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啸林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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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闹出人命,逃亡上海(1)

一、灵隐寺偶识“马浪荡”

张啸林击败钱塘虎钱彪之后,势力迅速膨胀,一跃成为杭州地界上最有势力的流氓头子。黑道上的人物纷纷前来拜访他。李休堂等官府中人也放下了身价,主动到张家的茶馆来找张啸林,大家一起喝喝茶,听听戏,十分逍遥。李弥子见张啸林的排场越来越大,在张家茶馆里接待客人显得太寒酸了,便建议他说:“大哥,现在你的身份不同了,以后不能再在茶馆里接待客人了。我们这茶馆显得太寒酸了,和大哥的身份也太不相符了。”

张啸林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他本打算在杭州城的繁华地段买座宅子,带着老婆和孩子一起住过去。但是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在杭州城立足未稳,骤然换个地方,难免吃不开,他在拱宸桥发家,这一带的小混混对他最为忠心,他决定仍然以拱宸桥的张家茶馆为据点,继续扩张势力。

张啸林想了想,便对李弥子说:“这样吧,从明天开始,茶馆停止营业,你去找些匠人,把茶馆重新装饰一番,将一楼设为茶馆,二楼弄些包间。”

李弥子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张啸林的卧房,派人四处找工匠去了。张啸林从嘉兴田家骗了不少钱,扩建茶馆对他来说一点困难也没有。不到一个月,拱宸桥的张家茶馆就大变样了。一楼的大厅被装饰得焕然一新,二楼还设了许多功能不同的包间,有专供尊贵客人喝茶的,有供赌客们打牌的,还有供戏迷听书听戏的。张家茶馆装饰一新之后,附近的文人墨客和富商巨贾也愿意到楼上的包间喝茶、听戏了。赌客们更是慕名前来,一天到晚厮混在张家的茶馆里。张啸林本就嗜赌如命,他也经常到包间里和赌客们玩几把,但他终究是茶馆的老板,不太好冷落了其他客人,他也经常到其他包间去陪那些富商巨贾喝茶听戏。一来二去,时间一长,张啸林居然对听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张啸林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能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听戏。在意外之余,张啸林还有几分得意,他要让拱宸桥的人知道,他张啸林并不是一个只会打架斗殴的粗人,他也有一些高雅的情趣。听的时间一长,他自己也能哼上几句了。张啸林在唱戏方面颇有天分,他哼得有板有眼,常常引来茶客们热烈的掌声。于是乎,他的兴趣更浓了,他不光爱上了听戏,甚至产生了拜师学戏的冲动。

张啸林产生拜师学戏的念头没多久,便遇到了一位在艺术上颇有造诣的师傅。此人便是后来和张啸林一起在杭州打天下,并成为儿女亲家的陈效岐。陈效岐是苏州人,自幼从师学艺,跟着戏班子浪迹江湖。成年后,他娶了师傅的女儿,夫妻二人跟着戏班,在江浙一带混饭吃。

陈效岐性格直爽仗义,唱得一口好滩簧,在江浙一带颇有些名气,外加他们一帮人行踪不定,与滩簧剧目《马浪荡》里的流浪汉颇为相似,戏剧界便送了他一个“马浪荡”的绰号。滩簧是江浙一带的地方曲艺,起源于清朝中叶,有前滩与后滩之分。前滩移植昆剧剧目,将昆剧曲词加以通俗化;后滩取材于民间花鼓小戏,滑稽风趣。

滩簧刚刚兴起之时,表演形式较为古板,演员分角色自操乐器围桌坐唱。至清朝末年,昆曲渐衰,各地小型戏曲蓬勃发展,各地滩簧也相继仿效戏曲形式,改为化妆登台演出。随着角色的增多,表演的需要,曲调、音乐逐步演变,形成了滩簧腔系的各地方剧种,如苏剧、甬剧、锡剧、沪剧等。

陈效岐登台演出之时正是滩簧向地方戏转变的关键时期。他自幼学戏,功底颇深,又肯钻研,很快便名扬苏浙一带了。陈效岐与妻子也十分恩爱,夫妻二人结婚一年多便生了一个女儿,取名月华。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当陈效岐事业和家庭都蒸蒸日上之时,他的老丈人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西归了。

