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孔子执着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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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遵师训子贡感动父子(1)

且说子贡一步闯进室内,对孔子说道:“老师,齐君派人来聘弟子到汶阳任邑宰……”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孔子蓦然站起,笑逐颜开地说:“端木赐,齐君仰慕你的才华,先让你去任邑宰,将来说不定会拜为卿士,专管外交事务的。”

子贡说:“弟子最擅长经商,并不热衷于官场生涯。”

孔子用惊奇的目光望着他问道:“这却是为何?”

子贡不慌不忙地陈述道:“官场的弊端忒多:其一,伴君如伴虎。君王都是一国之尊,担负着一言兴邦、一言废邦的重任,对臣民有生杀予夺之权,宠信可使青云直上,飞黄腾达;弃绝足致贬谪流放,杀身灭族。其二,官场乃龙潭虎穴。纵观古今,凡置身于其间的人,就必须经受龙争虎斗的磨炼,胜者存,败者亡,没有几个人能落个好下场。其三,邑宰既为一邑之长,就要管理好这一邑的黎民百姓。而如今恶人横行,良民受欺,欲求风气淳朴,邻里相亲,可是件极为复杂的事情。况且弟子觉得世间嫉贤妒能的人甚多,越是没有本事的人,越能造谣生事,陷害贤良,因此,弟子不愿从政。”

“唉——”孔子长叹一声,皱紧了眉头。“端木赐,你说这番话委实不无道理。然而,你跟随为师多年,学了一身学问,文通礼、乐、书、数,武会射、御,不为恢复周礼、实行礼治做一番事业,难道不觉得惋惜吗?”

子贡合掌,刚想重新开口。

孔子抢着说:“不观高崖,怎会知道颠坠之患呢?不临深水,怎会知道沉溺之患呢?不见大海,怎会知道风波之患呢?因此,你应该亲身去体验一番。今你既懂得了从政的难处,那么,对这颠坠、沉溺、风波之患,也就明白了。既已明白了,再能谨慎行事,就不会有祸患危及其身了。”

子贡执意推辞道:“弟子觉得自己不适宜做官。”

孔子生气了,提高嗓门说道:“假如有人熟读《诗》三百篇,既不能从政,也不能办外交,读得再熟又有什么用处呢!”

子贡见孔子要发怒,急忙赔着笑脸道:“既然老师主张让弟子去汶阳任邑宰,弟子从命也就是了。”

孔子顿时乐了,微笑着说:“我相信你定能将汶阳治理好。”

子贡怯生生地问道:“老师,弟子去汶阳后,应该着重做好什么事情呢?”

孔子沉思片刻,说道:“储备粮食,加强军备。”

子贡有些迷茫,问道:“老师一向主张礼治,为何叫弟子加强军备呢?”

孔子果断地说:“礼治是个总目标。在而今干戈四起的情势下,没有足够的军备抵御外敌,就要受人欺侮,别说礼治没法实现,恐怕连立足之地也不会有。只有有了军备,黎民百姓才能对你充满信心。”

子贡突然把话题一转,问道:“弟子既去任邑宰,就想成为一个忠于君、信于民的官吏,怎样才能做到呢?”

孔子认真地说:“勤于政,慎于行。好的官吏,秉公奉法以利于黎民。因此,万民爱戴。坏的官吏,贪赃枉法以侵害黎民。因此,万民唾弃。”

“怎样对待士人呢?”

“扬人之善,避人之短。若隐瞒他人的贤德,就是埋没人才;若张扬他人的缺点,就是小人的作为。”

子贡闪动着机敏的眼睛问:“老师,我听师兄们说,从前齐景公向您问政事,您说政在节财;鲁君向您问政事,您说政在用人;叶公向您问政事,您又说政在让近处的人生活得快活,让远处的人来归服。他们三人问的是一件事,您为什么有三种回答呢?”

孔子说:“因为情况各不相同啊。齐国强盛,景公奢华于楼台亭榭之内,淫逸于风花雪月之中,终日过着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日子。因此,我说政在节财。鲁君依靠季孙、孟孙、叔孙三人把持朝政,而他们三人嫉贤妒能,蒙骗国君。因此,我说政在用人。叶公所处的叶城,地广人稀,民有离心。因此,我说政在让近处的人生活得快活,让远处的人来归服。”

子贡寻思了一会儿又问:“什么样的人叫做士?”

