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庆假期我过得很充实。用“充实”这个词儿显得像中学生,但还是用它比较贴切。还在放假之前,我就写下了一个清单,列出了“假期中要做的事”,近20条内容,现在回头看,只有一条没完成,有一条完成了一半。
首先,和全国人民一起庆祝国庆(这条是清单以外的,现在补上)。
写作方面,预期的三项任务都完成了,一个是某杂志社布置的一篇短文(已邮发);一个是已有初稿的关于旅行与文学的演讲稿(已邮发),最主要的任务是继续写长篇(假期中进展了2万字);
工作方面:去医院看望同事;为改革开放专刊约稿(约了近20个人,发短信发邮件);看了其中部分稿件,并转发给责任编辑;
友好往来:去邮局给爸爸妈妈订花篮(妈妈国庆节生日),去婆家与家人聚会,参加了一次战友聚会(整个国庆假期,就参加了这么一次饭局);在家里和朋友聊天一次,给朋友写信(邮件)若干(这个不好归类,先这么归着吧);
文化活动:看电影两场,《画皮》和《保持通话》(后者要好一些。在此之前还看了《李米的猜想》,大力支持国产电影);游泳一次。这个完成得不好,原计划多游两次的,但总是下不了决心出门。另外,在qq上打升级若干个小时(玩儿的事情应该归到文化活动里吧)。
家务方面:整理收藏了夏季衣物;清理出旧衣物和旧被单为节后的捐赠做准备;给资助的学生寄了一大纸箱衣物;清洗了所有的丝巾(不好意思说数目了),收拾好了刚刚下发的新冬装,包括安领花肩章什么的;给狗狗洗澡一次(很重要);逛商场购物一次(有收获)。
清单里唯一没有完成的条目是修电脑。虽然我也联系了修电脑的师傅,可是人家没空,我自己又搞不好(责任在对方)。是电脑附件出了问题,打印机和刻录机罢工了。所以还不影响使用,就等节后再说吧。
怎么样,确实很充实吧?其实别看我写得这么热闹,我的主要时间就是在写作。上午两小时,下午两小时。晚上才出去看电影或者购物或者吃饭。虽然有些枯燥,但我觉得能这么安静地写作,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对了,还落下一条,昨天发生四级以上余震两次。虽然这个不能算我的,是老天爷的,但应该写入国庆大事记里。
七天很经用啊,可以做那么多事。要是明天不上班就更好了,嘿嘿。
我希望要求我写国庆周记的朋友,和来看这个周记的朋友,也来个自我总结吧,记录生活是很有意思的事。当时间流逝,记录会显得非常珍贵。
2008年10月5日
匆匆一瞥.绵长不绝
出差一周,每天都在路上,算算行程,有三千公里差不多。不过也没走出西南,就是重庆和贵州。这两个地方,都是我曾经住过或去过的,故每一步都踩在了往事上。加上连日阴雨绵绵,就托着腮做了几天忧郁的文人。老了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频频回头,不似年轻时只知道往前冲。但毕竟还没老彻底,一路的往事,都只在心里咀嚼,没有絮絮叨叨的说给他人听。
第一站到重庆。
说到重庆,我总会想起一个朋友给我讲的笑话,说的是一个重庆新兵住院,总想引起漂亮女护士的注意,女护士来打针,他就说,我是重庆哩。护士不吭声,重庆兵又说,你不晓得嗖,重庆是大城市哦。护士还是没理他。第二天护士来发药,他情绪不高躺着不动。女护士大喊一声:大城市的哈儿,吃药了!(哈儿就是傻瓜,重庆话。)原来女护士也是重庆的。用重庆话说,黑好笑给。所以我一到重庆就给朋友发信说,我到大城市了!
想当年我到大城市的时候,才12岁,非常的不情愿,因为离开了我最要好的童年伙伴,离开了我度过了7年快乐时光的石家庄。当我跟在父母身后走进“大城市”时,路上遇到一群女人聊天,一个个张嘴就说,老子如何如何。我万分惊讶地告诉娘:那些阿姨说她们是老子哎!接着又听到一个小屁孩儿跟另一个小屁孩儿说,他个龟儿子懂啥子哦!
