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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彭雪枫致林颖(2)

我打算7号到泗北一带侦察地形去,多则一周少则五天即便返部,倘若届时无甚情况,拟赴淮宝一行,但也说不定,五旅在天井湖,已经答应他们要去看看了!而且10月12号,又是本军四周年及四师东征三周年的日子,4个剧团公演,当有一番盛况吧,可惜你不在场!

在反动分子活动的地区,注意你的行动!不要一两个人走路,经常靠近部队,时做有警准备,更要注意你的身体,千万不可大意!

读书有成绩否?计划定出来否?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接到你的信呢!?

祝你晚安!

雪枫

中秋节之夜2时05分

一本苏联小说《新时代的曙光》,不日寄给你,以后写情编上号码,以免遗失,当更好,你意如何?

(四)

常常惦念着的颖:

前晚草信一封,无便人未发出,几天来的生活情况,想告诉你,我知道你会像我一样的在惦念着。昨晚陪张茜到操场看踢足球,黄昏又杂着众人回到我房里漫天乱谈,不久来了冯,正是张给你写信的时候,大家于沉默中各人想各人的心事。张的信托我寄给你,当然不能不为之代劳,字里行间,颇为幽默,这即是所谓“少女的心”么?张走后,与冯长谈3小时,不外“谅解”之类,又告诉我她近来的心情,终于借了几本书载着月光回去了。

近来表面看我似乎很有闲,所以才座上客常满吧?其实却苦了我。夜间11时之后,一切文件挤得你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看,直到下一点,或者更多些。冯说我的精神不如在路西了,我不知究何所指?为了能够写点文章和读点书,我决心找一个所谓“密室”里去。最近,在桌上的备忘纸片上写着准备要写的文章题目,都是大家逼着要的:〈一〉关于军事教育问题,〈二〉论“宁为鸡头不为牛尾”,〈三〉旧式武器之使用问题。谁知道哪一天才能完工呢?中央近对各高级学习组发出电令,指定读83种党内文件,外加《左派幼稚病》,《论持久战》诸小册子,我想我应该努力。

颖,我说的是你呀,在对我的学习上,党性锻炼上,待人接物上,领导方式上,应该“主动”的帮助我,你不能假想我会比谁更完整些,只需我批评你,而不需你批评我。在这一方面,我恳切希望,你能更坚强些,更直接些,更主动些,更男性些,难道你有所顾虑吗?对于你,我盼望在今后的生活上更艰苦些,更刻苦些,更少在物质上讲求些,更有力的截击你那小资产阶级的享受欲的萌芽的生长!一时一刻都不应忘记你是在呼奴喊婢的楼房里产生出来的“小姐”,你不会怪我吧!我知道,如今,你已经脱离了小姐气,而成为一个共产主义者了。然而你不能否认你的家庭环境所培养出来的非无产阶级的意识和习性,如若不能咬牙打破这一关,你将不能更坚强起来,像你主观的要求那样。写至此,忽然想起前天翻阅唐诗中元稹追悼亡妻的《遗悲怀》那三首长诗,因为我爱它,所以抄给你:“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嫁给他这个穷光蛋后就百事不顺心了)顾我无衣搜枣筐,泥他沽酒拔金钗。(想买酒只有从她头上拔下首怖来)野蔬充膳甘长藿,(吃的是野菜)落叶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如今做官阔起来了,为妻只能修修坟墓了)。”第二首是:“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第三首:“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几多财?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盲宵冥何所望?他主缘会更难期!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最后两句更妙,只有终夜悲痛的睡不着而长开眼来报答她的平生为穷困忧患所扰而没有展过眉头!旧诗词你比我读的多;这3首诗你也喜欢吗?

前曾面托孪斌同志代为搜罗古书,首先是《资治通鉴》,近又电请代向上海订购各种报章杂志。为了调查研究,中央及华中局亦曾数次来电广为搜集,请便时面询李张两同志,如到手,则即托人寄来。

带去之书,读了几本?关于鲁迅的东西,更应多多浏览。鲁迅的文章简洁尖刻,极有骨气,多读不仅在文字之技巧上有益处,更可加强自己之修养。

1932年以前的鲁迅的文章小说几乎每篇我都读过,彼时虽为大兵生活,但对我在写作的锻炼和意志的修养上帮助实多。告诉你,可怜得很,我现在这一点点“文化水平”,多半是自修得来的。一个共产党员,应该要能说会讲,而又善于写作,下笔千言,倚马立待。你的天资颇高,倘在这方面留意,不难成为一个作家,这不是“奢望”,而是革命过程中所必须具备的一种才能,自然主要还要依靠于生活的充实。

《社会科学基本教程》读完否?不要以为韦多,翻了这本丢了那本。硬着头皮,攻完一部再攻其他,读书是要有一种像出兵进攻敌人那种精神才行的,否则你永远也得不到胜利!因为我有这种毛病(近年来略好)所以想到你或者也有?到底有没有?

