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印度,去十次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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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静心王国普那:冥想日记(2)

最后,我们可以跳舞了,可以欢庆了,庆祝一个轻飘飘的身体,不带任何的阻碍。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爆发出来我还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疯不起。第一阶段的呼吸已经让我筋疲力尽,我的肺功能已经很久没有深入地使用,经不起这样剧烈的呼吸;第二阶段我戴上了眼罩,我想喊,因为我听到很多人在撕心裂肺地喊,大家都有很多的愤怒要发泄,可是我喊不出来;我听到有人在笑,笑得很可悲,那凄厉的笑声似乎在嘲笑着我的困境,我一下就开始流泪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我恸哭,哭得直不起腰,眼罩被哭得湿透。我突然发现我有这么多这么多的悲伤,是,我把它们埋得很深,以至于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因为我的整个生活都在黑暗里,我在黑暗中从来不知道还有光。终于我的眼泪开始流淌了,它们开始洗涤我,像印度教徒在恒河中洗涤自己一样,我开始变得轻盈、清澈。

昆达里尼(Kundalini),哈霎瑜伽中形容是藏在脊柱最下端的一条蜷曲的小蛇,当全身七个查克拉(Chakra)能量轮开始活动,小蛇就会醒来,它像一股电流一样直击向头顶的最高一级查克拉--Sahasrar。在昆达里尼静心中,我们震颤,并且忘记去震颤而成为那个震颤源。当一天的工作结束,开始做昆达里尼静心时,好像在做“甩啦甩啦”,把一天的疲惫都震下来,像大树开始摇落叶般把旧的、腐朽的都震下来,嘴巴可以微微地张开,眼睛可以闭上或者微睁,因此做昆达里尼时人会看起来有点呆。

6点40分的白袍兄弟会是一天中的最高潮,每个人都必须先沐浴,全身白色,不能用香水,有任何的感冒或者咳嗽症状的人不能进入大厅,金字塔大厅汇聚上百人,可是稍微重一点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昨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体验过一次,看到所有人身穿白衣扭着奇形怪状的舞蹈,那种情形和电影中看到的异教徒聚会非常相像,如果不是抱着一种开放的心态来看,一定会被吓到。

白袍会以音乐开始,每个人随心所欲地跳舞,只要不干扰到别人就可以。之后是穿插着印度音乐的静坐、中心创始人生前讲话的视频、乱语(Gibberish)、2分钟的静坐、“撒手人寰”(LetGo)和回归。

乱语很有意思,每个人用自己不会的语言开始讲话,比如我是中国人我不会讲意大利语,那么我就用意大利语开始自言自语,我多次发现自己在乱语阶段讲过韩语、日语、西班牙语、法语。甚至不是任何一种语言都可以,甚至可以只是一种舌头的原始冲动。

你用这种不熟悉的语言表达你的所有情绪,把头脑中的垃圾丢出来,可以大吼,可以打手势。但是如果你不说话,千万要把手举起来,因为当上百人都在往外面丢垃圾时,你会成为垃圾桶。

“撒手人寰”是在2分钟的静坐之后,随着一声大鼓的巨响,所有人像米袋一般倒下,好像当场暴毙一样。我昨天体验的时候,挪来挪去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可是塔尔纳说,真正死亡的那一刻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姿势,你永远在你以为不会死的那一刻死去。要像真的死了一样,无所顾忌地倒下。

最后我们回来,像一个佛陀一样回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这是整个晚上最珍贵的时刻。

当天主要开销

830Rp垫子:300Rp手机充值:300Rp

23天共计33400Rp

Sept12th,Day24,Pune

我很幸运地不用马上上工,拥有一个静心日(MeditationDay),有机会用一天的时间自己去体验各种静心。

中午12点,我出现在中心礼堂,参加由智明辅助的那塔若吉静心(NatarajMeditation)。那塔若吉是湿婆作为舞蹈之王出现的形相,他脚踩妖魔,腰缠灵蛇,手持毁灭之火和代表太初之音(OM)的鼓,他的舞蹈象征着宇宙的运动。

那塔若吉静心是全身心舞蹈的静心,忘记自己的动作,无意识地进入舞蹈。跳舞的人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舞蹈本身。在印度文化中,湿婆以一个舞蹈之神的形象出现并不是偶然,为什么他不是一个雕刻家,不是一个画家,因为只有舞蹈和舞者是无法分离的,在舞蹈的最高潮,舞者会消失,成为一支舞。

我不记得静心的配乐是怎样的了,可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那短短的一个小时内,成为过一个蒙古的男人、一只孔雀、一个芭蕾舞者、一个木偶、一个被囚禁在玻璃格子里的女人、一轮恒河上的太阳、一颗种子长成了一棵树……我不知道我幻化出了多少种形象,不知道是这些意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成为了我潜意识的一部分;还是我本身就含有这些意象,它们只是有了一个时机浮现。

