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弗洛伊德7:精神分析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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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神经症通论(24)

我们以前者开始吧!我是伯恩海姆的一个学生。1889年,我在南锡拜访他,并且我把他的一本有关暗示的书译成了德文,我运用催眠治疗多年,起初用“抑制性暗示”(prohibitory suggestion),后来则与布洛伊尔的询问患者的方法相结合使用。因此,我可以根据广泛的经验来谈论催眠或暗示治疗的结果了。如果根据古人有关医学的见解,一个理想的疗法应迅速、可靠,并不为患者所厌恶,伯恩海姆的方法实现了至少两个这种要求。它能够迅速起效——或者说要比分析治疗快得多,并且它既不会引起患者的困扰,也不会引起其不愉快。但在医生看来,在长期的治疗过程中它显得很单调;因为无论对什么人,他都运用同样的方式,阻止各种各样症状的出现,而无法了解症状的意义。它是机械的工作,而非科学的活动,并且它具有江湖术士的意味,然而为了患者的利益,这一点可以不计较。要说明的是,这种治疗缺乏第三种品质:这种方法很不可靠。一些患者能使用这种方法,而另外一些则不能。对于一些患者来说,它很起效,而对于另外一些来说则不然,并且人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更为糟糕的是这种治疗结果不能持久;过了一段时间后,你就会听到患者又旧病复发,或得了新的病症。尽管可以再次给他催眠,但在其周围会有一些有经验的人告诉他,劝他不要再由于多次受到催眠而失去自己的独立性,并像服用了麻醉药一样嗜此成癖。当然有时实施催眠法之后,也如人所愿,经过几次努力,获得了成功,并可以使疗效永久保持。但决定这种有益结果的条件仍然不清楚。有一次,我通过短暂的催眠治疗,完全治好了一位妇女患者,但她突然无缘无故地对我感到怨恨,并旧病复发。后来,我又再次医好了她的病,可是她又对我再次表示愤恨。还有另外一次,还是一位妇女患者,我曾通过催眠多次地使她摆脱神经症状态,但在我有一次为她治病时,她突然用双臂紧紧地抱住我的脖子。出现了这种情况后,人们不可避免地(无论你想或者不想)要探索暗示治疗中人的权威性的本质和起源的问题了。

以上这些都是经验。它们向我们表明去掉直接暗示,我们可以用其他方法来代替。现在我们对这个问题稍加说明,催眠治疗的实践对患者或医生的要求都很少。它与大多数医生所坚持的有关神经症的观点相吻合。医生对神经症患者说:“你没有什么毛病,这只是一个神经问题。可以用简短的几句话在两三分钟里消除你的困扰。”但是不花费力气,也不采用任何适当方法作为帮助,就能治好一个严重的病症,这与我们所持的有关能量规律的观点不符。只要条件是可比的,经验表明暗示方法不可能成功地治好神经症。但我认识到这种论点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偶然获得成功这样的事情也是存在的。

根据从精神分析中所获得的知识,我们可以将催眠的暗示和精神分析的暗示之间的区别描述如下:催眠治疗寻求掩盖和粉饰心理生活中的东西;分析治疗寻求揭露并去除这些东西。前者像是在化装,而后者像是在手术。前者使用暗示来阻止症状,它只增强压抑量并不改变导致症状形成的过程;分析治疗在引发症状的冲突中,寻找病源之所在,并通过暗示来改变这些冲突的结果。催眠治疗使患者处于不活动并无改变的状态,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遇到致病的新的诱因时,他就难以抵抗了。分析治疗则要求医生和患者的共同努力,以消除其内心的抵抗。这种抵抗的克服,使患者的心理生活有了持久的改变,有了更为高级的发展,并且具有了防止旧病复发的能力。克服抵抗的工作是分析治疗的基本功能;患者必须实现这一点,并且医生通过一种有教育意义的暗示的帮助为患者提供这种可能性。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精神分析治疗可以称为一种后教育(after education)。

