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躬心里也觉惊奇。周豹是韩子通手下的一员骁将,勇猛善战,武艺高强,没上三回合便被擒下马来,也太不可思议了!便问道:“元帅,这位将军姓甚名谁?武艺着实高强,能在数回合内败了周将军,令人匪夷所思啊!”
郭子仪摸着颔下胡须笑道:“他叫陆岩,陆子松。武艺也还过得去。”张守躬惊问道:“是不是日不移影,连杀史思明十员大将的陆岩?”郭子仪点头道:
“正是他。”
张守躬叹了口气道:“果然名不虚传,周豹在那边也算得上是一员猛将,竟然在他手下打不上三个回合。周豹输给陆将军也不算冤枉了!”
郭子仪传令:大军寻找开阔地带安营扎寨,所有人马不许离开军营。他又暗中命陆岩、郭晔等人,把降兵安插在自己人中间,免得走漏消息。宿营后又把张守躬请来,商量接取他一家老小的事宜。
元帅命人传来薛小鱼,决定由他和郭晤去办这趟差事,一定要安全地把张将军的家眷接来,不能出事。张守躬给家人写了信,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写在纸上,要家人听从来人的安排,尽快取道转回灵宝。
大军休息了一夜,郭子仪作好了夺取灵宝的安排。第二天早晨,张守躬带着五千人马返回灵宝,大部都是唐军改了装的将士。陆岩、郭晔、高峰寒、尉迟犨、马嫳都在里面。他们随张守躬回灵宝,劝韩子通降唐。韩子通若执迷不悟,他们便见机行事,拿下灵宝城。
韩子通正在府衙着急,不知张守躬胜败如何,竟是音信全无。他正要派人前去打探,守城的裨将进来禀报道:“张将军回来了,正在城外等候大将军。”韩子通一听,急忙奔上城头察看,果然是张守躬。便命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韩子通下城迎向张守躬,询问道:“张将军这么快就回来了,函谷关是否已经夺回?”陆岩他们已经围在韩子通旁边,只待暗号,便可动手。张守躬不忍韩子通成为阶下囚,便说道:“一言难尽啊!咱们先到府衙,末将再细细向将军禀明。”
韩子通满腹狐疑地随张守躬回到府衙,待坐定后,张守躬方才叹了口气说道:“大将军容禀:末将带着兵马到了函谷关,兵分两路去杀唐军伏兵,谁知反倒中了唐军的埋伏,六千人马没有逃脱一个,全被唐军俘获。末将只待这两路人马得手后,便准备夺关,谁知末将早已被唐军围住。无奈之下,末将听从了郭元帅的劝告,投降了大唐朝。末将顾念城内数万将士的生命和将军的安全,特回灵宝劝说将军返归大唐。望将军体察守躬的一片苦心,念及全城军民的生命,献出灵宝,回归大唐。”
韩子通听罢,顿时大怒,用手指着张守躬骂道:“张守躬,你这个卖主求荣的贼子,本指望你去夺函谷关,你却投降了敌人,还来花言巧语游说本将军,我韩子通岂能像你一样卑躬屈膝。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变节小人。”门外韩子通的十个卫兵早被陆岩他们缚住,听到喊声,陆岩、郭晔、马嫳、高峰寒、尉迟犨五人走进屋来,怒目瞪着韩子通。韩子通大惊失色,问道:“你们是……”张守躬道:“大将军不要执迷不悟,安庆绪的小朝廷早晚要被灭掉,而且他也没什么值得你留恋,何必为他尽忠卖命呢?听守躬劝告,你不是郭子仪的对手,安庆绪、严庄更不是。为了数万将士的生命,请大将军三思啊!“韩子通一看眼前形势,又想想张守躬的话不无道理,便踌躇不语。
他以前是青州将军,安禄山叛乱后,他听信了刺史刘中元的话:安禄山起兵是为了清理朝廷的奸贼,应该响应。他早就痛恨杨国忠,不假思索便投靠了安禄山。后来安禄山建立了“燕国”,自己当起了皇帝,他才明白了“讨国忠,清君侧”不过是安禄山借机叛乱的幌子,他叛离朝廷才是真正的目的。
韩子通陷入叛乱阵营,难以自拔。安庆绪上台后,把他从青州调到灵宝,抵挡大唐的进攻。他早就心里气闷,知道早晚会城破人亡,死在两军阵前。今日之事,很让他犯难。死,他不甘心;降,他又怕人说他反复无常。患得患失,踌躇不定。
张守躬见他难下决心,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口中说道:“这是郭子仪郭元帅给大将军的信函,请大将军过目。”韩子通展开信,上面写道:“韩将军,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事。某闻将军明断是非,精明睿智,切不可错过机会。安逆谋乱,不过一跳梁小丑耳,岂能长久乎!今兵临城下,将军须顾念数万将士之性命。顺乎朝廷,率众举义,则天下幸之!灵宝将士幸之!”
