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三更刚过,叛军营中士卒累了一天,刚进入梦乡,就听城外号炮连响,鼓声大作。守城的士兵急忙报告了呼儿赤木和田庆良。二人急忙从床上爬起,率领众将赶上城头,城下却不见敌人一兵一卒,也看不到一丝亮光。二人惊疑不定,摸不清头脑,命令守城的士兵睁大眼睛,认真巡察,防备敌人夜间偷袭,咛嘱完后,二人下城去休息。
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城外号炮又响,鼓声大作,呼儿赤木又赶紧率人跑上城墙,仍是不见一兵一卒,城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守城的士兵向主将禀报,是城外山头上传来的声音。呼儿赤木仍是照前吩咐,自己下城去休息。
白天城外不见一兵一卒,呼儿赤木和田庆良爬在墙垛眼上向外观看。见那擂鼓的地方,就是东门外的小山包,山上树木茂盛,树内旗帜飘扬。呼儿赤木想要带人出城去清剿,田庆良赶忙拦住他道:“将军切莫轻动,那是敌人引诱我们上钩,莫要中了郭子仪的诡计。”呼儿赤木只得作罢。
一连两夜都是如此,搅得叛兵无法休息。第三夜二更后,城外照旧鼓声大作,号炮齐鸣。呼儿赤木气恼异常,他大声吼道:“呼某今夜定要出城,踏平那座小山头。”田庆良知道这是郭子仪的激将法,忙劝阻道:“呼将军,切莫中了郭子仪的诡计,这明明是激将军黑灯瞎火地出城决战,将军怎么不明白呢?”呼儿赤木气得直喘粗气,愤怒道:“这分明是不让我军休息,生生累垮咱们,他就是有天罗地网,呼某岂能胆怯。”田庆良还是苦劝,呼儿赤木说什么不愿再受这个罪,趁夜一定要把敌人赶走。他带了两千士兵悄悄出城,摸向城东的山头。
山头上静悄悄的,好像根本就没有人。呼儿赤木带着人马一直摸索前进,过了小山头仍不见一人,他带着人马继续向前搜索,突然“轰”的一声,就见走在前面的呼儿赤木连人带马跌入了一个大陷坑,旁边几十把挠钩伸出,将呼儿赤木钩起,十多个士兵一拥而上,将他捆绑起来。
其余叛军士兵都已惊呆,就见灯笼火把一起照亮,周围全是唐军。他们已经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便都放下武器,全部做了俘虏。
田庆良趴在城墙垛上,焦急地睁大眼睛向外张望。远处有一片光亮,但城下仍旧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天交四更,田庆良看见一支人马来到城下,他心想是自己的人马得胜回来,便转到东门城头上观看,见呼儿赤木骑在马上,带着士兵站在城下喊门。田庆良伸出一支火把向下照了照,隐约看着是呼儿赤木手提狼牙棒,胯下乌骓马,忙命人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自己下城迎向呼儿赤木。
吊桥刚放下,就见“呼儿赤木”带领人马急速涌进城来,正迎着下城来的田庆良,火光中就见一人挺枪跃马,大声喝道:“认得郭子仪吗?”说着一枪刺进田庆良的胸脯。田庆良未及答话,已是尸横马道上。
郭子仪偷袭井泉城成功后,急忙派人奔赴四门,阻止叛军逃跑。高峰寒奔北门,虎大成奔西门,柏良器奔南门,薛小鱼守住了东门,其余将士跟着郭元帅奔向了敌人的兵营。
叛军没了主将,乱成一窝蜂,不知如何才好。此时,四面已被唐军围住,就听到处喊道:“呼儿赤木已经被俘,田庆良已死,你们赶快投降吧!”众兵丁稀里糊涂地全部做了俘虏。接着郭子仪命人搜到了呼儿赤木的兵符印信,马上安排夺取临济和绛州两座城池。
绛州的守将名叫宋希。那一日呼儿赤木派快马给他送来了命令,要他坚守城池,不要轻易离开。这天早上,守城的军士来报:“呼儿赤木将军的信使在城下叫门,放不放他进来?”宋希道:“快放进来。”一会儿,信使到了,向宋希递上公文。宋希接过来一看,是呼儿赤木的调兵信件。信上说:“唐军攻城甚急,宋将军火速率本城兵马增援。”宋希反复地验看了信函,确实是呼儿赤木帅府参军刘致毓的手笔。他又索看了兵符,都准确无误,便点齐了本城的八千兵马前去增援,留下了两千老弱兵卒守城。
宋希带着八千兵马急速赶往井泉增援,中午时分,便到了井泉城外的杨树沟。突然从树林里转出一票人马,挡住了去路。为首一员大将高声喝道:
“来将可是宋希?井泉城已被我大军攻破,田庆良已死,呼儿赤木被我军活捉,尔还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宋希大吃一惊,却又不相信,高声说道:“我井泉城坚如磐石,休要拿大话唬人。”
此人正是唐军大将虎大成,他哈哈大笑道:“你若不信,请看这是谁!”
