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倒真是越来越依恋他,每逢他经过我们村子,我都会送他好远。我站在土坎坎上,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山坳坳里。
年复一年,我看得出来,他的背更弯了,步履也更加蹒跚了。这时,我真的担心了,担心他早晚有一天会死去。
有一年,过腊八的前一天,我约摸着卖灶糖的老汉那一天该会经过我们村。我站在村口上一棵已经落尽叶子的柿子树下,朝沟底下的那条大路上望着,等着。
路上来了一个挑担子的人。走近一看,担子上挑的也是灶糖。人可不是那个卖灶糖的老汉。我向他打听卖灶糖的老汉,他告诉我,卖灶糖的老汉老去了。
我哭了,哭得很伤心,哭那陌生的、但却疼爱我的卖灶糖的老汉。
我常想,他为什么疼爱我呢?无非因为我是一个贪吃的,因为极其丑陋而又没人疼爱的小女孩吧?我常常想念他,也常常想要找到我那个皱皱巴巴的像猪肚子一样的烟荷包,可是它早已不知被我丢到哪里去了。
人生也是这样,要先做自己这一生必须做的事,时间过得很快的。
十粒杏仁和一罐大米
文/安妮
遇到格林的时候,是在一个朋友的新年聚会上,来客中只有格林的年纪大出很多。他是一个微秃的中年男子,但一直谦和地微笑。我当时刚刚有了双胞胎女儿,心情还没有从那种小生命诞生的喜悦和惊奇里缓过来,很自然地谈到了孩子。格林说他有6个孩子,最小的9岁,其中有4个是领养的,我惊奇地睁大眼睛,一瞬间就对这个秃顶的格林充满了好感。
“有了孩子以后才好像忽然成熟,才会安静地坐下来把一件事好好做到完。可同时又突然发现时间真的不多,很多想做的事都来不及做。”我说。他理解地点头,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普通的记事本,在里面一张空页上仔细地画了三个层层包围着的圆圈。在最里面的圆圈上他写道:这一生必须做的事;外一圈是应该做的事,最外一圈是如果做了生活会更好的事。
我低头看,忍不住笑,想着在新年晚会上会有人这样耐心地给我讲这种话,加上我的小女儿们柔软的体香全在心里,格外温暖。格林忽然用右手指抓了抓眉毛,说等一下,自己就跑出去了。回来时他身上还带了点寒气,递给我一个罐子说:“这个是我留在车里的。这个罐子里装满大米和十粒杏仁。如果我先装大米就无法把这十粒杏仁装进去了,如果我先装十粒杏仁再装大米,就可以刚好装满盖上盖子。人生也是这样,要先做自己这一生必须做的事,时间过得很快的。”
我眼睛一亮,却只能微笑,无法多说出一句话。
一个尊重别人回家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他们应该是心中有柔情,识大体的明白人。
回家是个温暖的理由
文/流沙
单位里经常有饭局,因为肠胃疾患和那漫长的时间,我总是推却,能不去的,尽量不去。
有时人还在办公室里,来电话了。此时,这种饭局你回绝不得,也无法回绝。人家说已到了用饭时间,饭总得吃吧,好了,一餐饭花两三个小时,然后马上进药店,买一袋子“胃泰”回来调理。
后来,我偶然发现一个回绝饭局的办法。
那天是儿子的生日,我晚上准备给儿子过个生日。刚好那天有位同学到城里办事,约请了几位同学一聚,我知道这又将是一场酒场厮杀。接到电话时,我已到了家。我说了原因,同学一听,连说不巧,说下次单独请我。我长吁了一口气,这一饭局总算逃过了。
我发现,如果我告知对方已回家,约请赴宴的人一般都不会强求,大都说上几句,那你带上妻儿一起来吧。但那口气早已不如前了,说上几句客气话,就不了了之了。
一个尊重别人回家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他们应该是心中有柔情,识大体的明白人。如果碰上一位你已到了家,然后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让你重新出门去赴宴的人,估计就是酒肉朋友了。
我有一位亲戚,在一家集团公司做办公室行政工作,事务忙的时候,经常需要加班。她对我说了这样一件事:有一次老总评上了市里的劳动模范,一家媒体需要老总的一张照片和一些资料。晚上十点左右,她接到老总的电话,她一听,说她会马上从家里去公司。但老总却说:“哎呀,我忘了,今天你们不加班,你家离公司太远了,这事我来办吧。”结果是老总自己驾车到公司,在自己的电脑上把记者所要的材料发过去了。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她为老总的这个举动感动不已。她在那家公司做了整整十四年了,其实这家公司效益一直不太好,每月收入维持在两千元左右,按照她的履历和形象素质,完全可以找一份薪酬较高的工作。她为什么愿意待下来,我认为与老总的这个细节有联系。
