨1点,我突然醒来,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一轮硕大的月亮挂在我右手方向的沙漠灌木后方,这月亮只有下面的半个圆,表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最神奇的是,它是红色的!它明显地呈现出一种赭红色,伪装成火星的样子在窥视地球。它突兀地悬在那里。

之后醒来的很多次,它都在有规律地从右边缓缓地向我头顶的正上方移动,划出了一条虚拟的轨迹。每一次,它都在慢慢地变淡,从赭红,到橘红,到暗黄,到蛋黄,到浅白,当最后一次它终于到达我头顶上方时,已是一弯常见的新月。我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早晨6点,Iburam已经在准备早饭,香蕉、白煮蛋、吐司、马萨拉茶,非常丰盛。两姐妹也伸着懒腰坐起来,两只野狗过来和我们一同分享早餐,Iburam一点不心疼地将我们没有吃完的半包吐司面包都留给了沙漠里的动物。

回程依旧是骑骆驼,我已是全身酸痛,但稍微摸清了骑骆驼的门道:想象自己在驾驶一部高达,在骆驼的背上与骆驼同频率地移动手脚,不与它对抗便会轻松很多。Lola骑上了孔雀,Iburam在最前面拉着她走;我骑着可乐,时不时地也发出滴滴多多的声音,指挥它跑上几步;Lily骑着最年幼的袋鼠,有些力不从心,最后她干脆跳下骆驼,拉着骆驼走起来,吃力地跟着我们的驼队。

回到旅馆的时候,我们三个都几乎散架,不知道她们怎样了,我的屁股是磨出了一条血痕,尾椎骨生疼,全身都酸痛难忍,我需要一次马杀鸡(源于日本语masaji,推拿按摩)。

城堡里的女人Bobby是LP推荐的按摩师,我疲倦地走到她的店时,她和老公都懒洋洋地瘫坐在沙发里,两人都体型庞大。Bobby的价钱已经比书上描述的上涨了很多,她讲话时眼睛一翻一翻,口沫横飞地向我描述了三种按摩,还因为我是中国人的关系,她把不标准的英文刻意一字一顿地说得非常慢。我无奈地说,我听得懂英文,给我一个全身推油。

于是她以半个小时350Rp的价格将我卖猪仔似的卖给了她的一个远房妹妹Dyna,Dyna是少有的将自己打扮得很现代的印度女人,看得出来,她文了眉毛和唇线,并且用了深红色的唇膏。

我跟着Dyna去了她家,一栋歪歪倒倒的夹缝中的小楼,顺着黑暗逼仄的楼梯上去,便是Dyna的卧室兼按摩房。一张简陋的单人床,地上放了一张看起来并不十分干净的床垫,窗户大敞着,对着楼下的街道,几根电线杆是唯一的风景。

Dyna说有限的英文,她说:“把衣服全部脱光。”我哭笑不得,顺从地脱得只剩一条底裤,心想这情景与我国无证诊所的黑暗堕胎差不多了吧。

然后Dyna说:“趴下。”我便趴下。她开始在我身上倒了一些香喷喷的精油,揉捏我的肩膀,她踩在床垫上,嵌了灰的脚趾头正指着我的鼻尖,我别过脸去……一个明晃晃的10月下午,我曾赤裸裸地暴露在印度边陲沙漠城堡里的一个小二楼的窗台下。此情此景让我永生难忘。

回旅馆的路上,我在城堡外街上的菜场捎回了一棵包菜、五个番茄、五个鸡蛋、两根葱、四颗蒜加一把干辣椒,才100Rp不到,今晚我将亲手做一顿“中华料理”犒赏自己。每天都在各式各样的餐馆吃饭,早已有些生厌,这次我要做个简单的手撕包菜和番茄炒蛋。

知道我要做中国菜,旅馆里的男孩子们都兴奋得不行,JJ帮我刷锅洗碗,Sadic帮我剥包菜,大厨还让出了他的御用锅给我。我一展厨艺,煮出了香喷喷的米饭,炒了两个素菜,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尝尝鲜了。

其实印度的食材与中国的不甚相同,包菜比较没有水分,醋也只有白醋,因此手撕包菜做得干巴巴的并不算好吃,而番茄炒蛋这个怎么炒都不会难吃的菜得到了一致好评,大家争着拈黄澄澄的蛋花来尝鲜。

热闹过后,我一个人坐在天台餐厅吃自己煮的菜。只是几个月前,这样来去自由、居无定所的我也曾短暂地做过一名主妇,在弄堂一间小小的厨房里,为心爱的人耐心炖一锅红烧肉,肉都烧煳了他仍大口大口地送进嘴里,直说好吃。

那回忆仿佛已是前世的事情了。

当日主要开销

地毯:1450Rp晚餐食材:100Rp

按摩:350Rp

63天共计86400Rp

Oct22nd,Day64,Jaisalmer

我已经想要离开了。在沙漠中骑骆驼的心愿我已满足,也出乎意料地见到了一个在生活的桑雅生,我的杰瑟尔梅尔之行已了无遗憾,昨天拜托了Mullah帮我订今天下午出发前往布什格尔的汽车票。

早上起床收拾行李,只觉得心慌气短,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旅行两个月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背着行李放进储藏室,我两脚都开始发颤,几乎一头从楼梯上栽下去,我开始担心下午长达8个小时的长途汽车之行。

在天台餐厅叫了麦片粥来喝,Mullah和Lily一同出现了,他坐在了我的对面,Lily进了厨房。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的要走了么?”我点头,说:“是。该看的都已经看过,我想离开了。”我的心跟明镜儿似的,看得出来Lily对Mullah有着深深的依恋,我需要控制自己的情感,不想这浑水。我说:“帮我看一下今天下午的票吧。我要去布什格尔。”Lily出来了,像一头小鹿一样招呼着Mullah看什么新奇的东西。Mullah让她等一等,便和我下楼。我们在办公室坐下。他说:“能不能多留两天?”我说不,说已经做好准备离开了,行李都已经收拾好,只等拿到票就走了。他拉过我的手,说:“我不应该留你的,你做好了决定,我没有权利干涉你。但我会遗憾我们没有多一点时间相处,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要离开。”对不起,Mullah,因为我开始有了感情,所以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消失是我知道的唯一方法。他打了几轮电话之后,放下听筒对我说,去布什格尔没有汽车卧铺票了,只有座位,要么?我知道现在身体状况不好,可能会撑不住八个小时的颠簸,只怕没到布什格尔就已经散架了,我说,座位的不行。离开的日期只能向后顺延。

我没有办法为了他留下,我只能为了我自己,否则我不能原谅自己。如果我要在杰瑟尔梅尔多留几天,那么我就要做好心理准备看到Lily对他的暧昧,以及自己要努力照顾好自己,懂得让自己开心。

背着大包二包,我换了一个房间之后便沉沉地睡下,一股强大的倦意把我一下击倒,我没有力气再挣扎着去做些什么想些什么,我只想睡去。我占据了一整间三人宿舍房,把行李丢得到处都是,睡在最中间的那张床上,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这一觉让我的体力恢复得很好,重新回到了满格电的状态,精神抖擞。我洗好了头发,让它半干卷曲地披散在肩上自然风干,戴上了我的大草帽,换上了一件黑色蝙蝠袖T恤,那是我旅途中唯一一件曾被人称赞过好看的衣服,智明也是在看到穿这件衣服的我时,以为我是一个ABC。我终于想要打扮打扮自己了,哪怕没有人欣赏。

打算去那个只有耳闻没有亲见的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