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扶道:“魏士伦这个老匹夫。他趁丘三守西门,和丘三一同逃出了城。本王现在就去把他捉了回来。”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李光弼道:“岐王爷且慢,派一员将军即可擒他回来,何必王爷亲自出马。浑咸听令,本帅命你速速出城,捉拿魏士伦。”
浑咸刚要答应,南霁云跨前一步道:“禀告元帅,末将愿去擒拿魏士伦。”
李光弼点点头道:“好,就由南将军前去捉拿。”左驹、海亮二人同时上前道:
“禀告元帅,请允许我二人随南将军一道去。”李光弼道:“好,你们一道去吧!”三人便躬身行了礼,转头出去。
魏士伦自幼就和杨国忠一块长大,二人臭味相投又是同乡,在并州永济城里,是出了名的一对混混。他们同上一个学堂,同挨先生的板子;同去偷鸡摸狗,同被逮住挨鞭子。长大后,杨国忠靠打卦算命,到处骗人为生。魏士伦却半路学道,替人捉鬼度日。二人艰难地维持生计,终于时来运转。杨国忠当了国舅爷,接着,又平步青云爬上了宰相的宝座。魏士伦照旧画符捉鬼,艰难度日。
魏士伦自那次捉鬼失手后,便到长安投靠了杨国忠。杨国忠先是让他当管家,后又提拔他当官,从县令升到知府。魏士伦一路官运亨通,好不得意。
时间一长,这个魏士伦有些嫉妒杨国忠。他瞧着杨国忠财大气粗、声名显赫的样子,心里暗暗地不服气。都是难兄难弟,本事大小都知道,同是四两对半斤,“之乎者也”认不全。你能当宰相,还不是靠贵妃的关系,皇上的宠爱嘛!
自此以后他便暗暗留意,寻找机会,也想施展自己的抱负。天幸皇上把一个嫡亲的儿子——岐王李扶,派到豫东当节度使。他便暗中观察李扶的人品和本事,发现李扶是个典型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他心里暗暗高兴。
这种人容易左右,灌上几碗迷魂汤,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更揣摩出李扶有当太子的野心,便投其所好,常在他面前讲宫廷政变的事例。尤其是本朝的“玄武门之变”“韦后杀宫”等等。他不遗余力地给李扶灌输,想趁国家混乱之际,扶持李扶拥兵自重,继而篡权夺位。
可惜梦难成真,他不是尉迟恭,无勇冠三军的本事。李扶也不是李世民,既不懂驭人之术,又不会排兵布阵。不上数月时间,便将豫东诸城丢给了叛军。皇上龙颜大怒,不但李扶受到责骂,他也丢掉了亳州刺史的位子,等候处理。更要命的是南霁云和左驹、海亮他们却活着回到了永城。这真像晴天响了一个霹雳,吓掉了他的三魂七魄,真是老天和人作对啊!
魏士伦盘算多时,趁着李扶给李光弼接风摆宴席,南霁云他们都去了府衙,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他打算先去投靠严庄,尔后再去投奔安庆绪。他已打听清楚,西门守将是他的亲信丘三,说动这小子和自己一起逃,路上也好有人保驾。他吩咐管家魏禄套了几辆马车,装好金银细软,带上家人逃命要紧。
正是二月十五,月光银辉般的洒满大地。空旷的田野寂静无声,只有野狗闪着绿色的目光,在刚刚血战过的野地里搜寻着死尸。
南霁云他们三人出了西门,催马向前追赶魏士伦。魏士伦他们逃得挺快,已追过了十来里路程还没追上。三人在月光下疾驰,就见前面跑着几团黑魅魅的影子。南霁云明白追上了仇人,不禁怒火满胸,拍马急速地追了过去。
魏士伦急急逃命,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不停地催促车夫,害怕后面有人追来。忽听后面传来马蹄声,魏士伦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忙命丘三挡住追兵,自己夺过车夫的鞭子拼命地抽打辕马,车子如飞地向前奔去。
南霁云追到跟前,见一人横刀挡在路上。他愤怒中,更不搭话,挺枪刺了过去。丘三忙用刀挡住,二人便在路上斗了起来。
左驹和海亮越过他们向前追去。他们越过最前面的车子,左驹一枪刺中了驾车的马眼。那马一声嘶鸣,便跌倒在地上车子停了下来。后面两辆车子收拾不及,挤在一起翻了。左驹大喊一声:“魏士伦,你给老子滚了出来吧!”
几辆车上的人跌得七荤八素,半天才慢慢地爬出来。
左驹命几个车夫和魏士伦的家人都站过来,骑马围着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魏士伦。便用枪指着魏禄道:“魏士伦到哪里去了?快说。”魏禄结结巴巴地用手指着前面道:“他……他……他就在前面车上。”左驹忙勒转马头,用枪指着第一辆车子喝道:“魏士伦,你这个老狗,今日你还能逃掉吗?”车里完全没有动静,左驹用枪挑开车帘,里面却空无一人。他忙对海亮道:“一定是刚才没注意被他溜了,你看住这帮人,我去寻找魏老狗。”说完,打马向前走去。
魏士伦的辕马被左驹戳倒在地上,他一头撞在车棚上,两眼直冒金星。
他也顾不得痛,命三姨太、四姨太爬出轿车应付左驹,自己趁机逃命。他从帘缝里看到左驹转向后面几辆车子,便悄悄下了车,溜向路边大柳树后面。然后慢慢隐入柳影中,撒开脚丫子向前猛跑。
左驹纵马向前追赶,月光下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在奔跑,他心里寻思:捉回魏士伦,就要追查他的罪行。魏士伦是奸猾肖小之辈,他会把大部罪行都推给李扶。想起李扶以前对他的救命之情,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后来看到李扶的所作所为,又对他改变了看法。看今日李扶的情景,还有他坚守永城二十余日,说明他已经有悔改之意,唉!
