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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不愿鞠躬车马前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纯白无暇的雪花飘飘洒洒,无声无息,就这么来了。

青灵挑着灯笼走在姜府的小路上,微微暖意的灯笼把路两旁的落雪硬的亮晶晶的。青灵打着哆嗦进了屋,忙靠到火炉边上烤火,利索的倒了杯热茶捂在手心里,嘴里还对着姜兰抱怨着:“哎呀,真冷啊!这雪下的真是大啊!都没到我脚踝了呢,冻死了。”

姜兰正坐在书案前从《兵法》中摘要重点,如今那个慕临海去了北漠,皇上又提拔了一个能担大任的良将,一个叫汤浅的少年,与姜兰一同管理京城中的军队,姜兰倒是很乐意。汤浅本是姜兰手下掌管精英部队分支的都尉,勇猛善战,算是难得之才。姜兰打算着重培养他,还指望着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然后她就能放心的辞官隐退了。现下正打算教他用兵之道,所以从古籍中摘些有价值的书文供他参考。听得青灵如此抱怨,她放下手中的笔走上前一同坐下:“前院的客人来了不少吧?我这偏院里都能听得那人声鼎沸。”

清零撇嘴道:“可不是吗!估计明天咱们姜府啊,就要换个更结实点的门槛了!生辰自家人在一起过不就好了?把那些个文武大臣都叫来做什么?送个贺礼也弄得跟比赛似得,谁也不输谁!竟是个珍奇异宝,那贺礼一堆一堆的,也不知打哪儿搜来的民脂民膏!”

瞧着青灵那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嫉妒模样,姜兰忍不住嗤笑:“你这话跟我抱怨抱怨也就算了,出了门可别再说,若让我母亲大人听了去,你可就再没法子抱怨了。”

青灵一惊,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心翼翼的往窗子外面看了看:“小姐说的是!”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的同姜兰唠叨:“今日太子与六皇子也来了,带了厚礼,算是为前一阵子的事做了个了结,算是和解了。本来这帮人都是冲着小姐您来的,倒叫大公子得了便宜,这一干人现在还在前厅喝酒呢。这都亥时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散去。”

姜兰垂了垂眼,没想到太子与六皇子也来了,想到璟霖,姜兰就有些头疼,但愿别发生事端。仔细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站起身,说道:“我想自己出去走走,你在这儿看着炉子,别叫它灭了。”

姜兰刚出门就打了个冷战,缩了缩脖子,使劲儿的裹了裹身上披风。院里的那颗桃花树,长得比之前粗了些,晶莹的雪花压满枝桠,姜兰上前抖了抖树上的雪,生怕这细小的树枝一时撑不住就断开。“你总算出来了!”身后的屋顶上冷不丁的传来这么个声音,姜兰被吓了一跳,咻的转过身往上一看,一个雪白的人影立在房顶,一身素白的大衣袍,肩上和头顶被雪覆了厚厚的一层,看样子应该是站了许久的。若他不开口,姜兰看见顶多以为天上下了个“雪人”,但那声音确确实实的是个人!姜兰飞身上了房顶,对着那“雪人”冷嘲热讽:“六皇子还真是好兴致,在此处赏雪确实是明智之选!”

璟霖笑笑,“我不是来赏雪的,是来赏你的。今天是你生辰,你还真当我是来看那个人的不成?”

姜兰冷冷的抽了抽嘴角“那六皇子您把太子一个人留在客厅真的好吗?”

璟霖笑的更欢了:“哈哈哈,我二哥感谢我都来不及,总比把他仍在那东宫喂老虎强。”姜兰差点被冻僵!想来那刘家小姐没能讨太子欢心了……最近也不是没听说,太子夜不归宿,常留在六皇子府上,或是在烟花柳巷度夜,看来这刘家小姐是个厉害角色!正想得出神,突然一阵香味,面前也热乎乎的。璟霖从大氅下掏出一个食盒来,打开竟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他努努嘴:“愣着干什么,接着啊。还等我喂你吃啊?”姜兰有些尴尬,连忙双手捧了过来,却不解风情的说了一句:“我吃过饭了。”璟霖拉着她蹲下身,从食盒里拿出筷子,戳着她的脑壳:“这是本大爷亲手做的!不许拒绝!快点吃,这是命令。”姜兰着实吃了一惊,堂堂六皇子居然会下厨,而且是为她下厨做了碗长寿面!心里又不免有些感动,如苍蝇一般的哦了一声,接过筷子,一口一口的扒拉着长寿面。璟霖蹲在她身边,撑着腮,微微笑着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样子。最让他开心的是,今天姜兰终于穿的是女装了!是件火红色的棉袍,袍子上用黄线绣着梅花,在月光下,映着她雪白无瑕,未施粉黛的脸很是好看,乌黑发亮依然随意地披在身后。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熏的眼睛也热气腾腾的,姜兰装作若无其事的吸了吸鼻子,“有点咸……”

璟霖被她一句话从美好的情境中揪了出来,气得想跳脚“哈!你还嫌弃我煮的面了是吧?不可能会咸啊!本皇子学了半个月呢!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一把抢过来那碗面,大口喝了一口面汤。“哪里咸了?”

姜兰又怔了一怔,他说为了这碗汤面,学了半个月……为了送这碗汤面他大晚上守株待兔在这里被雪压成了雪人……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半天压着略微哽咽的嗓音说了句:“可能,我口味淡。”说罢,又从他手里夺回了汤面,狼吞虎咽的吃得一滴都不剩!璟霖张着大嘴把碗扣过来,硬是没倒出一滴汤汁来,一脸认真的扭过头,啧啧到:“你当真吃过晚饭了?这么大一碗,你居然全吃光了!猪的胃也塞不下呀!”他捧着空碗嘲笑她,那笑容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福感。姜兰黑了黑脸,那他准备这么大一碗是是几个意思?!沉默吧……沉默中平息……姜兰蹲的腿麻,将屋脊上的雪清理了一块,坐了下来。

他往她那边挪了挪,跟她靠的更近了些。姜兰看着银装素裹,灯火通明的晏京城,脱口问道:“听说,北漠一到冬天就是冰天雪地的一片,比晏京城冷得多,你说得有多冷呢?”璟霖的笑容渐渐隐遁,无处可寻,不着痕迹的又挪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他本就离不了她太近,那个位置有人在了。他冷静的回答道:“不知道,我从没去过。也从来不想去。”

“恩……哦。”她有些失望的将脚边的雪踢落下去。“以后等汤浅能单独带兵打仗,我就辞了官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在沙漠里淘出金子呢。”

他心头一颤,捏紧了拳头,她打算离开。她还是放不开那个丫头!那个丫头走了快两个月了呢。她这两个月想必不好过吧?那他呢?好过吗?都一样的。他望着惨白的雪地,身体的温度一点点被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