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啸林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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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充当汉奸,不得善终(6)

突然,十余人扛着冲锋枪从路旁的弄堂里冲了出来,对着三辆车就是一阵乱扫。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第一辆车的司机不顾红灯,猛踩油门,作为头351车带领两辆后车猛然冲过了交叉路口。回到张公馆,张啸林惊魂未定,他对那名司机非常满意,要重重地赏他。张啸林让他的贴身男佣阿四把那名司机叫到二楼的客厅。司机走到客厅门口,被客厅的守卫叫住了。守卫指着他腰间的手枪说:

“先把你的枪交给我!”

司机交了配枪之后,走进客厅,看见张啸林正卧在烟塌上吸鸦片,旁边站着六个腰间都挎着两把盒子炮的保镖。

张啸林吞了口大烟说:“小赤佬,你今天倒是蛮机灵的,不然的话,我现在可能就没办法在这香两口了。听阿四说,你小子枪法也不错。阿四,把那丫头带进来。”

不一会儿,阿四就把一个模样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带进了客厅,带到张啸林的卧榻旁。张啸林对着这个走过来的小女孩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霎时小姑娘白皙娇嫩的脸上就出现了五道鲜红的手指印。

张啸林恶狠狠地说:“这丫头的爹欠了我一屁股赌债。现在赌债人偿,这丫头是我的了。今天,我就用她来试试你的枪法。等会儿你下去,我让这丫头头顶一个苹果站在弄堂口,你给我站在弄堂尾,用盒子炮打她头上的苹果。”

司机唯唯诺诺地说:“是,大帅。”

临近十二点,小姑娘站在千米之外的弄堂口。司机举起手中的枪,“啪”一声,小姑娘头顶上的苹果就应子夜的钟声而落。

就在这时,又是三声枪响,小姑娘倒在了血泊之中。二楼的阳台上,张啸林举着手中的枪,大笑着冲楼下喊道:“这死丫头得了肺炎,真是活着也没用了。哎,你叫什么名字?枪法不错啊,又快又准,连老子都没看清你的动作,以后就做我的贴身护卫吧,老子不会亏待你的,哈哈哈哈。”

那名司机站在弄堂口,大声回答道:“多谢大帅提拔。我叫林怀部!”

林怀部原系上海法租界一名华人巡捕,其父亲曾经在北洋军队里服役,与张啸林有点交情。林怀部不但枪法精准,而且身手不凡,与张啸林的贴身男佣兼司机阿四关系不错。坊间传闻,他是阿四的徒弟。而且,他之所以能352够当上张啸林的保镖也是阿四在暗中相助的原因。

十、保镖开枪,命丧黄泉

1940年夏,张啸林照例上莫干山避暑。恰在此时,抗日游击队以莫干山为根据地,以游击战的方式给附近的日军以沉重打击。日军盛怒之下,将附近的竹林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张啸林不敢再莫干山再住下去了,只好匆匆返回上每,躲在张公馆里不出门。

8月14日中午,阿四神情焦急地站在张公馆门前,像是在等人。不一会,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了张公馆的门前,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下汽车。阿四忙上前恭迎,热情地说:“哎呀呀,吴局长,你可来了,大帅在楼上客厅等你多时了,特叫小的,在此恭候。”

中年男子回答说:“你也太客气了,都是自己人。你还是像往常一样,叫我静观就可以了。说起来,你可是看着我发达的啊。”

这中年男子是伪南京国民政府杭州市锡箔局局长吴静观,张啸林的得意门生之一。阿四赶忙说:“这哪能啊,今时不同往日,今天的吴局长,不但是大帅的得意门生,而且是南京国民政府的杭州市锡箔局局长啊。吴局长,咱儿就不在这客套了,您还是跟我上楼吧,老爷久等了。”

阿四把吴静观领到二楼客厅,便下来了。他对林怀部说:“我去翠芳楼叫些长三来出局,这院里院外的,你多照应点。”

林怀部回答说:“好咯,您放心去吧,这有我照应着。”