我希望我现在已向你们讲清楚了,我们分析治疗中的暗示和催眠治疗中的暗示在哪些方面存在着不同之处。从暗示可以追溯到移情作用的事实中,你们也可以认识到分析法以暗示来辅助治疗,而催眠法则只靠暗示的作用。因此,催眠治疗的结果就不那么可靠,而分析治疗的结果则较为持久。催眠的作用,依赖于患者的移情能力状况,我们却不能影响这种移情作用本身。受催眠的患者的移情作用也许是消极的,或通常的情况是模棱两可的,或者他可以采取特殊的态度来防止自己的移情,对此我们一无所知。在精神分析中我们则着眼于移情作用自身,使它能自由发展,并成为治疗的帮助。这样,我们有可能从暗示的力量中获取帮助,我们控制它,不论患者如何地喜欢,他都不能对自己进行暗示,我们引导他的暗示,使他有接受暗示影响的可能性。

但是,你们现在会对我讲:无论分析背后的动机力量是移情还是暗示,我们对于患者的影响使我们的发现的客观正确性产生了疑问。对我们的治疗有利的东西成为了我们的研究的损害。这是最常提出的对精神分析的反对意见,并且必须承认尽管这些话没有理由,但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如果它果真有其道理,那么精神分析将不过是暗示治疗的特别方式,是其中最为有效的一种,这就不必再重视那些所有有关患者过去生活的经验、心理动力以及潜意识等的结论了。这正是我们反对者所认为的;并且他们还认为我们不过是先由自己设想出与性经验的重要性有关的东西,然后将这些经验的意义——甚至经验本身——灌输给患者。这些指控通过经验要比通过理论的帮助更易于反驳。不论是那一位亲自运用过精神分析的人,都能够使自己确信,在很多情况下,不可能以这种方式对患者进行暗示。当然医生毫不困难地使他成为某个特定理论的支持者,并且这样会使他对自己具有某些错误的认识。在这一点上,患者会像其他人一样(像一位学生一样)行事,但这只影响到他的智力,而非他的疾病。毕竟,假如给予他的这种预先的观念与他实际具有的相吻合,那么他的冲突才会被成功地解决,并且他的抵抗才会被克服。而那些医生推想的错误,在分析过程中将会逐渐地被消灭,并被更为重要的和正确的东西取而代之。我们试图用一种很慎重的技术,来避免由于暗示所带来的过早的成功;但即使它们真的发生,也没有什么危害,因为我们并不满足于第一个成功。在疾病的疑难没有得到解决,记忆的缺失未能填补起来,并且压抑的原因也未被挖掘出来时,我们并不认为我们的分析就算完结了。我们把太快获得的成功看作是分析工作的障碍而非帮助。直到我们彻底解决了它们可依赖的移情作用,我们才算最后成功了。这个最终的特性就是使分析治疗有别于纯粹的暗示治疗,使分析可得的疗效不同于暗示所得的疗效。在各种其他的暗示治疗中,移情作用得到了细心的维护而未得到揭示。在分析中,它本身就成为治疗对象,并且不断地就其所有的形式进行剖析研究。在分析治疗的最终,移情作用本身必须被消除,如果这时成功是持久稳定的,那么这种成功不一定来自于暗示,而是由于患者内心已发生了改变,患者内在的抵抗这时已通过暗示被克服了。

个人意义上的对暗示的接受无疑受到以下事实的支持,即在治疗期问,我们不断地与能够将自己转化为负面的敌意的移情作用的抵抗做斗争。我们还必须指出,分析的许多单个的发现,虽然可以被怀疑为暗示的产物,却可以从另一个并且无可指责的源泉那里得到证实。这种情形可见于痴呆症和妄想狂患者,他们当然不会有受到暗示影响的嫌疑。这些患者为我们所提供的有关侵入意识内心的幻想及象征的转化等,都与我们从对移情神经症患者的潜意识的研究中所得出的结果相一致,这样证实了我们的解释的客观正确性,尽管对此时有疑虑。我想,如果你们在这些方面信赖分析,那么你们就不会陷入歧途。