韩子通看完信,长叹一声。他刚想说话,突然一把飞镖闪着寒光,直射韩子通的咽喉。说时迟那时快,陆岩举起手中虎头钩砸落了飞镖,随即飞身向空中一跃,从屋梁上踢下一个蒙面人。陆岩随后落下,用脚踩住了他。高峰寒过去帮忙,抽出那人的腰带,把他捆了起来。陆岩撕下他的面罩,竟然是韩子通的侍卫长谢彪。
原来,陆岩早就发现了房梁上藏有人,他不动声色地提高警惕,等待他发难时,方才收拾他。韩子通看到是自己的侍卫长向他暗下毒手,不禁惊怒万分,随即喝问道:“原来是你,谁叫你来刺杀本将军?说!”谢彪站在那里昂着头,一言不发。陆岩冷笑了两声,走过去朝他肋间用手一戳,正点中了他的麻笑穴。谢彪立时感到浑身酸麻,五脏六腑如虫子吞噬,痛苦难忍,眼泪鼻涕随之流了下来。陆岩道:“不怕你嘴硬,就怕你坚持不了多久,好受吗?”谢彪受不了,痛苦地道:“小人愿招,请解开小人的穴道。”
陆岩冷哼了一声,顺手拍了他一掌,他马上感到浑身轻松,便开口说道:
“小人是‘血刀会’的杀手,奉皇上之命,专门监视韩将军。若发现将军图谋不轨,就地解决,以绝后患。刚才小人看见他们几个人把门口的卫兵捆了起来,小人就觉情况不妙,便从帐后攀上了房梁,躲到暗处观察。果然韩将军要反水,小人便下了手。”
韩子通一听,气得脸色发白,骂道:“安庆绪小儿,老子在前方为你拼命流血,你却怀疑老子,还派人监视,你见鬼去吧!”说着,抽出佩剑就要杀了谢彪。谢彪忙道:“韩将军不要杀我,小人愿说出另一个秘密,您饶小人一命吧!”韩子通喝道:“快说,说了饶你一命。”
谢彪看了张守躬一眼,说道:“张将军身边也有咱们的人。”张守躬吃了一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是谁,叫什么名字?”谢彪道:“您出兵的那天晚上,他来找过我,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只知道他叫‘灰狼’。”
张守躬看着韩子通道:“大将军把他交给卑职,以便找出那个杀手来。”
韩子通点点头说道:“张将军,今天本人才算是清醒了。咱们以前走错了路,现在再走回来。若不然,咱们提着脑袋为安庆绪卖命,什么时候死在他的手里,咱们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呢!多谢郭元帅,感谢诸位将军,是你们救了咱哥俩的命啊!”
他又对陆岩拱手道:“谢谢这位将军,您在千钧一发间打掉了此贼的飞镖,救了在下一命。不然在下已是尸横当场,死在这里了!”陆岩笑道:“不用谢,那是韩将军福大命大造化大,神灵保佑。其实在下刚一进门,就发现房梁上藏着人,但不知道他是什么路数,便不说破,只是暗自警惕。他发射飞镖后,在下能听到飞镖破空的声音,所以才能及时打落它。”
张守躬忙道:“不好意思,忘了向韩将军介绍各位将军。这位就是日不移影,连杀史思明十员大将的陆岩陆将军。”韩子通惊喜地说道:“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少年英雄啊!”张守躬又向他介绍了尉迟犨、高峰寒、郭晔、马嫳。然后道:“咱们快去打开城门,迎接郭元帅进城吧!”韩子通高兴地道:“好啊!咱们快走。”大伙儿一起出门,向城门走去。
郭子仪早已带着大军候在城门外,焦急地等候里面的消息。突然城门大开,张守躬陪着韩子通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陆岩等人,一起走到郭元帅跟前。
韩子通见到郭元帅,双膝一弯,跪在地上道:“末将受人蛊惑,投靠安禄山,走错了路。元帅不嫌弃末将,派各位将军入城晓以大义。末将决意弃暗投明,回归大唐,望元帅收留。”郭子仪从马上下来,笑呵呵地说道:“将军识大体、顾大义,迷途知返,本帅真心欢迎将军归来!快快请起。”说着,郭元帅扶起了韩子通,和众将一起向城中走去。元帅又派人传令郭曜,让他把兵马收拢,仍旧驻扎在城外。
当晚,张守躬带着五个卫兵回到临时住宅中,这是他到了灵宝后,韩子通给他安排的住所。他命管家范四把府中所有丫鬟婆子,还有打更的、看门的、做饭的一起召集起来,给大家说明他已经归降了大唐,有不愿意跟随的,明日即可离开。十多口人都表示不离开,愿意继续侍候他。
那谢彪和陆岩、马嫳化了装,随在卫兵中,到府中辨认“血刀会”的杀手。
众人散去后,谢彪告诉张守躬,他看管家范四有些像,只是不敢确认。陆岩他们便作了安排,要张守躬去卧室里休息,等候杀手动手。
初更时分,卧室里熄了灯,一个蒙面人悄悄来到张守躬的门前,用匕首轻轻地拨门闩。还没等他拨开,脊背上就觉得被什么东西顶住。他心里一惊,急挥手用匕首朝后扎去,被人擒住了手腕子。随即灯光亮了,只听张守躬冷笑一声道:“凭你也想谋害老夫,狗东西。”抓住他手腕子的陆岩一用劲,将他摔到地上,用脚踩住他。张守躬撕下他的遮羞布,拿灯一照,正是他的管家范四。两个卫兵过来,将他捆住押了出去,随即传来一声惨叫。
收拾了暗藏在身边的杀手,张守躬对陆岩、马嫳称谢不已。二人拱手道别,带着谢彪回帅府复命。
这正是:攻城不如攻心强,灵宝不战归大唐。
迷途知返举大义,感恩图报真心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