左驹突然起了救李扶之心:杀掉魏士伦,李扶还可少担些罪过,把罪过都推在这个摇唇鼓舌的奸贼身上,也算是报答了李扶的救命之恩。他从背后取下弓箭,对准奔跑的人影一箭射去,那人应声倒在地上。左驹从马上下来,走到跟前一看,箭从魏士伦的后脑穿入。左驹用脚踢了下魏士伦的身子,已是僵硬不动。
南霁云杀了丘三,赶紧从后面追了过来。他看见魏士伦倒在地上死了,惊问道:“左将军,你怎么杀了他?还没问口供呢!”左驹笑了笑道:“小弟看他在前面跑,想起你老兄在亳州府的那一箭,真是豪气干云!便也忍不住射了他一箭,没想到他不经射,一箭就要了他的命。”南霁云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恨恨地道:“南某当日发誓,若不战死,必杀了他!今日却被你抢了先。只是李扶犯的罪行没了证人,唉!”左驹笑了笑道:“人死不能复生,南兄,一切从头再来吧!”南霁云听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左驹也叹了口气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魏士伦还是死了好。”南霁云突然明白了,左驹故意杀了魏士伦,既报了仇,又报了恩,真是一举两得啊!
原来,左驹有次给他讲过:他妹子左小兰到天齐庙烧香,被一伙无赖缠住调戏。有人跑去告诉了他,他急忙赶到天齐庙,那伙人还在纠缠他妹子。他禁不住怒火喷涌,上前去一顿拳打脚踢,打散了众无赖。他又捉住那个领头的一顿猛揍,看他没了声气,方才住了手。谁知道那小子却死了。更没想到这小子竟是个有来头的人,他是亳州刺史魏士伦的三姨太兄弟,外号“惹不起”。这下麻烦大了,刺史府的王班头把他带到衙门里,他供认不讳,也就免了拷打。魏士伦命人将他押入死牢,等候问斩。
过了几天,岐王李扶接替李巨到亳州上任。上任伊始,他要点看将士花名册,发现左都卫将军左驹的名下画了红杠,他便派人叫来长史岑季明,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岑季明便把左驹的遭遇告诉了李扶。并且又告诉他,豫东的大小将军数十名,只有左驹和海亮是将才,其余都是靠裙带关系做将军,浪得虚名,请王爷出面救下左驹。李扶一听,很同情左驹,便把魏士伦叫到王府,要他顾全大局,胸襟开阔些。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放了左驹,让左驹戴罪立功,报效朝廷。魏士伦心想,一来李扶是王爷,得给他面子,二来自己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靠李扶才能达到,因此便给了李扶一个天大的人情。自此以后,左驹心里感激岐王爷,只是无缘报答,今日之举,岂不明了?
南霁云心里明白,便不再说什么,对左驹道:“砍下他的首级,咱们回去吧!”说完,勒转马头回到马车旁。他们把俘获的魏士伦家小、金银细软统统带回城里,交由李扶发落。
李光弼在永城暂住下来,整顿军务。他先派人侦查严庄现在何处,豫东诸城的守备情况。然后,又将丢城失地的豫东州县官革职拿问,将他们的功过是非俱折报奏朝廷。把李扶丢城失地,不救睢阳的罪责,还有他迷途知返,戴罪立功坚守永城近一月,为自己收复豫东创造了条件,等等,功过是非向朝廷奏明。并重新委派州、县、府官员,也一并上奏朝廷。尤其是岳琦在永城固守中立有大功,特提拔岳琦为亳州刺史,等亳州收复后即可到任。
李扶在永城坚守了二十余日,为李光弼调兵遣将赢得了时间。他已作了收复豫东的安排,从宛城调派大将马遂,率三万人马一路北上,伺机夺取亳州。从高桥镇调罗威南下,率三万人马直插虞城地面,虎视虞城。派高从周率一支人马,伏于济州近郊的密林中,等候元帅命令,伺机夺取济州。
数日后,探子回报,严庄据守在夏邑城内,调兵遣将,加固城墙,目的是固守夏邑城。亳州守将是王强,虞城守将是胡大胜,济州守将是夏吉良。
李光弼闻报后,亲率五万大军西进豫东,收复豫东诸城。他写信告诉马遂、罗威、高从周,对亳州、虞城、济州只围不攻,待破了夏邑后听命令。
这日下午,李光弼率大军到了夏邑东城外,命部队停下来。他纵马向前,观察城头上的情形。只见城墙高大,上面旗帜飘扬,城门关闭,吊桥高悬,城头上寂静肃整。他心里暗暗思忖,严庄多谋善断,强攻必遭挫折,还是得用计破之。思虑多时,他心中便有了计策,决定智破夏邑城。
他命传来浑咸、南霁云,吩咐二人在城北安营扎寨,今晚二更天时候,须如此如此。又叫来华中、华云兄弟,面授机宜,要他们依计而行。然后传令左驹、海亮让运粮船只从沱河上向前运行,直抵夏邑城外,然后依计而行。
却说严庄兵败永城下,率残部退守夏邑城,一边派人传令其他城池守将,小心守城,防备唐军攻打,一边派侦骑探听永城方面消息。几天内,唐军无西进的迹象,严庄终于喘了口气,心情稍有泰然。
这正是:一朝得志下豫东,岂料碰壁败永城。
来时迅疾去也快,白白辛苦为谁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