老丈人去世之后,他的妻子也失踪了。有人说她被流氓抢去转卖他乡了,也有人说她跟人私奔了。陈效岐抱着女儿呆坐了半日,掉了几滴眼泪,从此便过起了又当爹又当妈的日子。

好在他戏唱得好,功夫也精湛,戏班子少不了他,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陈效岐都是戏班子里的顶梁柱。这些年,他们跑遍了苏州、无锡和扬州一带,陈效岐也渐渐拉了一帮人,自立门户了。

自立门户之后,陈效岐把目光投向了杭州和上海。他领着女儿,带着戏班子,乘船到了杭州。陈效岐一帮人在杭州南星桥码头下了船,在附近租了两间旧屋安顿下来,准备搭台唱戏。南星桥码头是当时杭州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钱塘江水运码头、轮渡码头和浙赣陆路南星桥驿站都在这里。南星桥一带整天熙熙攘攘,码头工人、行人、客商来往穿梭,显得异常热闹。但这种地方也往往是藏污纳垢之所,小偷、流氓便夹杂在人群之中,伺机作案。聚众殴斗,恃强凌弱等恶性事件在这里更是屡见不鲜。

陈效岐来到杭州的时候,恰逢灵隐寺庙会。这灵隐寺是江南著名的古刹之一,位于西湖的西北面,历来香火鼎盛。相传魏晋南北朝时期,印度僧人慧理不远万里来到杭州,看到这里山峰奇秀,以为是“仙灵所隐”,就在这里建寺,取名灵隐。

又传灵隐寺原来叫“灵鹰寺”,始建于唐朝初年。据说,有一位僧人在笔架山筑庐而居,以打柴种地为生。有一天,僧人在笔架山丛林打柴,因为天热,便将袈裟脱下,挂在树枝上。忽然,一只大雁凌空而下,将袈裟衔走了,一路向南,直到西湖边上一处茂林之中才落下来。望人一路追来,见此处翠柳成荫,一座土山南头北尾,前饮碧水绿荷,后交浮菱青湖,左右两侧隆起两扇翼状土丘,整个地貌有如巨鹰卧地。僧人顿悟,这是神灵派大雁指047点他到此地来的,遂焚香祷告,搭棚立寺,故名“灵鹰寺”。从此,灵鹰寺香火兴旺,庙宇初具规模。传至碧钵和尚时,寺内有僧人一百多人,耕地两百多亩,牛十余头,水井十多口,影响了浙江全省。

唐朝贞观年间,有一天,碧钵大师在寺内说法,大将军尉迟恭受朝廷委派前来平叛剿匪,路过此寺,见寺庙巍峨庄严,井井有条,特进庙朝拜神圣,祈祷此去如能平叛剿匪,定禀告皇上拨款重修庙宇。尉迟恭果然一举平息叛乱。班师回朝后,尉迟恭元帅立即禀奏皇上。大唐天子李世民准奏,还将灵鹰寺更名为灵隐寺。

从此之后,灵隐寺香火日盛,传到清朝末年,已经成为江南一带最为著名的古刹之一了。每年庙会,四面八方的人们都蜂拥而至,场面十分浩大。

南星桥作为水陆交通枢纽,过往的行人自然也多了起来。陈效岐赶上了这么一个好时节,生意好得不得了。他的戏台刚刚搭起来,看戏的人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拢上来。没等演出结束,人群忽然骚动起来。一大群手持棍棒的流氓闯到了台前。为首的一个流氓指着陈效岐的鼻子,大骂道:“哪里来的戏子,懂不懂规矩?竟然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搭台唱戏!”