孔子说:“懂道义,知廉耻,出使外国,能够很好地完成国君使命的人,就可以称作士了。”

“这是能完成重要使命的。”子贡说。“请问次一等的呢?”

“邻居称赞他孝顺父母,乡里称赞他恭敬尊长的人。”

“请问再次一等的?”

“言语一定讲信用,行为一定坚决的人。”

子贡直截了当地问:“各国而今执政的人怎么样?”

孔子气愤地说:“咳!这班心胸狭窄、目光短浅的人,算得了什么!”

“满村庄里都喜欢的人怎么样?”

“还不够好。”

“满村庄里都讨厌的人怎么样?”

“还不够坏。”

“到底什么样的人是好人,什么样的人是坏人呢?”

孔子一字一板地说:“满村里的好人都喜欢,满村里的坏人都讨厌的人,就可以说是好人了。相反,满村里的坏人都喜欢,满村里的好人都讨厌的人,就可以说是坏人了。”

子贡笑嘻嘻地品味着这番话的含义。

第二天,孔子对卜商、言偃、宓不齐、高柴、孔忠和子贡千叮咛、万嘱咐:“历史上有许多明镜高悬、廉洁清明的官吏,也有许多卑鄙龌龊、贪赃枉法的官吏,有许多叱咤风云、扭转乾坤的英才,也有许多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的庸才;有许多上敬天子诸侯、下抚黎民百姓的君子,也有许多上悖天子诸侯、下虐黎民百姓的小人。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在学习上如此,在为官从政上也如此。你们要效法先贤的作为,行仁义,推礼治,务必储粮食,强军备,博得万民的拥戴。”

学生们诺诺连声,大礼拜别。

孔子几十年被压抑的心,终于有了轻松的感觉,像酷暑中吃了一根凉黄瓜,心清神爽。目送他们走远,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回了学堂。

这学堂仍是他周游列国前修建的茅草房。由于年久失修,屋脊和屋檐上的茅草已经残缺不全了,屋顶上有的地方还长出了树苗和杂草。室内的墙皮也有多处脱落了。孔子望着学生们一张张认真的脸,高兴地讲起了《易》。他足足讲了一个时辰,把阴与阳相互依存、相生相克的道理,讲得头头是道。

从课堂走出,孔子立即返回卧室,自语道:“既不能从政,我就用心整理古代典籍吧。”他望着木架上用布帛覆盖着的竹简,心头甚觉欣慰。亓官氏和子女们为他把这些书保管得完好无损。这说明他们对他的理解和支持。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亓官氏,她的音容笑貌如旧。他多么希望同她好好叙谈一番啊!他掀开布帛,一卷卷翻阅查对,首先将《诗》搬出来复勘校阅,对证了分类又对证篇目。整整忙碌了一天,才大体有了头绪。

这天夜里,他久久未能入睡,想像着学生们将来的业绩,安排着自己晚年要做的事情。一直到头脑发胀,筋疲力尽,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时,只见霞光万道,彩云满天。孔子乘坐着自己的马车,走在宽广的林阴大道上,那路边上整齐的树木忽而绿,忽而黄,忽而红,一会儿是柳树,一会儿是杨树,一会儿又是杏树,果实累累,令他目不暇接。

他正在疑惑不解,马车已经来在一个山丘上。他下车观看,但见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笼罩在大地上的雾霭映照得白地镶红边,像粉脸抹胭脂,如素服扎红带,浓妆淡抹,皓绛驳错。

孔子正在看得发呆,忽有两只凤凰从茫茫雾海上飞过,翠羽金鳞,扇尾红花,把身影深深地印在雾海之中。瞬间,又有两条巨龙从雾海中腾空而出,摇头摆尾,鳞光闪闪,忘乎所以地戏游于彩云之中。

“龙凤呈祥!”孔子感叹道:“莫非是一种吉祥之兆!”