当舞蹈结束躺在地板上时,我筋疲力尽,整个人的灵魂好像被抽离了一样,我知道那塔若吉是属于我的静心。

我记得巴西作家保罗·柯艾略在《波多贝罗的女巫》中借女巫雅典娜的口说出了关于舞蹈的秘密:

“……跳舞是一种让人上升的方式。让人发现新的维度,并且不失去与身体的联系。通过舞蹈,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和谐地共处。芭蕾舞者总是踮着脚尖,因为她们在接触到地面的同时,也抵达了天空。”

“当我们全心地投入每一场舞蹈,大脑便会失去控制权,任心灵去制约身体。只有在这个时刻,顶点才会出现。”

“当然,只要我们相信。”突然间,我读过的所有的书、看过的所有影像,都通过一种神秘的方式连接了起来,世界各地的人突然不是孤立的存在,他们用各种语言在暗示同一个秘密,我还不确定他们通过什么方式连接,可是我无意中也闯进了那个秘密通道。

这一天是中秋节,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于是晚上我约了智明一同出去吃饭庆祝。中心里虽然有自己的餐厅,食物也非常卫生,可是分量少且价格异常的贵,不适于我这种贫下中农。我已经探索过周边地区,找到了在市中心购物广场旁边的一家小吃店,分量大而且味美价廉。我们在大门处相约。

我以黑色防水连帽外套的形象出现,还掩人耳目地戴上了帽子,智明后来跟我说:“那一晚,你真是奇丑无比。”

哈哈,这是我自我保护的一种措施,我一个女子孤家寡人出门在外,要尽可能地低调加扮丑,免得招人耳目。智明做了三十几年的乖宝宝,他看上去和我年纪相当,可是一问年龄居然大我一轮,台湾人真是不可小觑啊,保养功力了得。

台大工程系毕业的高材生,也在知名国际大公司做过一枚随时可替换的零件,然后去做过中学的理化老师,之后完全随着自己的喜好行事,最近的一份工作是去比萨店做学徒,原因完全是自己喜欢吃比萨。他说,同届的同学几乎都已经功成名就,只有他是个怪咖,在不停地折腾,打滚,玩乐人生。可是他不觉得错失了什么,人只有一辈子。

“能来到这里的几乎都是怪咖。”他看我。一个星期前,他坐马来西亚航空直达孟买机场,见到了《贫民窟的百万富翁》

(SlumdogMillionare)中的真实景象,在火车站踩到过黑暗中睡在马路上的没有面目的人。他一刻也不想在可怕的孟买停留,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普那,在KoregaonPark这片豪华的旧殖民建筑群,他见到了印度的另一个极端。

智明跟着我在Rickshaw疯狂飞驰的马路上穿梭,我们拦住其中一部,他饶有趣味地看我和司机讨价还价,看我像个野生动物一样自在地在印度街头穿行。我们在小吃店大摇大摆地坐下,不客气地自己拿菜牌跟老板点菜,我盘腿坐在凳子上吃饭,自己去开一瓶可乐来喝。

“你真是个野丫头。”智明说。我打了一个饱嗝,说:“是,我害怕在这里住一个月,会丧失对外界的敏感度,我不希望变成一只家犬。”智明是个举止谈吐各方面都恰到好处的人,与他相处有种说不明的舒服。他说这是成长了38年不断修炼出来的结果,百炼钢也成了绕指柔,他体内的女人时刻提醒他保持着敏感与洞察。“而你,你是个长着甜美面孔的内心坚硬的男人。”他这样评价我。

这样很好。因为每个人都不是一个单一的性别,每个男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女人,每个女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男人。我们不用去向外苦苦寻找另一半,当内在的两性平衡时,本身就可以完成一个圆。

我们在印度街头一间简陋肮脏的小吃店对对方说,中秋节快乐。

当日主要开销

830Rp

Voucher:1000Rp

晚餐@Central:100Rp

24天共计35400Rp

Sept13th,Day25,Pune

开始工作了!在和负责工作静心(WAM)分配的伊西同学谈话时,我说,只要不把我跟电脑放在一起,什么体力活都可以。

于是我被分配兼顾两个部门,上午的时间在环球联络(GlobalConnections)办公室协助夏莎伊玛女士做一些档案整理的工作,把遍布全球的中心按照活跃程度分类,并且筛出历史合约;下午的时间我去晚会组(EventsGroup),为每晚不同主题的派对做场地布置以及节目安排。

都是不用与电脑合作的工作,我没有任何意见。夏莎伊玛女士是德国人,夏莎伊玛是她的桑雅生(Sannyasin,门徒)名字,意思是:

活在当下。我总是记不住她的名字,于是她郑重地一笔一画地写在我的小本子上。她说,每次听到有人叫她夏莎伊玛,她便会立刻回到现在,安住当下。

开始我会喊她“Boss”,她不喜欢这种称谓,她对我讲起中心与外界世界不同地工作氛围:虽然我和她一起工作,但是我和她之间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我们都是一个“有机体(Organism)”中的不同“器官(Organs)”,这个“有机体”不同于社会性的组织(Organization),组织是死的,而有机体是活的。有机体中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发挥作用时,有机体才会生机勃勃;而组织中的任何一个零件都是可以替代的,这就是为什么在工业社会中不主张个性,而主张千人一面,因为一个个性的零件会让整台机器出问题。她不希望我叫她“老板”,因为我这个器官也和她同等重要。

