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阑人静底时候,伦文就要到池边对他心里所立底乐神请求说:“我怎能得着天才呢?我底天才缺乏了,我要表现的,也不能尽地表现了!天才可以像油那样,日日添注入我这盏小灯么?若是能,求你为我,注入些少。”
“我已经为你注入了。”
伦先生听见这句话,便放心回到自己底屋里。他舍不得睡,提起乐器来,一口气就制成一曲。自己奏了又奏,觉得满意,才含着笑,到卧室去。
第二天早晨,他还没有盥漱,便又把昨晚上底作品奏过几遍;随即封好,教人邮到歌剧场去。
他底作品一发表出来,许多批评随着在报上登载八九天。那些批评都很恭维他:说他是这一派,那一派。可是他又苦起来了!
在深夜底时候,他又到池边去,垂头丧气地对着池水,从口中发出颤声说:“我所用底音节,不能达我底意思么?呀,我底天才丢失了!再给我注入一点罢。”
“我已经为你注入了。”
他屡次求,心中只听得这句回答。每一作品发表出来,所得底批评,每每使他忧郁不乐。最后,他把乐器摔碎了,说:“我信我底天才丢了,我不再作曲子了。唉,我所依赖底,枉费你眷顾我了。”
自此以后,社会上再不能享受他底作品;他也不晓得往哪里去了。
(原刊1922年4月《小说月报》第13卷第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