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感慨,是不是这世道变了?一连三个月都过的毫无波澜,就连常为她添乱的不成器的大哥姜竹竟然像是掩了声息似得,毫无存在感,之前一直缠着她不放的六皇子璟霖自从三个月前外史回国之后,也没再来姜府找她过,也就只在与皇上博弈时他会坐在一旁观战,但大多都一言不发,而且虽说是观棋,时不时总觉能察觉得到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盯着自己,从开局到局散都不带移开的,姜兰在私底下也没少思量,只能把这归结于他有心于叶赫苏黎公主,而那位公主又和自己走的太近,这心思倒和太子的一样,想到这里竟猛地发觉那眼神是多麽的幽怨,阴冷。说起太子他可没少给姜兰冷眼,尽管叶赫苏黎已然走了三个月,太子却是个记仇的主儿,不过记仇归记仇,太子到底也得唤她一声先生,这名号也被太子叫了三个来月了,也是从九黎国的使臣离开晏京城开始的,赛马打赌的事不知为何被皇帝知道了,应不住皇上要求,她还真的做了太子的先生,其实她之所以答应这件事,是因为皇上承诺姜兰可以省了早朝,姜兰那一刻才意识到晏国国主是多麽的明智!对于这样的抉择很是让她感激涕零。跟太子无非是练习骑射,御敌之术之类的,那些文邹邹的理论另有其人教授,所以她一天在东宫也待不了几时,军营也都有慕临海全权负责,她无需去军营练兵,不过得空还是会去几趟,以免被人落了口舌,说他们姜家因宠而骄。那位年轻貌美的公主叶赫苏黎自离开以后,给她寄来的书信就没断过,还有几封是那位被她救起的九黎国太子写的,信中微微有提到太子的几封,去授课时也拿给了太子看,还巴巴的期望太子能对她少些怨恨,但是太子那嫉妒到发红的眼睛,以及翠绿的脸色,让她明白自己错的多离谱。每到日曜日无论是什么事情也都搁置一边,桃花依旧每一次都会站在书院门前等她,以至于她每一次去见她都有一种归家的感觉,算起来跟桃花在一起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对桃花已经有了足够的信任,每每她想要将她是女子的真相告知于桃花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极力的遏制她,为这事也有一段夜不能寐的时日。不过除此之外,她这几个月过得甚是太平,太平到每日都禁不住掐自己两把,看是不是在做梦。
“小姐,您要的都备齐了。鱼缸也命人抬进来了,您看放在这里可好。”青灵将包袱放在桌上,摇手指着角落里的鱼缸柔声问道。
“恩,那里便好。”姜兰点头,站起身,往鱼缸瞧了瞧,鱼儿只剩了五条,断断续续的死了几条,今早喂食的时候又死了一条,想着许是这时节已经到了深秋,怕是不小心在夜里冻得了,她说这话时,青灵反驳了她,说是鱼的寿命就这样短,让她莫要自责。这话倒很让她宽心,继而心里的内疚感消散了些,对青灵也觉得很是称心了些。
今日约了桃花进山看红叶,命青灵备了两件厚点的披风,一件给自己用,另一件是怕山林的风大,把桃花冻感冒了。在院子的桃树前站了片刻,这株桃树又让她想起两个多月前,跟桃花回她老家祭坟,桃花坐在她母亲的坟头边,一边大笑一边大哭,她从未见过那样的桃花,也许是故地重游触景生情,桃花垒起的心墙也许是因此轰然崩塌的吧,“娘,桃花听你的话,桃花没有哭,没有懦弱,一直都,没有……”姜兰一阵心疼把她抱在怀里,她缩在姜兰怀里哭了个痛快,临走时从家门前的小溪边折了一株桃枝,递到姜兰面前,一脸执拗认真“娘亲说,这是送给公子的。唯一可以送给公子的。”
姜兰从回忆里脱身,昨日花匠说这枝杈已在地下生了根,已经移植活了,姜兰看看空荡荡的庭院摸了摸桃树的枝身,喃喃:“熬过这个冬天便能满园春色。”
桃花依旧在等她,直直的杵在门口,眉眼里尽是笑意,朝她挥着手。她未下马,一把拉住桃花的胳膊将她抽上了马,坐在自己胸前,为她披上披风,在她耳际轻盈的嗔怪道:“现都是深秋了,怎么在这里等我也不知道披件外套?”
桃花转过头嘿嘿一笑:“忘记了。”
她嗅着她的发香味,回道:“你若是再忘记,下次我便将要来看望你的事也忘记好了。”
桃花撇了撇嘴,撒娇道:“下次不会忘了。”
姜兰无奈摇头:“你每次都这么说。”
桃花又回道:“公子也是每次都那么说,但还是每次都为我准备外套,都是公子害我都忘习惯了。”
姜兰莞尔一笑:“罢了,便是我的错。”
桃花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袍,退去墨青色的披风,瞬间与这红似火的枫林融为一体,在狭长绵延的枫林小路上一路奔跑,散发着青春活力,姜兰将披风脱了,与桃花的一同搁在马背上,脚尖一点轻盈的穿梭在枫林间,不紧不慢的追赶上桃花。桃花响亮的笑声袅袅回荡在这枫林里,姜兰靠在树上,取出袖间的玉笛,轻快地音律追逐着桃花的步伐,桃花红袖一挥,伴着这悠悠笛声,飘飘红叶而舞。
红,如一团火。那一抹生动艳丽的身影化作姜兰心上的一点火苗,噼里啪啦的化开了姜兰心上的最后一层薄冰,将笼罩在她心中的阴霾烧灼干净。
隐隐约约心脏又开始不平。
桃花顾盼生姿,衣袖挥舞,翩若惊鸿,暮然回首,四目相对之间,姜兰心中最为隐秘的情愫猛然被撕裂,她忽然很想得到她……
箫声戛然而止,姜兰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一秒想了什么!她被从未有过的羞耻感包围了,她们皆为女子,而她却想得到她,全部……
她想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