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忽然微微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极好笑的事,笑完又道:“还有不少人说她是转世的观世音菩萨,与君王一起,为天下人谋福祉!”
这笑,便是想起当年在大楚,听下人禀报,她为了紫罗珠,冒充观音……
君惊澜听着,魅眸含笑,却并未说话,却看了楚国皇宫的高墙一眼,显然也是想起那件观音事件。
最终,楚玉璃道:“如今她在民间威望极高,甚至隐隐有超越你的架势。再想让她当权,与你共享江山,百姓定当可以接受。最终若是成功,你为此筹谋三年的苦心,她可会知晓?”
“何须知晓?她只要受着便是!”君惊澜轻笑,有点漫不经心。显然是这场宴会已经参加到不耐,开始想念家中的小狐狸,和那一群小兔崽子了。
楚玉璃一怔,随后点头浅笑。的确,她只要受着便是!
两人沉默半晌之后,他开口道:“玉璃兄,贵国太子册封大典已经结束,朕也该告辞了!”
楚玉璃点头……
“你们在干什么?”澹台凰有点纳闷的看向门中。
绣娘们吓了一跳,赶紧扭过头,便看见了澹台凰,一下子表情都有点慌乱。澹台凰蹙眉:“你们怎么了?”
“没……!”她们终于反应过来,一同跪下行礼。
澹台凰往屋内瞄了一眼,桌子上是衣服,绣娘们像是在赶工,她随意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回禀皇后娘娘,是春秋节将至,陛下明奴婢们准备的衣物!”绣娘终于镇定下来,极冷静地回答。
澹台凰点点头,一眼看去,的确是几件衣服,上面绣着龙纹,估计是君惊澜的,但是她有点好笑:“弄这个么,那你们看见我这么慌张做什么?”
绣娘支支吾吾的好像不知道怎么解释,澹台凰也没为难她们,笑了笑:“好了,起来吧!”
她说完之后,倒也没再管她们,转身大步走了。心里也有点郁闷,她看起来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回了自己的寝宫,就开始收拾东西。
宫人们都没吭声,每年到了这时候,还有冬至,皇后娘娘都会收拾东西,出宫去一趟东陵故都,祭拜东陵皇。往年皇上都会陪着一起,今年皇上正好南巡,看样子是不能作陪了。
澹台凰收拾了东西,也没跟谁打呼,孩子们虽然还小,但也早已懂事,所以不会寻她。有魔教的人保护,她自己也武功高强,不必担心安全,背了包袱,便跨上马,出宫而去。
几日策马奔驰之后,到了东陵的故都之前。她坐在马背上,看着城门口,忽然笑了笑。
恍惚之中,似乎想起来,是谁在这里,送她离开。缓兵几月,却只求她,好好活着。
又是谁,背负了一身杀孽,担下了暴君骂名,只为了予她最好的成全!
三年了,今日,又是皇甫轩的忌日。
每年到这时候,她总会来祭拜他,君惊澜也常常跟着,一言不发。却握她的手握的死紧,生怕她跑了一般。想起这些,她心里有了淡淡的暖。
骑着马,准备好了祭拜的东西,一路到了原东陵的皇陵。
那是他的墓碑,上头有她当年亲手刻下去的字:皇甫轩,一世知己,愿你长安。
她蹲下身子,在他墓前放上一束花,随后坐在坟前,伸手拂过他的墓碑,轻轻的笑:“皇甫轩,我曾想过,若我不曾遇上君惊澜,或许我真的会爱上你,毕竟你们都那样好,对我也好。所谓来世,其实都是骗人的,但我一直都在后悔,当初竟连一句骗人的话,也来不及说给你听。但现在想想,没听到,或许是老天想为我们留个悬念,答案,都只能到来世去找……”
“君惊澜他很在意,在意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虽然他不说,但他心里的别扭我一直知道。可即便这样,我还是坚持每年来祭拜你,灵萱远在楚国,我若不来,就没有人来看你了。”
说到此处,澹台凰红了眼眶。这处皇陵,虽有人把守,但并没有禁止外人进出。可当初,他将自己塑造成暴君,没骗过军队的人,却骗过了百姓。百姓们对他恨之入骨,自然没有一个人肯祭拜。而幸存的军人,也不能擅离职守。
她说到此处,慢慢揉了揉眼角,站起身,轻声道:“皇甫轩,我一直怪你不该那么傻,却忘了谢你,谢谢你的成全!我如今很好,你在天堂,也要好好的!”
只是,这世上真的有灵魂吗?真的有天堂吗?她希望有!
说完,她笑笑,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皇甫轩的人情,她还不起,也没办法还了。如今能为他做的,只剩下祭拜。君惊澜那家伙也是知道这些的,所以从来不拦着她,还愿意陪着她来,但他心里的不舒服,却从来都不遮掩。这次他正巧不在也好,省得他又堵心。
一路上,迎着这风,她深思。她这一生在很多人的眼中都像是传奇,但她心里清楚,这些传奇,是多少人共同为她缔造。
王兄,予她最初的保护,和至高无上的漠北王权。
楚玉璃,三十年寿命,只为换她安然无虞。饮鸩自尽,求的是她忘记他和皇甫轩,然后幸福。
皇甫轩,缓兵两月,只求她好好活着。最终带着遗憾,握着那凤令离去,给了她最大的成全。
还有……君惊澜!岩浆之下以身相互。雪山之上,让楚玉璃带她走,却独自倒在血泊。梅林之外,以命换她,嘱咐她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
还有很多……
还有,很多人!