阿四走后,林怀部故意寻事,同张公馆的一名司机吵闹了起来。吵闹353声传到了二楼,张啸林立刻火冒三丈,对着保镖们大声斥骂道:“他妈的,神经病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饱了睡,在我这里不干正事,我见客人,还敢在下面吵吵闹闹。你们他妈的,还有没有体统啊。老子好多叫点日本宪兵来,让你们统统滚蛋!快点,把枪都给老子缴了。”

林怀部一边拔出腰间的盒子炮,一边反骂道:“他妈的,你让老子滚,老子还就不干了。”

阳台上的张啸林和楼下的保镖都以为林怀部是要把盒子炮交出来,然后滚蛋。谁也没有想到,林怀部敛眉怒视,提起盒子炮,对准张啸林,扣动了扳机。只见,子弹从张啸林的咽喉穿入,从他的脑袋上穿出。张啸林的身体重重地扑到在阳台的栏杆上,已然断了气。

吴静观见状,急忙拨电话喊日本宪兵。他才拨完号码,还不曾来得及通话,林怀部便从楼下冲了上来。吴静观正要开口说话,林怀部的枪再次响起。吴静观后脑中枪,也倒地死去了。就这样,两名汉奸一师一徒一步路走错,全都不得善终,死于非命。

林怀部从三层楼一路欢呼跑下来,从容地从几十名带枪的保镖门前通过,便跑便喊:“我杀了大汉奸!我杀了大汉奸!”

保镖们没有一个追上去抓他,他们只是淡淡地说:“老林,好汉做事好汉当!”

林怀部停了下来,傲然地一拍胸说:“我绝对不逃。”

林怀部握枪在手,站在华格臬路上,静静地等候法租界的巡捕。安南巡捕一到,他便一语不发,将枪交出,束手就缚。

就这样,林怀部被套上了黑色头套,五花大绑了起来,在这十几个保镖的前呼后拥下,分乘三辆车,驶往法租界巡捕房。

这之后的故事,就像是一出早就被安排好的戏。一方面,林怀部在法租界巡捕房,咬定是因为个人恩怨而枪杀了张啸林。法租界也就顺水推舟,裁定林怀部犯故意谋杀罪,入狱15年。

次日,《新申报》以“昨日中午本市发生一幕枪击案,被击者为上海闻人张啸林”为标题报道了这桩枪击案。内容是这么说的:“昨日下午一时354四十分,张有友人吴金桂者往访,遂在楼上闲谈,时有张之卫士林桂甫在天井与汽车夫争吵,张闻声遂步出阳台将林训斥,并欲停他生意。林大气愤,遂拔枪对张向上射击,均中头部,当时身死。”刺杀张啸林的过程跟报纸上描述的差不多,不过报纸上有两个人名有误,张的友人吴金桂应为吴静观,林桂甫是林怀部之误。

林怀部枪杀张啸林的幕后主使是谁?或者说,他的动机是什么呢?关于这一点,历来说法不一。据笔者总结,目前至少有四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林怀部是军统特务的内线,他刺杀张啸林完全是出自军统的安排。据说,1940年8月上旬,军统上海区第二区区长陈恭澍与行动大队第二队队长陈默约见林怀部动之以情,晓之以民族大义,送之以五万元的支票,让他在近日内下手,并允诺在他得手后设法疏通,让法租界巡捕房捕办。林怀部在听了许多有关张啸林祸国殃民的劣迹后,热血沸腾,一把握住陈默的手说道:“请蒋总裁和戴老板放心,我一定会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于是乎,林怀部便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枪杀了张啸林和他的得意门生吴静观。但这种说法有颇多疑点。首先,抗战胜利后,陈恭澍在《上海抗日敌后行为》一书中,对此事存有疑惑,认为“这件案子不一定是我们干的”。他晚年在台北出版他的回忆录200余万字的《无名英雄》时,也曾再三表示林怀部并不是军统的人。

