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鹰提集残存的内力,施展轻功飞奔而出,刚出青石峡口,便再也支持不下去。
“扑!”一大滩鲜血喷洒在雪地上,片刻间凝成一块殷红的冰痕。
雪地里延伸着两行长长的脚印,脚印的尽头是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他跌跌撞撞地在雪地里走着,仿佛一个没有武功的凡人,不时摔倒在地,却又慢慢爬起身来,凭借着顽强的毅力继续前行。
方才与天魔的交战中,战鹰已竭尽全力,而在对方“力劈乾坤”的强大一击下,更是身受重伤。为了扭转危局,他强运“逆血大法”激发生命潜能,使出从未用过的第九招“明月百年”,却只能与天魔平分秋色,无法使对方损伤分毫。
这一战,他真真正正的败了,且败得极惨。若不是天魔忽然改变主意,恐怕这一次他真的会命丧魔门。
寒风呼啸,四野苍茫,战鹰的心中第一次感到了“孤独无依”。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借助,可是路还是要走,更何况生命垂危的惊虹还在潼关城里等着他回去。
“呼喇!”一阵粗粗的喘息声在身后响起,使得战鹰渐渐模糊的神志骤然清醒。回头一看,却见一只野狼站在自己身后,绿色的兽目中闪烁着摄魂夺魄的寒光。
这只狼显然在后面跟了很久。不知为何?眼前这人看似不堪一击,可是他背上的那个长长的东西却让狼感到几分惧意,一连好几个机会都在它的嘴边白白溜走。可是经验丰富的它并不十分着急,等这个人倒下后,再轻轻松松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战鹰吃吃地笑了起来,整个身子摇摇晃晃。伸手从背后拔出明月刀,颤声道:“你这家伙倒会来捡便宜!不过找上我却是瞎了眼!”
看到晶莹如玉的明月刀,狼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眼中凶光毕露,全身壮健的肌肉绷得紧紧。
“擦!”战鹰突然感到眼前一阵旋晕,连忙将长刀支在地上,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在这一刻,狼终于找到了最佳的进攻机会,两只后腿用力地一瞪,一下子纵起半丈多高,张口向战鹰的颈顶咬去。
战鹰欲举刀挥砍,却发觉手中的明月刀陷入地面半尺,急切之间竟然来不及拔出。他当即立断,放弃明月刀,伸手向疾扑而来的灰狼迎去。
“扑喇!”尖利的狼牙咬在战鹰的左臂上,顿时鲜血淋漓。不过战鹰的牺牲并没有白废。在左臂被咬中的一刹那,他的右手扼住了狼的咽喉,使它无法更用力地咬下去。
狼的四只利爪拼命地扑抓着、挣扎着,在战鹰的身上划出无数道血痕,将血迹斑斑的衣衫抓得支离破碎。可是他依然咬牙不放,脑海中只有唯一的念头:用力,再用力一些
终于,人与狼的交战,人取得了胜利。战鹰抛下手中的狼尸,一头栽倒在地上。
潼关城,乐朋客栈。
一个红衣少女慵懒地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一支珠钗。这支钗除了上面的一颗明珠略显几分名贵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她却久久地凝望着它,如水的明眸中现出一片思念之色。
少女长得非常美丽,可是她的脸色却异常苍白。一袭红衣紧裹在身上,愈显身子单薄。
“战大哥!”眼前闪过心上人的身影,少女站起身来高兴地唤道,却忽然发现原来只是幻觉。
“嘭!嘭!嘭!”一阵敲门声轻轻传来。
少女缓缓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走了进来。
老人把一碗粥放在桌上,对少女说道:“虹儿!吃点东西吧!”
少女失神地摇了摇头,慢慢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一阵彻骨的寒风伴着片片雪花迎面吹来,娇弱的身子禁不住发出微微的颤抖,却并不躲开。
“惊虹,你的身体没好,可别这样!不然你的战大哥回来,我可不好向她交待。”老人连忙将窗户关上,怜声说道。
“爷爷!”少女娇声道。苍白的脸上倏然出现两团艳丽的红霞。
老人见状,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随即强笑道:“爷爷不说了,不说了,粥还没凉,你快趁热吃点吧!你已经有两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身子骨可吃不消!”
“爷爷,我不饿!”少女摇了摇头,随即问道:“战大哥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听到这个问了不知多少遍的问题,老人的一双老眼中忍不住流出两行浊泪,连忙背转身去,用手背悄悄拭去泪痕,哽声道:“快了,应该快了!”
抬眼向窗外望去,外面一片白雪茫茫,孙儿吉凶未卜,现在究竟在哪儿呢?
雪,依然无休无止地飘落着。不知过了多久,战鹰终于缓缓醒来,只觉得全身疼痛难忍,体内虚虚荡荡,使不出半点力气。吃力地站起身来,看到躺在一旁的狼尸,才恍然想起先前发生一切,不禁发出一阵苦笑。
此时自己重伤未复,可是这冰天雪地却非疗伤之所,如今究竟该怎么办呢?