她一生何其幸运,能遇见他们。所以,她要狠狠的幸福,才对得起他们给的帮助,和守护!
她走后,皇陵中紫银色的衣摆掠过。
君惊澜负手站在皇甫轩墓前,看着坟前那一束花,他知道今日她必然会来祭拜,所以从楚国回来,他没有回皇宫,便直接来了这里。只是他来晚了,他到了,而看样子,她已经先回去了。
望着那墓碑,沉默半晌之后,他忽然笑笑:“皇甫轩,有一句话,爷对她说过了,却憋了很久没有告诉你!”
“今生也好,来世也罢,爷并不打算将她让给任何人!她答应的都不算,嗯,对不起,我是她夫君,有权替她做决定!我们夫妻二人决定耍赖,来世她还是我的,没许给你,现下通告你一声。还有,来世我们最好不要见,虽然爷确定来世也不会输给你,但是你太卑鄙,争不过爷,居然想这种办法在她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爷素来光明磊落,不喜欢你这样卑鄙的情敌!”
这样说着,他魅眸中却有怀念的情愫。当初如烟的婚礼上,他们三个人打了一架,脸上似还有火辣辣了痛感。如果真的有来世,再相遇,他希望他们能成为朋友,不像今生一般被彼此身份束缚。
最重要的是,朋友妻不可欺,他们若是朋友,皇甫轩也就不该再觊觎他的女人了!他如此这般在心里打算盘……
暗处的东篱默默抹了一把面条泪,爷,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笑笑,上前去了一炷香,随后去追澹台凰的步伐。
她重情重义,自然必来祭拜皇甫轩,他虽然吃醋,却并无责怪之心。因为他清楚,如她在皇甫轩墓碑上刻下的文字,皇甫轩于她,只是知己而已,他才是她所爱。
春秋节,对北冥人来说,是个大日子,也是个好日子。
不少特殊的好日子,人们都习惯选在今天。比如皇家册封典礼,比如百姓家的婚嫁。
澹台凰也是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梳洗打扮,并且在迷迷蒙蒙之中,被换了一身衣服。君惊澜这家伙,“南巡”回来之后,啥话都没说,就拉着她在榻上翻云覆雨。
其实每年这时候都是差不多的,每次祭拜完皇甫轩回来,这家伙总会这样闹别扭一样的在她身上找存在感,嘴上说不吃醋,但行为却醋得很。非要她说上几千遍,他是她唯一所爱,他才能开心。
虽然这家伙相当闹腾,不过这种闹腾的感觉,却令她觉得甜蜜。
闭着眼睛让宫人替她穿衣梳洗,打扮完之后也没太在意自己现下是啥模样,就打着哈欠出去了!可是这一出去,就吓了一跳!
门口跪了一群官员,迎接她。
她嘴角一抽,春秋节皇家祭祀罢了,需要搞这么庄重吗?一群官员在门口迎接是搞什么飞机,又不是她的登基大典!
正在心里吐槽之间,眼角的余光却发现一点异样,她宽大袖袍之上的纹饰,不是凤纹,而是龙纹!
她一愣,想起不日之前,脑中忽然想起那些容色古怪的绣娘,看看自己这一身衣服,再看看跪了一地表示臣服的这些人。
心里明白了点什么,一抬头,便看见君惊澜缓步而来。
他眉间朱砂妖娆,笑意懒散,一路走来,懒洋洋地道:“当年爷还是太子的时候,皇后就曾说过,作为女皇嫁给爷,身份地位之上,倒是嫁低了!这话,爷一直铭记于心。今日,朕的女帝陛下,你可满意?”
他说罢,伸出手,等着她将自己的手交出去,如同当日大婚一把,将自己交托给她。
她怔然,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男皇女帝!她当初不过一个玩笑,却让他一直记着,到今日给她一个这样的回应!
只是,漠北人能接受女子当权,中原这些迂腐的人,怎么可能答应?可她眼神扫过,官员宫人们都恭敬跪拜,无人不服。
她眼眶一红,不必问一知道,为了今天,为了这些人不反对,他一个人默默做出多少努力。
抬眼,望向他狭长魅眸,她轻轻笑着开口:“愿与君相识,梦魂与君同。愿与君相知,一生不相负。愿与君相守,白首不相离……”
他如玉长指伸出,将她的手扣入掌心,握着她的手,步向权力之巅。
刺目的阳光洒下,却远不及他耀眼。
他懒懒轻笑,一字一顿,回应她的话:“愿与卿相识,恩爱不相疑!愿与卿相知,一世共繁华!愿与卿相守,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唯愿与卿长相守。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