其次,军统派内线杀人是要有抚恤的,都是要给钱的。但抗战胜利后,林怀部从监狱中出来的时候,他却一贫如洗。当时,他的儿子快十岁了还没有念过一天书。他的妻子在他坐牢期间也主要帮人家缝缝补补维持家用。他的母亲更是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如果说这件事情是军统暗中安排的,并给了林怀部五万元的支票的话,他一家人的生活不至于这么凄惨。要知道,当时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虽然有所贬值,但并没有像解放前夕贬值得那么厉害。五万元维持一家几口人的几年生活是绰绰有余的。另外,张啸林死后,出面保全林怀部性命的都是爱国人士。军统和杜月笙等人都没有出面。如果说这些爱国人士都是戴笠与杜月笙安排的,实在是缺乏证据。所以,林怀部到底是不是军统安排的内线,实在不能肯定。

第二种说法是,林怀部是杜月笙安排门生找的杀手。但这一种说法也有疑点。杜月笙在当天下午就知道了张啸林的死讯。当时,他正在和军统特务355王新衡等人打麻将,翁左青慌慌张张地递给他一张电报。杜月笙伸手接过了电报,匆匆浏览一过,一时悲从中来,居然双手掩面,吞声饮泣起来。王新衡看过了电报,便低声劝慰道:“张先生走错了路,国人皆曰可杀,奉命执行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总怪他不顾大义,咎由自取。杜先生,你便不要再伤心了吧,人死不能复生,杜先生再哭也没有用处了啊!”

杜月笙啜泣着回答他说:“新衡兄,你讲的道理一点不错。但是张先生和我有二三十年的交情,我们曾经一道出生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里想到当年的弟兄,如今落了这样一个大不相同的结果,因此之故我心中非常难过,真想号啕大哭。”

杜月笙说:“张先生要当汉奸,他之死当然是罪有应得,不过,我心里明白,这一定是陈默他们交代林怀部干的,由我的徒弟杀了我老拜兄,论江湖义气,我实在站不住道理!”

王新衡接口说道:“论江湖义气,张先生就更不该去当汉奸,做那出卖国家,欺压同胞的勾当,而且,杜先生你一再劝他拦他,他都不理。”

杜月笙伸手擦擦泪水,低声说:“我几次三番的拉他,他就几次三番的大骂我,我倒不是怕挨他的骂,实在是骂过了以后,他还是不肯出来。”

从杜月笙的话中来看,林怀部是他的门生,但他并没有指使林怀部刺杀张啸林。

第三种说法是,林怀部并没有受任何人主使,他杀张啸林完全是出于一颗赤诚的爱国之心。林怀部杀了张啸林后被法租界巡捕抓住。他在自供中说因为每月只有20元工资,难以维持生活,加上当时请假不获准,又遭到张啸林的辱骂,因而出于义愤开枪打死了张啸林。

由于林怀部坚持这一杀张的动机,巡捕房一时无法“定罪”,也没将林怀部引渡给日伪。林怀部被抓住后,始终不承认自己与重庆国民党方面有联系。法租界巡捕房最后将杀张一案定为泄愤报复的刑事案,租界法院判了林怀部有期徒刑15年。由此来看,林怀部确实是一个爱国的铮铮铁汉。

第四种说法是,林怀部是在张啸林的贴身男佣兼司机阿四的主使下,刺杀了张啸林。持这种说法的人认为,林怀部是在阿四的安排下进入张公馆的。而且,杜月笙听汪曼云与陆京士说:“张啸林的司机背后对人说,阿拉老板是什么东西,是个大汉奸啦!”

果真如此的话,刺杀张啸林的动机很有可能出自阿四。阿四也算得上是真正的大义灭亲了。但单凭这一点信息还不足以断定张啸林的死就是阿四与林怀部暗中策划的。从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来看,刺杀张啸林之事很可能与戴笠、杜月笙都有关系。林怀部之所以能在监狱里保住性命,很可能也是出自他们的安排。

起初,林怀部在法租界的监狱里,没吃什么苦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占领了上海的法租界。在日军治下的监狱里,林怀部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遭到了日军的严刑拷打。他的十根手指全部被日伪用藤条抽断了。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枪杀汉奸的民族英雄林怀部终于昂首阔步走出了监狱。林怀部出狱后,就与妻子阿芸,儿子小宝以及老母,一家人过上了平平凡凡的小市民生活。新中国成立后,林怀部在上海副市长潘汉年的特意安排下,进入上海房管局工作,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公务员,迎来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