一个老子,一个龟儿子,让我初识了重庆话的麻辣。可直到离开,我也没能学会这地道的重庆话,只是听着觉得亲切。
我们一行在解放碑附近的一个部队招待所住下。推开窗户,看到了曾经熟悉的高高低低的楼房。在楼房的空隙,有江水流过,不知道是嘉陵江还是长江?后跟人打听,说是长江。重庆就这么日复一日地枕着两条大江入眠,不当回事。
下雨,一直下雨。潮湿的房子,潮湿的树,还有潮湿的马路,让心潮湿不已。想起30多年前初来重庆时,也是下雨的天气。父亲去指挥部报到,母亲领着我和姐姐待在招待所等消息。生疏又无聊,我就趴在招待所的窗户上看着外面。我已经忘了那个招待所在重庆什么位置,但我清晰地记得窗外的景色。那是一大片岩石,岩石之上有楼房,楼房之上还有楼房,而我们楼下面也有楼房,我们仿佛住在梯田中的一格。由于潮湿,岩石上布满了青苔,石缝里斜出不少野草,还有蕨类植物。当时是五月,草尖上开着小花,花瓣儿嫩黄。雨水顺着岩石和青苔,滴滴答答往下流,发出单调的声音。
我盯着那片岩石发呆,心里怀念着刚刚离开的石家庄,那是多么大的不同啊。石家庄一马平川,阳光明朗,干燥透气,而这里却如此拥挤、潮湿、阴沉。眼前除了岩石什么也看不到,就是走出去也只能看到另一些楼房,目光极尽,也不过10米远。我因此很不适应。
我这个生在江南的人,却没来由的喜欢辽阔寒冷的北方,比如河北,比如西藏,比如俄罗斯。我的不适应表现在了生理上,或许就是精神因素躯体化?(这是抗震救灾期间我学到的心理学术语。)从那时起我得了皮肤过敏症,每年要犯两三次,每次长达半个月左右,我被它折磨了很多年,直到离开重庆后才缓解。
即使如此,我也无法轻薄重庆。对重庆我不能用喜欢或不喜欢来表达,因为它滋养了我的青春,是我人生的出发地。我的初中和高中是在重庆完成的,我当兵的最初三年也是在这里度过的。它是我人生旅程中非常重要的一段。回到重庆(我说回到,就是把它当成了出发地)我总是心情复杂。
第二天我们去璧山。又是一个我曾经去过的地方。从重庆出发,也就不到一小时车程,当年我去时,可是走了半天,为此在那里住了一个晚上。我的短篇小说处女作《绿色的山洼》,就是以璧山那个环境为原形的。
那时我是长话连的话务兵。根据惯例,我们连每年都要挑些表现好的兵,去壁山走访另一个长途台。一辆大卡车拉上我们这些“好兵”尘土飞扬地前往大山深处。记得快要上车了,带队的连长才对我说,你写个稿子,到那里代表我们连发个言。我一声不响应下了(搁现在,我肯定会抱怨不已,你怎么才说啊,哪有时间啊?)我上了卡车,站在卡车前面靠驾驶楼的位置,让两边的战友把我夹紧(或曰稳住),我就趴在驾驶楼的顶上迎着呼呼作响的风完成了发言稿,一张脸吹得生痛。到了壁山,我自以为很牛的拿给连长看,连长匆匆看了一下说了两个字,不错。竟然一点儿没对我怎么完成的稿子表示出一丝好奇或赞叹,他比我更牛。
如今到壁山,我已完全想不起当年此地的模样了,除了一个地名尚存,一切都已被岁月湮没。我们坐着中巴,前面有个越野车带路,下车后有人迎接,敬礼握手,捧上鲜花。貌似荣耀。可是,说得矫情一点儿,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真想回到从前,站在卡车上,顶着呼呼作响的大风,呛着尘土,怀着兴奋,去向一个陌生而又新鲜的地方……真想披着大氅变成超人,重回过去的时光再疯癫那么一回。
应该说重庆的变化还是很大的,真的像个大城市了。
由于地皮金贵,重庆多是高楼,而且一座座靠得很近,加上地势的特点,错落有致。一眼望去,名副其实的高楼林立,难怪有重庆森林之说。由于我们住处就在解放碑附近,每次出去回来,都要拐七拐八左弯右绕的,弄得头晕脑涨,好似晕车。望着窗外黑森森的楼房,我总是会想到逼仄这个词。看来我已经不适应重庆了。每每穿行其中,我就在心里为自己作假设,如果再让我回到重庆来生活,我会习惯吗?我能从中找到快乐吗?