夏莎伊玛交给我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上面是用Word编排的所有中心的资料,随机顺序,然后我需要从文件柜中找出相应的国家,再根据档案确定该中心是否依然活跃,并在Word文件中做注释。拿到二十余页文件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需要重新用Excel按照国别排序,创立两个Excel文件,自动归档。当我把建议对夏莎伊玛说明时,我突然发现自己作为一个金融从业人员的制约(Conditioning)又开始作祟了,我曾经自己申请不要从事和电脑有关的工作,现在却在要求一部电脑的协助。

夏莎伊玛考虑了我的建议之后,说没有多余的电脑给我使用,另外,用电脑辅助我的工作虽然会让我做得更快,但是在中心工作的本意不是效率,而是乐在其中。没有人真的在意工作进展如何,在意的是你是带着如何的心境工作的,你快乐吗?你在有觉知(Consciousness)地工作吗?不要沦为一部机器。

我理解了她的意思,这里不是动不动就拿绩效和工资挂钩的金钱至上社会,只是我的职业习惯让我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整个人生都是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

我返璞归真地开始手工作业,手动对各个国家排序,一遍一遍地来往于办公桌和档案室之间,虽然有点慢,但是是很有意思的工作,因为不只是在机械做功,还可以有心地留意到中心在世界各地的分布情况,看到世界各个国家中心创立人的样子,他们的生活,甚至一些静心活动有趣的细节。这些不是我用电脑排序有时间注意到的。原来,当我换一种态度看待工作时,工作可以这样好玩。

在游泳池边喝下午茶的时候,工作静心工作组的阿罗哈递给我一份请柬,上面写着:“今天我33岁了,晚上你被邀请与我一起庆祝变老。”

阿罗哈之前与我只有点头之交,被邀请去他的生日派对让我有些诧异,问了智明才知道他也被邀请了,有他做伴我就放心些,心想可能是因为我是新丁所以被顺带邀请。我们在后门等专车接送,一辆豪华吉普开过来,我和智明上车,我们的豪车经过了纸醉金迷的东区,经过了威斯汀酒店,穿过了穆拉穆塔河,开进了HardRockCafé的奢华酒吧区,然后被要求搜车。保全人员要求打开车门进行例行检查,一一盘问了每一个人是来做什么的。我偷偷问司机:“这是搜什么?”

他说:“炸弹。”“炸弹长什么样?”我问。大家都笑了。我是真的好奇,因为在印度,进入商场、电影院、酒吧,甚至麦当劳,都需要经过安检搜身,可见对于恐怖袭击已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HardRockCafé是不是在全世界都有分店?我居住的城市也有一间,但从来没进去过。阿罗哈站在大门口,穿着紧绷绷的格子衬衫,衬衫塞进了紧绷绷的牛仔裤里,整个人看起来也很紧绷。他在门口迎接每一个人,拥抱接受祝贺。几乎每一个工作静心工作组的年轻人都被邀请了,阵容十分庞大,看来阿罗哈先生是地方上的土豪乡绅,我暗自思量。

就像一个土鳖进了城,我一坐下就觉得饿得不行,不客气地问寿星公:“吃的什么时候能上?”他倒也不在意,马上端过来好多小吃,不停地叫我自己拿,然后说自助餐很快就开始了。

整个晚上我都被东道主照顾得十分周到,让我颇有些受宠若惊。就是在这一晚,认识了沉默低调的日本主妇仙缇,捷克的嬉皮士姑娘艾尔卡,第一天就见过面的高高壮壮的印度男生曼奇许。仙缇是一个很有性格的人,她竟然在行李中准备了晚礼服,不像我都是T恤拖鞋走天下的,她从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水,通常在庄子屋辅助静心,是那种平时不出声,一出声就彪悍得吓死人的性格派;而艾尔卡是笑起来奔放得让人担心的姑娘,她的嘴跟我差不多大,所以我俩对视一笑就好像能把对方生吞下去,艾尔卡说她已经33岁了,我大喷一口可乐,不只台湾人,原来“嬉皮士”也不显老,她看起来只有18岁啊!而且她居然是个药学博士,真是人不可貌相;还有整晚一直在自己跳舞的曼奇许,他们说他是舞王,我喜欢看他跳舞,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理人,是很有个性的小伙子,比我小2岁。

塔尔纳女士一直和我坐在一起,她说:“Trix,你跳舞的时候旁若无人,可能你是个天生的舞者,艾尔卡,看来你有竞争者啦。”我从不知道自己会跳舞,我也没有过任何专业训练,我只是觉得跳舞的时候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