近接家信否?念念!

顺笔写来,不知说了些什么?时间已经子夜之后两点了,鸡鸣第一遍过去了,全半城的人们,怕只剩我一个人在孤灯之下给你写信吧?警卫员催我睡觉了,就此停笔。

祝你安眠!

12月6日(7日2时)

最急人的是久不接你来信,最恼人的是看不见你的长信!今天早晨又接到你3日发来的期待着我的信的短信。使你焦急,颇为不安。请谅。

王幼萍是我的小朋友,你妥为看待她。

12月7日10时半又及

(五)

颖:

10日晚信于12日收到,由高同志带来之信(未见时日)于今日收到,均不谈身体近况,颇为悬念,呕吐是否已经没有了呢?真是急人!

某些人们风言风语的中伤之词,自在我们意料之中,你我亦决有此勇气迎接它!我想最佳的态度是一笑置之,而且也自有铁的事实和公正的人代为辨驳,这种辨驳当给此辈“好事者之流”以迎头痛击,使之身败名裂!我实不解,这些人何苦瞎费精力专门讽潮(嘲)尚未完全处于平等地位之社会的今日的女同志!?在他们,或者认为夫妇之间不应相爱即不应“在外边逛”,而应变为路人或仇人,相互不理,永不会面,或者叫女同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夫妇们只有在沙漠地的人烟绝迹之处才能见面才算是天经地义吧?这样才适应彼辈之“三从四德”的教条吧!?好一片糊涂的封建残余!

一个人——尤其是“封建头脑”者眼中的女同志,要想没有人攻击或者冷言冷语造谣中伤,那等于自己提着自己的头发离地登天!好人坏人,勇者懦夫,君子小人,成年儿重,谁能够讨好一切呢?谁能够没有多或者少的反对者和永远不谅解的人呢?凡事那能尽如人意,问题在于“但求勿愧我心”而已!如能善于反省自己,日日新又日新,不断进取向上,一个共产党人,顶天立地,仁至义尽,一切卑鄙无耻的飞短流长,由它去吧!

我非常喜欢你对于这些无事生非的小人们的中伤之词所采取的态度,你认为这是推动你日益进步的推动机,对的,完全对的!我们只有大仁大义待人以诚,事情是不会失败的!对于那种故意中伤,藉图报复的无聊勾当,置之不理。不是有一句俗话叫做“大人不与小人怪”吧?倘若自己听到这些冷讥热讽即便逢人解释到处驳辨,那反而成为怯弱者了。林与枫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应该保持着党之正风和浩然之气!想一想,鲁迅之一生是怎样苦斗出来的,毛主席之有今日,是在不断的攻击讥讽反对之中斗争来的,一部党史,即是一部斗争史,终久会要最后胜利的!裕群是一个坚强的人,我祝望你益发坚强起来!不是有一封信中,我为你引了一段德国民谣吗?它说:“重大之打击,决不能击倒坚强之人,反能增强其勇气!”你我应永远记看。

也不要说你了,即使是我,一个男性而且还是所谓“首长”,攻击我的,讥讽我的,不谅解我的,难道还不多吗?一年以来我采取的什么态度?除去工作上应当接受的正确批评外,对于那些含有敌意的造谣夸大之词,我自始至终即抱定一不辩驳,二不迎击,三不伤神的宗旨,近来不是逐渐的好转了吗?孟子说过:“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颖,请你永远记着并坚决执行这些格言!不是在虚荣也不是在“地位”更不是在功绩,而是在“政治家的风度”上表示共产党人的伟大!

去冬,半城张塘途中,我们的相勉,不是说过:“不能不顾及舆论但亦不为舆论所左右”吗?这句话,要辩证的了解!上海寄来一本《罗斯福传》。我很有兴趣的读完了,特送给你,要求你无论如何抽空去自头至尾的读一读,罗斯福虽为资产阶级的政治家,但其为人处世确有可取之处。罗斯福对于反对者的“恶意的论文,苛刻的嘲笑”,抱一种什么态度呢?他自己说:“我由反对派的报纸学到许多东西。要是我有权力,我决不钳制言论自由。它们愈攻击我,对我愈有利。”(见该书189页)

别人愈嫉妒我俩的相爱,反而愈使我俩相爱!这是我们——共产党人夫妇的权利和义务!