这时,从后边推出一辆木笼囚车,车里面锁着一个人,正是呼儿赤木。宋希一看惊得目瞪口呆,他想退回去,扭头一看后边尘土飞扬,大队唐军已阻断了归路,想想进退两难,前后无路,便下马请降。
再说绛州城外山谷里,正埋伏着一支唐军,领军的大将是郭晔和郭晤弟兄二人。他们换上了叛军的衣甲和旗帜,看着宋希引兵奔向井泉,过了一个时辰,估摸着宋希已经走远,二人便率着三千人马到了绛州城下,向城上喊门。城上的守军看是自己人,便打开了城门,放他们进去,二人兵不血刃,便夺到了绛州城。
守临济城的是叛军将领张守躬。他知道唐军在攻打井泉城,自己便小心地守护着城池,每天派人打探井泉的消息。这天太阳刚出山,他正在城头上巡视,就见一匹快马从井泉方向奔来,来到城下叫门。张守躬命打开城门放入。
来人见到张守躬,从身上拿出呼儿赤木的调兵信函,急切地说道:“快,张将军,井泉城危在旦夕,呼儿赤木将军命你火速出兵增援。”
张守躬看到来人面生,便有些疑惑。他本来为人就狡猾机警,何况正是在交战的时期。他并不着急,拿着信反复细看,也看不出来任何破绽,便问道:“你是呼儿赤木将军的什么人?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信使道:“小的是将军府的护卫,最近才从军伍中选拔上来。”
“听说呼儿赤木将军去年打仗时,断了一根手指,不知断的是左手还是右手指头?”信使心中打了个激灵,马上回道:“小的没听说过此事,不知断的是哪根指头。”
张守躬“哦”了一声道:“本将军可能是记错了。听说田大人的令尊病了,近日身体可曾好了?”信使道:“将军可能是记错了,田大人的令尊下世了好几年。在阴间是不是病了,小的就不知道了。”张守躬笑了笑道:“真记错了,好,马上发兵。”
张守躬旁敲侧击没发现什么破绽,便让信使先回去,告诉呼儿赤木将军,他整顿好兵马随后就到。他留下了三千士兵守城,自己带了七千人马奔向井泉。
来的信使是薛小鱼。因张守躬叛变前就和郭子仪共过事,郭子仪对他知之甚深。他恐别人去送信,被张守躬盘问出破绽,便让薛小鱼充做信使。行前命他记住呼儿赤木和田庆良的身世背景,又让他查看了二人的身体特征,找别人详细地了解了呼儿赤木和田庆良的一切,告诉张守躬的精明狡猾处,这才派薛小鱼直奔临济,来赚张守躬。
薛小鱼打马离了临济城,到城东的山谷中和高峰寒会合,监视着张守躬的人马奔向井泉。然后,他们带着自己的兵马到了临济城下。守城的士兵看到队伍又回来了,便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薛小鱼道:“张将军命在下回来解运粮草,快些打开城门。”守军放下吊桥,开了城门。薛小鱼一马当先冲进城,三千士兵随后都进了城。
薛小鱼带了两千士兵将叛军的兵营围住,高声喊道:“我们是大唐郭元帅的部下,已占领了临济城,你们统统放下兵器。愿意投降的就走出营门,不愿投降的就留在营房里。”
叛军士兵感觉纳闷,明明是自己人,服装都一样,怎么说是大唐的军队?