“叮铛!”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轻悠的马铃声,在这寂静的原野上显得格外清晰。
战鹰抬眼望去,极目之处缓缓行来一支马队,略略一数,竟有百余人之多。由于距离甚远,加上武功骤失,他看得并不清楚。心中不由暗道:此时自己身处秦境,若是来者是秦国的军队,可是大大不妙。要在平时,敌人再多十倍,他也不惧。可是如今自己重伤未复,便是随便上来几个无名小卒,便能将自己轻易活捉。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头一动,决定先躲到一边,看看情况再说。
雪下得极大,转瞬间便将战鹰的脚印掩盖得无影无踪。等骑队来到近前时,只能隐约看到地上的狼尸。战鹰的运气非常不错。这支骑队装束普通,显然与军队搭不上边。不过队伍中辎重甚多,因此行速甚缓。
当最后一辆马车驶过战鹰隐身的雪堆的时候,他急忙纵身一跃,总算勉强跨上马车的后辕,一猫腰钻进车蓬之中。
入目的是一双圆睁的杏眼,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娇叱,战鹰只觉胸口一阵巨痛,再度昏了过去。
马队缓缓地行进着。跑在队伍最前面是两匹快马,与后面的队伍相距十余丈,显然负责巡哨之职。跟在后面的是一辆黑蓬马车。车内坐着一位青袍老者,丹凤眼,卧蚕眉,满头银发,面目威严。
老者原本正在车内闭目养神,忽然猛地睁开双眼,沉声道:“停车!”
车队立时停了下来,驾车的老仆掀开车帘,轻声问道:“剑主,您有什么吩咐?”
青袍老者说道:“连叔,后面的车上多了一个人,你去看看!”
老仆对主人的举动并不惊异,转身跳下车辕,向队伍后面奔去。
不一会儿,老仆回转,向主人回禀道:“剑主,您所料不差,最后一辆车上确实多了一个人。不过”
青袍老者听出老仆语声中的迟疑,冷声道:“怎么了?”
老仆小心翼翼地地回答道:“这个人十分特别,您最好过去看一看!”
青袍老者点点头,走下车来,随老仆一起来到队伍后面。只见这里早已围了一群人,见主人来到,尽皆低头道:“剑主!”
“你们呆在这儿干什么?”老仆显然在这里地位不低,突然沉声喝道。
这些人不敢应声,立时四散开去,回到各自的位置,只留下一个紫衣小婢站在车前。
“她怎么还在这儿?”青袍老者问道。
老仆在一旁答道:“是紫枫首先发现这人的!”
青袍老者微微颔首,伸手挑开车帘,只见车内躺着一个年轻人,此时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这人突然跳上车来,我就给了他一掌。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一掌就打晕了!”名叫紫枫的小婢在一旁说道。
这时,青袍的目光突然凝住,抬手止住了小婢的话语,从年轻人身边拿起一件兵器来。
“铮!”长刀出鞘,露出一抹眩目夺魂的寒光。
“好刀!”青袍老者忍不住大声赞道。
青袍老者伸手抚着冰凉的刀身,叹道:“刀光胜雪,刃如秋萤,尚未出鞘,便已杀气隐现,这样的绝世好刀在世上不超过五把。”
老仆在一旁道:“拥有此刀的必非常人,所以老仆才请剑主过来。”
“嗯!”青袍老者冷哼了一声,将刀归入鞘中,轻轻放下,开始认真打量昏迷中的年轻人。只见他衣不遮体,遍体凌伤,英挺的双眉皱得紧紧,一缕鲜血垂在嘴唇边,显然伤势极重。
青袍老者将双根手指搭在年轻人的腕脉上,猛然吃了一惊,随即运功细察,眉头却越皱越紧。
见主人如此模样,老仆在一旁问道:“他伤得重不重?”
青袍老者却不作声,好半响,方才放下那人的手臂,转首向旁边的小婢说道:“紫枫,你去向小姐要两粒风云丹来!”小婢急忙向马队前面跑去,不一会儿拿来了丹药。
青袍老者接过来,拨开那人的牙关,将丹药塞了进去。丹药入口即化,立时化作津液顺喉而下。
他接着向小婢吩咐道:“你就在他旁边好生照看,若是他醒了,立刻告诉我!”
说完,青袍老者放下车帘向前面走去,目光深沉,眉关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走到队伍中段的一两马车旁,他隔着侧帘向里面说道:“吟儿,为父有事与你相商。”
布帘一卷,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绝世容颜。只见她语声轻软地道:“爹爹,是为了那个伤者吗?”
“嗯!”青袍老者低吟了一声,转身跨上马车,在女儿的身边坐下。接着向窗外一挥手,马队继续上路。
“他伤得很重吧?不然爹爹也不会向我要风云丹了。”女儿娇声道。
青袍老者轻轻一叹道:“两粒风云丹也不知顶不顶用!”
女儿一听,惊声道:“风云丹乃本门奇药,有参天造化之功,怎会连他的伤都治不好?”
青袍老者摇摇了头,沉声道:“吟儿,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人伤在“魔宗”向独的独门内功之下。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以他这样严重的伤势,居然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
顿了顿,又道:“这人身负绝世宝刀,且在天魔手下伤而不死,想必武功非同一般。当世之中,能治魔宗所创之伤者,除了你师父‘鬼谷医仙’方伦之外,也只有你一个人。这孩子是生是死,就看你行不行了!”
那女子颇感兴趣地应道:“让女儿试试也好,我也想看看这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在这时,小婢紫枫突然惊慌失色地跑到马车傍边,向二人大声叫道:“剑主,那人突然不见了!”
“停车!”青袍老者命车夫将马车停下,对窗外的紫枫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紫枫娇俏的小脸涨得通红,急声道:“方才那个人突然醒了,张口就向我要水喝。我下车向前面的紫雨要了一个水囊,准备给那人喝下。谁知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就不见了。还有,他的那把刀也不见了!”
“这么快就醒了!这小子看来很不简单!”青袍老者也感到几分惊异。
“你们立刻分头去找!”青袍老者开口吩咐。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众人纷纷返转,为首一人向青袍老人禀报道:“剑主,弟子们搜遍方圆五里,均未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青袍老者挥了挥手,叹息道:“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他却跑了。如今是生是死,一切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说到这里,这个奇怪少年的容貌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青袍老者自言自语道:“这人的样子我好象见过?可是究竟在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