(以上16日夜写)怎么忽然会想到回家这件事了呢?当接到你的信,读了这一段之后,使我异常的难过,一个人绕鲍集郊外一周,我愁虑起来了!我益发认识了“女人”之处于今天社会上的困难!那困难是一般男人尤其是未婚的人们所不可想象的!同情与伤神交袭着无告的心情!一副“别离”的图画立即呈显于想象之中!仰天长啸,无以自解!经过我仔细的考虑,我的回答是否定的,理由如下:

(一)中央号召之黎明前的黑暗,要求全体党员“咬紧牙关渡过两年”,而恰在此时你向党提出回家生产小孩子,内心的音衷人家是不会也不愿去谅解的,反而会说你不能咬紧牙关了,甚至会说你躲避困难了,我不愿意自己的爱人受此无名的“嫌疑”。

(二)目前部队及地方上的孕妇不止你一个人,倘若准了你,别人立刻照样援例,是准呢不准呢?这不仅牵扯到你而且更牵涉到我,人家会说某某人的“太太”究竟是“高贵”些,这会给人以更有利的攻击嘲讽的实际材料,为了将来,如何解释呢?

(三)更主要的还是旅途之上,有异常之大的危险性,敌区伪区顽区,坐船乘车步行,以一女子而又无妥当护送之人,住店行路难关重重,加上你是一个“女子”,处此荒乱年光,摧残人权乃家常事,你叫我如何放心得下!请问如何放心得下?你想了没有?我一千一万个不放心啊!

(四)别离的昔味,难道我们还没有尝够吗!?以你之心度我之腹,离别的苦痛是如何折磨人的心情!?为了同志之间、为了夫妇之间、为了战友之间的相互安慰和鼓励,我们不能够相离得如此之远而又如此之久!为了使我为党为部队不致分心,不致忧虑,不致常年累月的焦急,我不愿你如此做,我一万分不愿意你如此做,你也不忍心如此做吧!?

(五)即退一万步说,平安到家了,生产和照护一面得到解决了,然而你的家乡是在什么样的人和鬼统治之下,你想了没有?那种封建的保甲制度,法西斯的特务工作,你,一个曾在五战区出头露面的女孩子,人家能放得过你吗?人家能饶恕你吗?最近电讯中所登的何彬、李惠馨是怎样死的?法西斯的魔手,即使家中母亲有如何巧妙的外交手腕,能抵得过吗?

(六)加以旧家庭,又是极易消磨革命意志的所在,一面既无党的文件供你阅读,一面反有家庭天伦之情将你拉住,母女之爱出自天性,母亲看了你的消瘦的相片尚为之十分感伤,一旦回多而又远离,她老人家放你吗?她老人家放心吗?

(七)即便上述诸点都能顺利解决(不会的!)你又要想想,当此国际国内正将起着急剧变化的年代,一个月之内会有沧海桑田般的大变动的,那时候交通允许吗?情况允许吗?道路允许吗?何况来往必须要八个月到一年之久!不要把问题看得过于简单了啊!当波儿与泊生相别时,不是也曾想象着不久之后必会晤面吗?然而七年了!七年,是多么骇人听闻的长期!而且还正在增加着呢!一在天之南,一在地之北,甚至连通讯的条件都被剥夺了!我想,这是环境所给予有亲人的人们的极大残忍!躲避之无暇,还要硬着头皮去钻吗?这是一种不智之举啊!

裕群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当你浮起了回乡之幻想的时候,正是你受了一些冷言冷语的刺激之后一时的激动,事后,你已经必定想转了,即不然,当看了我以上所提出之七大理由时,亦必为之冰消云散了!是吗?能吗?

为了你的安全和我的愁虑,请你慨然牺牲了你的提议吧!我要求你!

我于11日之夜来鲍集抗大,匆匆已一星期。自晨至夜,谈话,开会,上课儿无暇时,精神与肉体均颇困惫,加以两星期以来,情趣不佳,午睡与夜眠,恶梦连绵,至为苦人!为仁和集以来所未有者,不知何故?好在麦收期间,前方将土均能用命,获得不断胜利,尚可告慰耳。

青纱帐起,拟7月初仍移返半城(希勿外宣)。政工会须八九日后始能结束。当此反共东进可能性甚少,敌人扫荡受阻之夏收到秋收的三个月内,为我切实整顿地方工作及部队工作之最好时机,大家都有励精图治之决心,天不负苦心之人,去年路西之损失,到了补偿的时候了吧?

《战争论》读完了,得益良多。续读《孙子兵法综合研究》一大部头军事理论,尚未开始。小说则读《死魂灵》亦未起头。《茶花女》又在盼着到来。

特着赵运成送衬衣,汗衣,扇子(沪某书家赠送者),日光皂,罐头(某商人赠送者)来,并探视你的近况兼口述我的近况,到时盼与之细谈。另《军事杂志》一本及该刊稿费10元,盼一读!

你的来信,常常不能满足我的希望——总是那样的短,难道忙得连长信也不能写么?

此刻,为端阳节之前夜,每逢佳节倍思亲,湖之东西,谅必有同感吧?下次再谈吧。

紧紧的握手!

6月17日亦即旧历五月初四日之夜于鲍集抗大校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