不知道。
也许走过的人生驿站,就不能再回头了。即使回头,也不再是原先的那个。驿站变了模样,客人也华发丛生,小乔变老乔。
老乔也得往前走啊。
离开重庆的头天晚上,我们被宴请,地点居然在我30年前当话务兵的大院里。与此同时,有领导安排另一个聚会,我坚辞不去。无论如何,哪怕是在漆黑的夜里,我也想重回一下那个大院。
汽车进门就开始下坡,七拐八绕的,让人晕头。但我还是很快认出了通向我们连队的那条路,我曾多少次迈着行进的步伐跟着全连战友从那条路走出来,去集会,或者看电影。为了步伐整齐,连长总是让我们唱《大刀进行曲》;我也曾多少次请假上街,一个人从那条路出去再返回,黄挎包里塞着仅有的一件便衣。
大院里的树木依旧繁茂,这是最让我喜欢的地方。我仿佛看到了那棵把我摔下来的杨树。连队搞基本建设,全连战士不分男女都做了临时工。我们分队因全是女兵,稍被照顾,安排传送砖头。那天我们从地面往二楼传,就在两棵杨树之间搭了块板子往上递,我刚好站在木板中间。站上去时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木板会不会断啊?说时迟那时巧,木板与我的念头同步,咔喳一声就断了,我摔下来,一屁股坐在一堆砖头上。还好板子架得不高,加上我坐姿端正,没发生脊椎骨断裂那样的惨剧,只是臀部大片青紫,趴着睡了数日。
因为是集体活动,我不可能要求去我们连队的院子看看,去我上班的机房看看,去我住过的宿舍看看。晚宴期间我作轻描淡写状说,我在这里当过两年多的兵呢。满桌的人没有一个惊讶,连貌似惊讶都没有。后来想想,席间的人,哪个不是走南闯北经历丰富者?在某个地方呆过两三年算什么?你就是说你参加过某个战役,人家也最多说一声,是吗?
