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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如今无奈镜中人

五更。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军营里就开始早训了。桃花小小的身影被埋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她小心翼翼的打了个哈哈,却是扯得脸疼,脸上那一片乌青是昨天被几个看她不顺眼的将士打的,身上也被他们踢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们出手的时候,没人拦着,因为桃花长得丑,所以没人愿意跟她做朋友,自然也没人会帮她。若不是军官赶过来,她估计自己都不一定能挺过去。

“木兆!”

“到!”桃花一个机灵。

“出列。”

桃花疑惑的跻身出了队伍。

“从现在开始你被调去伙食房了。跟我来!”说罢,那军官哼了一声,对桃花是既羡慕又嫉妒,能让德高望重的姜竹大将军亲自点名调职的人,想必是有些来头,又后悔了昨天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没能帮着点,说不定还能让木兆记自己个好儿。一边在头里走着,一边哼唧着问道:“你在这儿是不是有人啊?”桃花一头雾水的“啊。”了一声。那军官用余光瞥了她一眼,不屑的搓了搓鼻尖:“你就别装了。你被调去最好的伙房当帮工,除了吃喝不愁,每天连训练都不用了,甚至以后连上战场都省了,若不是背后有人,还能使你踩****运了不成?”桃花心头一紧,难不成是被公子人认出来了?不可能吧?她这副模样估计连亲爹亲娘都不定认得。随即干笑了两声答道:“大概是踩了****运吧。”却在心里庆幸,想来这伙房总比军队安全许多,至少可以有更多空余时间,说不定还可以偷偷跑去看看公子,想着桃花便偷偷掩着袖子笑了笑。

军队里有几处大营帐是用来做伙食的,而桃花所到这处军帐,是特地为军官往上的高阶烹调伙食的。寻常兵士吃的比较朴素,再往上高级一点的官兵吃的就要更好一些,除了粗粮果蔬,偶尔还会有肉食。这处也是最好的伙房了。桃花跟了采购的李师傅李思泉,除了采买就是去给个营帐的军官送饭,是个好差事!

桃花深埋着头,绷着身子,对面前这个瘦得像是皮包骨头一样的老头有些发怵,尤其是那双眼窝深陷的眼睛,越看越没有活人气儿。李思泉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缓缓舒了一口气:“受了欺负了吧?”语气中有着关心和心疼。

见他这么语气这么和蔼,桃花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瞧了瞧他,委屈的点了点头。李思泉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木兆。”

“恩,看着是个机灵的娃,就是丑了点,没事儿,我也不好看,不嫌弃你。”李思泉佝偻着背上前在她肩上拍了拍,似是安慰。桃花呲着牙对他笑笑:“谢谢爷爷。”

“呵呵呵……以后我也有个伴了。”

“恩?爷爷自己负责采买吗?”

李思泉抚着自己下巴上白花花的那撮胡子:“是啊,米粮由朝廷直接送来,我就帮着采购些蔬菜水果什么的,一个人也够了,不过现在你能来帮我也好,毕竟老头子我年纪也大了,眼睛也没那么灵光了。小子,会驾马车吗?”

“会!”桃花斩钉截铁的回答。

“行,没白把你送过来,那以后到各个营帐里送饭的货就交给你了。”

桃花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我也要给姜竹将军送饭吗?”

“那是自然。”听到这句桃花兴奋地差点没笑出声来,脸上都能开出一朵花儿来,心说这应该是把这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光了!

姜兰丢下手里的兵书,将双肘支在矮桌上,有些困乏的揉着太阳穴。现在已经黄昏时分了,也到了用晚饭的时间。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胫骨,打算用过晚饭之后再去读它。她在营帐里慢慢踱步,活动筋骨,在书架前,停住了步子,拿了木架上的那幅画卷,小心翼翼的打开,缓缓露出了那人的面容。这幅丹青,她一直带在身边,每每看着心里总会想起以往在书院里那些快乐的时光,却也会想起那人已经离开了大半年之久,现在都杳无音讯,总有一种幸福又悲戚的复杂情感。

对镜玉齿绕青丝,素面华如桃花颜。当初倾心未可知,如今无奈镜中人。

侧边的这首小诗是她提笔写上去的,她反复读着,清澈的瞳孔里显出一丝哀愁,是啊……当初倾心未可知,如今无奈镜中人。许久她收了画卷,回过身被吓了一跳。屋里竟多了一个人,她有些生气,“你何时在这里的?”

桃花揉了揉红通通的眼圈,强忍着哭腔说道:“小的叫了您好几声,您没答应,小的就在这站着了。才一会儿,小的……小的是来给您送晚饭的。”她哆哆嗦嗦把食盒递了过去,姜兰也没多心,接过食盒便说道:“好了,你退下吧。”她也并没有认出发现这个丑陋无比的人,正是昨天她安排去伙房的小兵,她每天忙于军务,这样的小人物她是不会记在心上的。桃花道了声“是。”便转身急匆匆的逃离了营帐,刚出营帐的瞬间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她捂着脸一路狂奔着,跌跌撞撞不知撞到了几人,直到来到空无一人的护城河边才停了脚步,蹲下身将脸埋在手掌里嚎啕大哭起来。她刚才看到了那幅画,看到了桌上的回音螺和梅花糕……他明明还记得一切,明明很在乎自己,可是为什么当初有那么绝情决意的赶她走呢?哭了许久她慢慢冷静下来,脸上的大黑痣被她的泪水搅成一团黑水渍,她弯下身取了湖中的洗脸,露出原来干净甜美的面容,在夕阳的照耀下容光焕发。也许他是有苦衷的吧?也许他也并不想要赶她走,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既然这样,她就更要待在他身边,死也要找到那原因。桃花暗暗地下决心。从新的对着湖面装束了一番,收了收心情,才又回了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