薛小鱼见叛军没有反应,方才明白衣甲旗帜跟他们一样。他命士兵扔掉叛军的旗帜,换上大唐的军旗,然后喊道:“你们可瞧明白了,我们的确是大唐的队伍,你们若想活命就快些投降。”
叛军们方才醒悟过来,都挤出房门探头张望,小声嘀咕着什么。突然,一个叛军的校尉高声喊道:“弟兄们,不要听他胡说,大家抄家伙,跟他们拼了。”
叛军顿时乱了营,纷纷窜到房中拿兵器。薛小鱼手一甩,一把飞刀出手,插入那个叛军校尉的喉管,并大声喝道:“不要命的尽管上来。”手一抖,又甩出一把飞刀,将一名拉弓放箭的叛军校尉杀死。
薛小鱼两把飞刀杀了两个叛军头目,这才镇住了众人。叛军停止了骚动,纷纷扔下兵器走了出来。薛小鱼把他们都押在城隍庙里,派了一名校尉带领五百名士兵看守,又派了两百名士兵在街上巡逻,他带上其余人上了城头。
高峰寒带人接管了四个城门,安排士兵在城头上守卫,然后带上卫兵在城头上巡视,布置城防。就在此时,一票人马急速地席卷而来。高峰寒定眼细看,竟然是张守躬又带着人马奔了回来。他心里不禁吃了一惊,忙命众将士偃旗息鼓,静悄悄地伏在女儿墙后面。
原来,给张守躬报信的是田庆良的属下,井泉通判房心距。他看井泉城被唐军占领了,就想溜出城投奔临济。他很有心计,预先准备下了一套唐军的服装以备急用,今日正好用上。他换上了衣服,打马向西门跑去。守门的士兵盘问他,他谎称是元帅派他去送急件,守城的便开了城门放他出去。
虎大成恰好巡视到西城门,发现一人从城门内奔出,便询问守门的士兵道:“出去的是什么人?到哪里去?”士兵回答道:“禀告虎将军,是元帅派去公干的。”虎大成有些疑惑,又问道:“他有元帅的令箭吗?”士兵道:“禀告将军,那人没有令箭。”虎大成一听大怒,骂道:“狗娘养的蠢材,没有令箭,怎能放他出去?”便急忙去见郭元帅。
郭元帅听了虎大成的禀报,顿时吃惊道:“本帅并未派人出城去公干,此人定是呼儿赤木的属下,乘乱混出城逃往临济。坏了,高峰寒、薛小鱼有麻烦了。虎将军,你速点齐一万人马随本帅去临济,传令柏良器守城。”
房心距混出城门后,打马拼命向西奔跑,半路上遇到张守躬,正率军急急赶往井泉城。他忙勒住马叫道:“来人可是张守躬将军?”张守躬停下来答道:“正是本将军,你可是房通判?这是要到哪里去?”房心距从马上跳下来,叹了口气道:“唉!一言难尽,井泉城昨晚已被唐军夺去了,在下只得投奔将军去。那呼儿赤木被俘获,田庆良已死,你是不是接到了呼儿赤木的书信,赶去增援?”
张守躬大吃一惊,不由得坐在马上发愣,继而又拍着脑袋道:“坏了,吾中计了。”就把来人送信的事告诉了房心距。房心距道:“定是郭子仪派人假扮的信使。他们破了井泉城,得到了呼儿赤木的印信去赚将军。临济城外定有唐军的一支伏兵,他们见将军离了临济城,便会去夺临济。将军速速回兵,趁他们立足未稳,夺回临济城。”张守躬不及言语,急忙拨转马头,带着士卒回到了临济城下。
张守躬看吊桥高悬,城门关闭,城头上没一个人,便命手下喊叫开门,城头毫无动静。他心知坏事了,城池已落入唐军手中。正惊异间,忽听得一声梆子响,城头上呼啦啦竖满了大唐的旗帜。敌楼上站着一员青年将领,只听他高声笑道:“张将军,来其何迟也!某奉元帅将令,已取临济多时。如今井泉、绛州、临济已为我军所有,何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张守躬暗暗叫苦不迭,又气又急。唉!明知道来犯晋南的是郭子仪,自己还是中了他的计。想攻城,一无云梯,二无撞车,想厮杀城下又无对方兵马,如何是好啊!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想到此,他长叹一口气,便带着人马向河北方向逃去。等到郭元帅带着大队人马赶来,张守躬已去多时。
郭子仪智取井泉城,几乎兵不血刃,城内的老百姓睡在梦里,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百姓们才发现守城的士兵全部变成了大唐的军队。大街上贴有安民告示,才知道昨晚郭子仪元帅已经占领了井泉城。百姓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又自发地燃放鞭炮,庆祝大唐军队的胜利。
郭子仪一边派人向朝廷报捷,一面甄别清理俘虏,把愿意留下的年轻俘虏收编入自己的营中,年老体弱的发给路费,回家种田。然后,他命人提来呼儿赤木。
呼儿赤木是一名直性汉子,力大体壮,武艺高强,被俘后自忖必死,便毫不畏惧地填饱了肚子,等待死亡的时间到来。
郭子仪看到呼儿赤木被押来,忙起身迎过去,亲释其缚,然后说道:“呼儿将军慢待了,郭某这两日忙于绛州和临济的事情,好在已经收复这了两座城池。今日请将军过来,想问将军如今作何打算?”
呼儿赤木揉了揉捆麻的手腕,慨然说道:“被俘之人,唯死而已!”郭子仪很爱惜呼儿赤木的武艺,有心收降他,便诚恳地道:“死,最容易,但可惜了将军一身好武艺。将军何不留下有用之身,归顺大唐,随我平息叛乱,造福苍生。”
呼儿赤木听人说起过郭子仪的为人,前日一战,更佩服他的武艺。他看郭子仪态度诚恳,便伏倒在地,口中说道:“谢元帅不杀之恩,小人愿意归顺朝廷。”郭子仪大喜,忙扶起呼儿赤木,命人准备宴席,为大家庆功。大军休整了五天,便向东入太行山,直逼安丘。
这正是:拔城一座得兵符,计中自有连环计。
任尔奸似聪明鬼,一样赚你离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