离开时,我仍专心地盯着黑乎乎的窗外,这次,我看到了那个大礼堂,似乎还是老样子。不知后来翻修过没有?考上大学离开连队时,我买了一个胶卷儿,跟我们班的战友们一起在大院里拍照留念,其中也在大礼堂的台阶上摆过pose。那天是重庆难得的晴天。
在三十年后浸淫着秋雨的夜里,我对留下了我三年青春岁月的大院,留下匆匆的一瞥,这匆匆一瞥里,有我真诚的感伤的苍老的酸酸的念想,绵长不绝。
离开重庆我们前往贵州。
第一次知道贵州,是初中课本上的《黔驴之技》:“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到现在我只记得这个开头了。第二次听到,是因为跟着老爸迁徙,在火车上路过贵州。老爸给我讲了贵州的“三无”: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寸平,人无三分银。(贵州的朋友抱歉哈,非老爸原创)
第一次踏上贵州的土地,在大二。暑假结束我从杭州回成都,贵阳中转。在火车上,遇到一个贵阳大学生,贵阳师院中文系的。那个时候的我不像现在那么贫,基本不说话(大概积压到后来就满出来了)。他问我什么我回答什么。从杭州坐到贵阳,两天两夜,又是硬座,那么漫长的艰辛的路程,需要多少话垫着才能软和一点儿啊。我很感激他愿意和我说话,还讲故事。我记得他给我讲的是茨威格的小说《象棋的故事》,这个小说之前我已经在《外国文艺》上看过了。但我不想扫他的兴(反正也没事),就认真地听他讲,讲到后来我忍不住纠正他讲错的某一处细节,他惊讶地说,你看过啊?我说是的,他有些窘,我安慰他说,听你讲一遍更有意思。得知我到贵阳转车,他自然提出给我做导游陪我玩儿一天,我婉拒。他没再坚持。那个时候男女青年都彬彬有礼,含蓄有加。到贵阳站后,我们互相留了学校地址(而不是手机号qq号电子邮箱msn……)就道别了。
我签好去成都的票一看,还有八个小时才发车。怎么混啊?没有网吧,没有咖啡屋,没有报刊亭,更没有招之即来的朋友。我打听了一下,贵阳最近的风景区是个什么溶洞,我就把行李寄存到车站,自己买了张公共汽车票去那个溶洞。到溶洞后发现游客很少。我也不知道害怕,自己就往溶洞里走。到洞口时有个人喊住了我,是个中年男人,不知是游客还是工作人员。他说同学你是一个人吗?我点头。他说我看你还是不要进去为好,里面人很少,黑乎乎的,曲里拐弯的,有点儿吓人。前些日子刚出过事,一个单身女孩儿……我一听吓着了,现场的阶级斗争教育很管用,我扔了门票,返回火车站。还好那门票大概也就是两毛,或者五毛。损失不大。
今次坐飞机来,没再见到火车站,想来变化一定很大。坐车进城,一路张望,也不知道想寻找什么。忽然看到了贵州师范大学的校门,一想,这肯定就是当年的贵州师院了。我竟然往这个陌生地方写了那么多信(10封以上吧),想想真有意思哈。
我跟那个火车上遇到的大学生大概通了一个学期还是两个学期的信,彼此之间始终有些拘谨,但还是聊了不少话题。他当过知青,比我懂得多。很快他就毕业了,分到哪个学校当老师去了,好像是安顺的学校,他是安顺人。此后我们没再通信。大概走上社会,他需要应付的事情太多,更或者很快结婚成家了。车子路过那个学校门口时,我以微笑向往事致意。希望这位与我在人生路上相遇并且打过招呼的人,一切都好。
我认识的第一个贵州人,是住在重庆北碚的邻居邓阿姨。邓阿姨三十来岁,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常常牵着老三,背着老四,忙里忙外。她背老四的那根背带,就是有着浓郁苗族特色的绣花背带,她自己绣的。据说她们那里的姑娘出嫁前都要绣好几根这样的背带,还要互相比着看谁绣得好。这么说来,她应该是苗族。记忆中,她常常端着一碗直接拌着辣椒粉的红乎乎的米饭,吃得稀哩胡噜的,鼻尖上布满了亮亮的汗珠。她还有个特点,每天晚上睡觉前要喝一小杯酒,谓之解乏。后来她丈夫转业,一家人回了贵州。我们再也没了联系。也不知这一家如今在贵州的何处?她是不是还那么能吃辣?四个孩子是不是都好?心中甚是惦记。
贵阳之后我们就去了都匀。去都匀那天老天爷破天荒放晴了,让我们看到了太阳。阳光令都匀这个黔南小城在我眼里漂亮了很多。但第二天起来一看,又阴了,仿佛就为了印证“天无三日晴”这句老话。都匀是黔南苗族布依族自治州所在地,布、依、苗、水、瑶,五个民族为主。据说都匀最美的景色在荔波县,已经申请到了世界自然遗产保护。都匀人拍着胸脯说,九寨沟有的景色荔波都有,荔波有的景色九寨沟没有。这个,留待以后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