一个能站在下属的位置,体恤下属的老板,当然能得到下属的尊重和爱戴,也当然有人愿意为他工作。老总的这件事看似微不足道,但却蕴含着一个领导者的胸怀。
有些最简单的话,却总能反衬最复杂的事态。
浮华之中的简单
文/丁丁
看《小团圆》,写九莉战时在香港读大学,生活窘迫到一定程度,挨饿受冷,好不容易得一位教授的私人资助800元,她母亲正好来香港小住看她,她拿给她母亲看,她母亲就把这钱收着了,再也不提。过两日才晓得是她母亲拿去赌钱输掉了。她两天只吃几块小面包度日。
这样的愤恨可想而知,但是张爱玲很轻描淡写,只是说,九莉觉得跟她母亲有些什么东西失去了,断掉了。
电影《蝴蝶》,小女孩莉莎说:“当我小的时候,比现在还要更小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一个金丝雀的梦,你知道就是那种黄色的小鸟,我把它捉出鸟笼,放在窗前,然后打开双手,你知道吗,它并没有飞走,它留在我身边,我很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
朱利安摇头说:“不知道。”
莉莎很平和地回答:“如果它情愿留在我身边,毫无疑问它爱我。”
有些最简单的话,却总能反衬最复杂的事态。
树皮小屋里睡着她的弟弟!小女孩怕雨淋着长眠的弟弟,盖上了油布毡……
红雨伞·红木屐
文/彭懿
去年一个黑漆漆的雨日黄昏。
我冲出新宿地铁口,一头扎进漫漫的雨雾中。蓦地,一滴璀璨灼了我的眼:只见前头摩天大楼的峡谷之间,飘浮着一粒腥红色的亮点。走近了,挪掉雨水,才看清楚是一位白发飘飘的老婆子,撑着一把红雨伞,立在雨水中。
我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她在伞下喃喃地说:“今天是妙子回家的日子……”夏季的雨水已经漫过的她的脚踝。
大概老婆子是在等孙女放学归来吧。
我眼圈有点发热,嘴里成咸的,不知是被红雨伞刺疼了眼,还是想起了我那没能活到这样苍老的奶奶。小时候,她总是蓬乱着头发,站在如血残阳里的那棵苦楝树下,唤着我……
绕过这片高楼群,就是我常去的那家小酒馆。
可今天真是蹊跷极啦,在泥泞的雨地里兜来转去,却怎么也摸不到那条熟悉的小路。身边是一片朦朦胧胧的黑树林,树边还坠着一轮红月亮。迷路了吗?来日本东京已经六年了,我还不知道新宿有这么一隅哪!
“哟,好重呀!帮我举上去好吗?”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斜刺里响了起来。
黑树林里闪出一个趿着红木屐、一身白色和服的小女孩。她正费劲地把一块油布毡撑过头顶,我蹿过去,一把撑住它,和她一起架到了树皮小屋上。
雨下得更猛烈了,红月亮早已隐去了。她牵着我的手,钻进搭好的树皮小屋避雨。天还不算暗,我看清这是一个用树枝垒成的小窝棚。雨“嘀嘀嗒嗒”地漏下来,湿了小女孩的发梢,她伸出小手,接住雨滴:“这下雨水就淋不着弟弟了。”
黑树林的树皮小屋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盯着她的脸问:“弟弟?你弟弟在哪儿?”
她把手指搁在嘴唇上,轻轻地说:“别把弟弟吵醒了,他在睡觉。”我笑了,以为她沉浸在一个小女孩的梦境中。她的头偎依着我的肩,我俩就这样默默地坐在树皮小屋里,听夏日的雨声。雨快要住了的时候,她对我说:“我叫妙子……”这时我才第一次看清她的脸。一张苍白的脸,骨瘦如柴,只是一双大大的眸子里溢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渴望。
“妈妈在等我回家。”她跃进淡淡的雨雾中,“看!妈妈的红雨伞——”
黑树林的尽头是一线模模糊糊的小村庄。
她迎着村边的一滴鲜红奔去,一对红木屐像是一对在田埂上翩飞的蝴蝶。好久,风中传来了她的声音:“……再见,弟弟……”
“弟弟!”我困惑地摇摇头。
我扭过头,目光又一次扫过黑树林的时候,浑身一阵颤栗:树皮小屋下是一个隆起的土堆——一座小小的坟墓!树皮小屋里睡着她的弟弟!小女孩怕雨淋着长眠的弟弟,盖上了油布毡……
我还没来得及悲哀,远处划过凄厉的尖啸,像是轰炸机的声音。接着,田埂的上空蹿起一排火海……
在电影院里,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男人,肆意地流着泪水……
一个可以流泪的地方
文/苇笛
他是长子,下面有两个妹妹。自幼年起,他就知道,自己和妹妹是不一样的。摔倒在地后,妹妹可以“哇哇”大哭着扑进母亲的怀抱,讨得母亲的柔声安慰;可他呢,同样摔得哭出声来,得到的,却是母亲严厉的训斥:“你是男子汉,哭什么哭!”渐渐地,小小年纪的他便已明了,自己是男孩子,不能哭!
果然,慢慢长大的他,无论遇到多苦的事情,都不曾在人前流过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