陈效岐跑了多年的江湖,非常熟悉江湖规矩,按理说,初到一地,应该首先去拜码头,送些钱物给当地的流氓头子,才能搭台演出。陈效岐见南星桥一带行人如织,听戏的人也多,一高兴竟然忘记了拜码头的事情。直到当地的流氓将戏台团团围住的时候,陈效岐才想起来。他急忙对着流氓们打躬作揖地说:“各位爷,小的初到贵宝地,一时疏忽,一时疏忽,请各位爷见尉迟恭(公元585年—658年)字敬德,朔州善阳(今山西朔县)人。尉迟恭先为隋朝刘武周偏将,后归顺李世民。唐太宗贞观三年(公元629年)任襄州都督,贞观八年(公元634年)任荆州路总管府总管。尉迟恭忠于大唐,最后封为鄂国公,死后,被谥为忠武公,陪葬于唐昭陵。

谅!小的马上去打点!”

陈效岐跳下台来,急忙跑到码头边的店铺里买了几斤上好的龙井,又挑了一些瓷器,跟着为首的那名流氓,赶到当地流氓头子的住处。陈效岐拜了码头,流氓们散去了,但天也黑了。陈效岐懊悔不已,只能等第二天再登台演出了。第二天,陈效岐领着戏班唱了一天,好歹赚了一些钱。

他听说灵隐寺的庙会极具规模,便想到那里去唱上几天。第三天他们便带着一应道具,早早地赶到了灵隐寺。陈效岐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稍作休息,便去打听谁是当地的流氓头子,准备拜码头。没想到当地的流氓头子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他每场交30块大洋的保护费。陈效岐想了想,为难地说:“爷,我们辛辛苦苦唱上一天也赚不到30块大洋啊!请爷通融通融!”

陈效岐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流氓头子便示意手下的小流氓将他赶了出来。陈效岐无奈,只好领着众人在远离灵隐寺的一块空地上搭起了戏台,登台演出。他暗暗祈求上天,希望那流氓头子不要来为难他们。但他想错了,戏刚唱到一半,那流氓头子便带着一帮人赶来了。陈效岐急中生智,从装铜板的笸箩里抓起一把铜板,向人群中撒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流氓们一部分蹲在地上抢钱,一部分冲上前,跟陈效岐等人扭打起来。就在这时,一名大汉跳入场内,大喝一声:“住手,有话慢说,不得动武。”那流氓头子循声望去,吓出一身冷汗,他急忙吩咐手下的流氓们:“赶快住手,张啸林张大哥来了。”

众流氓一听到张啸林的名号,急忙停住了手。那日,张啸林夫妇和一帮手下来赶庙会,碰巧路过此地,便停下来听了一会。陈效岐幽默的表演引起了张啸林的极大兴趣,他刚要赏钱,那流氓头子便领着一帮流氓前来捣乱了。张啸林本来不打算管这件事情的,但流氓们这么一闹,将他的兴致全部搅扰了。张啸林才大吼一声,震住了那些流氓。陈效岐也因此躲过了一劫。

流氓们灰溜溜地散去了。陈效岐忙对着张啸林施了一个大礼,感谢他的搭救之恩。就这样,张啸林便在灵隐寺的庙会上结识了他最要好的朋友之一,著名滩簧演员陈效岐。

二、租界里拳打日本人

张啸林把陈效岐一帮人接到了拱宸桥,帮他们赁屋住下。陈效岐对张啸林夫妇千恩万谢,动情地说:“张大哥,你们夫妇如此仗义相救,真让小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张啸林笑了笑,回答说:“陈兄这样说就太见外了,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张某是真心想和陈兄交个朋友。”

两人谈了很久,慢慢谈到了戏剧。张啸林几乎已经迷上了戏剧,但他的茶馆中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演员,像陈效岐这样名动苏浙一带的在整个杭州城也不多见。张啸林思索一番,对陈效岐说:“张某开了家茶馆,二楼设有说唱间,如果陈兄不嫌弃的话,可否到茶馆里去演出几场?”

陈效岐自然乐意,如此一来,他不但可以解决生计问题,还可以答谢张啸林的相救之恩。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杭州的戏迷们得知陈效岐在张家茶馆演出,纷纷慕名前来,茶馆的生意空前地好了起来。

张啸林自然十分得意,但他又担心陈效岐会离开杭州,到上海去,便和娄丽琴商议对策。娄丽琴瞅了他一眼,亲昵地说:“瞧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自己不是也时常哼几句的嘛!你就拜他为师,跟他学学戏。有了这师徒的名分,我看他也不好随便离开的!”