我现在要通过力比多理论的公式来说明治疗的机制了。神经症患者既无能力享乐,也没有效率——前者是因为他的力比多本来就不能指向于任何真实的对象,而后者则因为他被迫使他有可能获得的能量用于维持压抑他的力比多,而没有力量来表现自己了。如果他的力比多和他的自我不再发生冲突,那么他的自我就可以控制力比多了,他也就不再有病了。因此,治疗的工作在于使力比多从其目前的避开自我的依恋物中解放出来,使其重新为自我服务。那么神经症患者的力比多究竟在哪里呢?很容易发现:它依附于症状,这种症状使他得到一时的替代的满足。因此,我们必须使自己把握这种症状并解除它们——这也正是患者要求我们去做的事情。为了解除这些症状,我们必须回到它的起源之上,我们必须诊断它们所产生的冲突,并且在动机力量的帮助下(这些动机力量过去不受患者的支配),我们必须将它引向不同的结果。要对压抑作用做这种考察,就必须利用引起压抑作用的记忆线索,才可收到部分的效果。这种工作具有决定性意义的部分是在患者与医生的关系或移情作用中,即过去的冲突的新的表现;患者都喜欢做出与过去同样方式的行为,而我们则可以通过使他集中自己所有可能的心理力量而使他得到一种新的解决。这样移情作用就成为所有斗争的力量相互交锋的战场。

所有的力比多,以及所有的反对它的东西都只集中于与医生的关系之上。在这个过程中,必须剥夺症状的力比多。由人为建立的移情疾病来取代患者真正的疾病;而他的力比多的各种各样的不真实的对象也被医生这个想象的对象取而代之。但是,通过医生的暗示的帮助,围绕着这个对象的新的斗争被提升到了最高的精神水平:它以正常的心理冲突出现。由于一个新的压抑作用被避免,自我与力多比之间的隔阂被取消,并且患者的心理便恢复了统一。在力比多被再次从其暂时的对象即医生身上解脱时,它就不可能再回到其早期的对象之上了,而是交给自我掌握了。我们治疗工作期间在这个斗争中所遇到的抵抗,一方面由于自我对力比多倾向的厌恶,表现为压抑的倾向;另一方面则由于力比多的坚持性,不愿意离开它从前曾发泄过的对象。

这样,我们的治疗工作进入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所有的力比多都被迫由症状转向移情,并集中于这里;第二个阶段,斗争围绕着这个新的对象展开,并且力比多被从中解放出来。这种对有利结果具有决定意义的改变是在这种新的冲突中去除压抑作用,以使力比多无法通过逃入潜意识而再次摆脱自我。这之所以成为可能,是因为患者的自我由于分析者的暗示的帮助而有了改变。通过这种解释工作,潜意识的东西被引入了意识;自我乃因潜意识的消逝而得到扩大;并通过教育而与力比多取得和解,这样,自我也愿意使力比多在某种限度内得到满足;由于自我能够使少量的力比多为升华之用,所以它对于力比多要求的惧怕也趋于减弱。治疗中的事件与这种理想的描述越相符合,精神分析治疗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它的限制在于:(1)缺乏力比多的灵活性,力比多不愿离开其对象;(2)自恋的稳固性,它不允许对对象的移情超过某种限度。如果说我们的移情作用吸引了一部分的力比多到我们身上,并掌握了脱离自我支配的力比多的全部力量,那么治疗过程的动力学或许就更为明确了。

值得注意的是,因分析而引起的力比多的分配,并不能使我们直接得出有关从前患病时的力比多倾向的性质的结论。假如我们成功地治愈了一位把对待父亲的情感转移到医生身上的患者,那么,我们不能认为他患病的原因只是由于他对父亲有一种潜意识的力比多的依恋。他的父亲移情(father transference)只是我们控制其力比多的战场;患者的力比多从其他的方向指向它。一个战场不必与一个敌人的关键的堡垒相一致。敌人防御首都,也不必只在城门前作战。而只在移情作用再次被解除之后,我们才能在思想中重新确立疾病背后的力比多的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