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爸爸,难免会手忙脚乱的。你看,不管怎么着,他就是哇哇地哭,我对他说:别哭啦,爸爸爱你!他总是回答说:哇--啊啊,哇--啊啊。那天,正当我被这个在英文里还被称为“it”的小家伙搞得焦头烂额时,我的表妹来了,她因为住在农村,所以早已经是一个有经验的母亲了,对付爱哭的baby有的是办法。她走过来在孩子的后背、小屁股,还有小手、小脚、头上、脸上轻轻抚摸一遍,然后重点抚摸他的后背和屁股,不一会,小家伙老实了,而且还开始跟他表姑咯咯咯地笑起来了!
我表妹还是个“哲学家”,她告诉我:你得把“爸爸爱你”的话翻译成触觉,让你儿子直接感受到,有了这样的经验,他才会回报给你爱。没有什么比直接感知形成的经验更重要了!
直到今天,儿子已经十几岁了,我还会抚摸他的后脑勺、肩膀、后背,用触觉表达我的思想感情。
后来我发现,触觉语言具有极为重要的普遍意义。
有一次,老婆因为一件清官也难断的案子,张开血盆大口,对我吼了起来:“不可能!青菜萝卜咕咕咕咕咕咕咕咕……”我也不甘示弱:“你胡说!油盐酱醋呱呱呱呱呱呱……”然后怄气三天没有说话。到第三天晚上,我觉得冷战该结束了,就想自己先道个歉算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不起”三个字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就是出不来,急得我恨不能去医院看口腔科。
突然,我想起了表妹的话……我立即走到老婆身边,轻轻地、轻轻地抚摸她的肩膀、后背,看到她没有拒绝,我就抓起她的手……奇怪的是,我一句话没说,只是靠着她坐了一会儿,她就去做饭了……我知道,我的“对不起”已经化成触觉,从指尖和掌心直接渗进了她的肌肤里。从此以后,每当我遇到类似困境,就使用触觉语言,简直屡试不爽。
后来又有一些经验使我觉悟到,实际上并非女人与孩子才如此感性,所有的人都是感性的,没有人不是感性的。所谓触觉,就是一种物质性的接触,只要你把某些物质用一种足以引起好感、快感的方式触动对方,你就会得到爱的回报,不管你是用带体温的肉体,还是其他什么对方所需要的物质,只要这个物质是有形的、能够触碰到对方的感觉就行。抽象的东西,即使再好、再有价值也不一定能够比得上一点点具体的物质。有一次过年,我给岳父母送了一笔钱,让他们自己买东西吃,而同时我的连襟只送了3只羊腿,我还以为我会受到更多的礼遇呢,可是结果却是谁也没想到的:因为羊腿不断在餐桌上出现,所以人家就一再被表扬,并且,所有的亲戚邻居都知道了那个女婿非常孝顺,而我给的钱虽然可以买10只羊腿,却没有人在亲戚邻居面前提到过我的表现。当我注意到这个问题时,我立即想起了毛主席他老人家1943年在《抗日战争时期的经济问题和财政问题》中所说的:“必须给人民看得见的物质福利”!人民币太抽象了,如果我把那笔钱换成一卡车大米或8头猪,我的孝心一定会感动整个街道甚至整个城市,并成为居民口中的传奇的。是的,物质,也就是大米、水果、衣物、项链、汽车、房子、工作岗位、领导职务等等,这些东西才是对女人或人民群众最温柔的抚摸。
那一天,我忽然想起我的老师,那个正在农村遭受贫困折磨的表妹。于是,我来到她家,想了解一下他们需要什么物质。当我得知她和妹夫正在准备盖房子时,我没有吭声,回来就让人给买了若干吨标准石材、预制板、标号较高的水泥、黄沙等等,用两辆卡车运了3天才全部拉到她家。我相信,没有什么比这些石头更柔软了。
我表妹个“哲学家”,她告诉我:你得把“爸爸爱你”的话翻译成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