张啸林恍然大悟道:“嗯,好办法,好办法!”第二天,张啸林便正式拜陈效岐为师,跟他学起了滩簧。陈效岐见张啸林如此敬重自己,岂有不卖力之礼!他白天带着戏班子在张家茶馆里演出,晚上就教张啸林唱戏。几个月下来,不但茶馆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张啸林的唱功也有了很大的进步。有时,陈效岐等人在茶馆演出之时,他也会夹在中间串几场,倒也像模像样,引得茶客们笑成一团。

就这样,陈效岐和张啸林之间亦师亦友的感情越来越深厚。再加上,张啸林的儿子与他的女儿差不多大,整天一起玩耍,亲密无间。陈效岐便真心实意地留在了杭州,帮助张啸林打点茶馆说唱间的生意。张啸林在杭州的势力越来越大,名声也越来越响。黑白两道,多少都要给他一些面子,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便极力来巴结他,但普通市民却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就在张啸林的势力一点一点膨胀的时候,中华大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八月,孙中山、黄兴等人在日本东京改组兴中会和华兴会,组成了全国性的革命政党——中国同盟会,提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的革命思想。随后,在孙中山等人的领导下,湖南、广东、湖北等地的革命党人纷纷举行武装起义,试图推翻清廷腐朽的统治。

到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清王朝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官场也腐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许多清廷大员一边勾结帝国主义,干一些出卖国家和民族的勾当,一边极力压榨百姓,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英、法、美、日等帝国主义国家也趁机加快了侵略中国的步伐,中国人民陷入了更加沉重的灾难之中。当时,杭州地界上,日本人的势力最强,他们在租界里大兴土木,肆意掠夺百姓们的财产,官府不敢管,百姓们更是敢怒不敢言。但张啸林却在这一年冒天下之大不韪,在闹市上狠狠地将几个日本人教训了一番,成了杭州城的英雄。

这年十月,清廷大员王文韶病死杭州。王文韶是杭州人,咸丰二年(1852年)进士,历任户部主事、湖南巡抚、兵部侍郎、直军机、云贵总督、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等要职。他在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任内,在国防建设上建树颇多,曾多次疏陈建议加强北洋海防、整顿水师、兴办天津武备学堂、重建旅顺大连炮台;在兴修水利、开垦农田、兴办学校等方面也有很大的功劳,曾奏设北洋大学、铁路学堂、育才馆、俄文馆、西学水师各学堂、上海南洋大学等近代学堂,为国家造就了一批人才。与此同时,他却反对维新运动,极力打压爱国人士的救国活动,主张对列强妥协,也干过一些坏事。王文韶的行事作风很对慈禧太后的脾胃,因此在其晚年仍授以要职,加武英殿大学士衔,死后追赠其太保衔。

王文韶的葬礼极其隆重,轰动了整个杭州城。陈效岐在杭州小有名气,也被王家雇来演出,替这位大学士送葬。出于好奇,张啸林便央求陈效岐把他也带去。陈效岐无奈,只好给他安排了一个角色。临行之前,他再三叮嘱张啸林要认真扮戏,不得胡闹,否则会引来牢狱之灾。张啸林满口答应,而052且在送葬的时候也确实非常用心。陈效岐见他这样,也就放心了。送葬的场面十分宏大,引来众多的围观者。送葬队伍所到之处,大街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当队伍进入日租界之时,围观的人渐渐少了。因为日租界里的中国居民很少,又不准中国人随便进出,围观的人便在租界入口处停了下来。

日本侨民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一个日本少年出于好奇,便挤到了送葬队伍里,在扮戏人中间东窜西逛。张啸林只顾扮戏,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一不小心把他撞倒了。日本少年平日里便看不起中国人,一语不合便会大打出手。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中国人撞倒了他竟然连声“对不起”都不说,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走,他哪里肯罢休呢!少年撒起泼来,大吵大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