这时,耳畔响起了悠扬的音乐声。孔子回首西望,顿时怔住了。但见一座光芒四射的宝塔呈现在眼前,庞大、缜密、雄伟、华丽。庞大得上顶天、下立地,犹如高山直插云间;缜密得斗拱交错,勾心斗角,没有任何瑕疵可挑;雄伟得高不可攀,使人望而生畏,顿生肃然起敬之感;华丽得五光十色,光彩夺目,恰似月宫坠人间。

孔子左看右看,不胜惊叹。他抛下马车,神差鬼使地向宝塔走去,却见宝塔可望而不可即。他走呀走,翻过一座桃花山,渡过一条金水河。他莫名其妙,抬头望宝塔,宝塔依旧像一朵瑰丽的花朵,鲜艳夺目,璀璨无比。

他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冒汗,恨不能插翅飞近宝塔,看个真切。他这样想过之后,蜷起双腿,两臂用力扇动,真的飞起来了。他飞呀飞,飞过了变换无穷的山山水水,终于落在了一个石坊前。举目一望,石坊上有四个大字:“周朝宫阙”。透过石坊向上望去,乃是汉白玉雕成的台阶,整齐、美观。他急忙整衣弹冠,提起袍襟,恭敬、谨慎地一步步拾级而上。到了上面,就匆匆往前走。刚到台阶前,忽有两个兵士把长戟横在面前,拦住了去路。他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后面也有十多个武士手执长戟,虎视眈眈地瞪着他,拦住了他的退路。

他甚觉奇怪,一时慌张,居然没有主意了。

一个红头发、红胡须的武士问:“你是什么人?为何私闯周天子的宫阙?”

孔子深施一礼道:“鄙人乃鲁国孔丘。”

武士狂笑道:“大胆狂徒,竟敢冒充孔夫子!”

孔子说:“鄙人的确是孔丘。”

武士收起了兵器,和颜悦色地问:“你此次来周天子的宫阙,为了何事?”

孔子说:“我的弟子相继在鲁国、卫国和齐国做官。我觉得应该规劝周敬王选贤任能,振兴大业。”

武士笑嘻嘻地说:“夫子崇礼尚义,推行礼治,难能可贵!来来来,请进宫阙吧!”

孔子施礼谢过众武士,继续拾级而上,来在一座四角亭子下。这座亭子飞檐斗拱,石雕柱,茅草顶,周围是许多莲蕾石柱围成的栏墙。孔子稍事喘息,刚想继续往前走,又见两把朴刀交叉在面前,拦住了去路。

还没等孔子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两武士圆瞪怒眼,异口同声地喝问:“你是什么人?”

“孔丘。”

“哪里的孔丘?”

“鲁国孔丘。”

“既是鲁国孔丘,到洛邑来做甚?”

“我有要事启奏周天子。”

两武士犹豫了一会儿,语气温和地说:“既是朝见周天子的,待我等前去通禀。”接着,向台阶上面的武士说:“有鲁国孔丘要拜见周天子!”

整个台阶上立即响起了相互传报的声音:“有鲁国孔丘要朝见周天子!”声音清脆、洪亮,此起彼落。

孔子屏住呼吸,静候佳音。

一个穿着华丽的内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说:“周天子有令,宣孔丘进宫!”

孔子一听,心花怒放,一口气爬上最后的几十个台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花的海洋,万紫千红,争妍斗奇。在花簇锦团当中,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那建筑真是跌宕起伏,错落有致,依山临崖,各抱地势,险峻难言,美不胜收。在微风吹拂下,飘起了阵阵清香。他深深地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顿觉周身轻爽,跟随内侍朝前走去。

鲜花像长了眼睛似的,自动闪开了一条路径,露出了五光十色的鹅卵石。孔子又是一阵惊叹。

宫殿门前,站立着两排身披全副铠甲的宫卫,相对而立,手中各持枪刀剑戟,果然威武雄壮。

走进宫门,迎面是一座宽敞的殿堂,路径是用洁白的大理石铺成的。孔子不自禁地跺了跺脚,顿掉了鞋上的灰尘。

穿过这座殿堂,迎面是一座两层的楼阁,虽不过于宽大,倒也精巧无比。路径是用白银铺成的。孔子看了,早已皱紧了眉头。

从楼阁中间穿堂而过,迎面是一座巍峨雄伟的高大宫殿,殿前有三层台阶,每层三级。这些台阶连同脚下的路径皆用黄金铺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孔子定睛看过路两边相对而立的宫卫,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怪不得周朝江山摇摇欲坠,原来周敬王如此挥霍无度啊!”

那些宫卫们一看见他,猛然手擎枪刀剑戟,交叉在一起,搭起了一条长长的枪刀阵。孔子看了,十分气恼,愤愤然闯进宫殿。

宫殿内富丽堂皇。周敬王头顶旒冕,端坐在正面宝座上。文武百官衣冠楚楚,依次排列在两边。

内侍通禀道:“启禀天子,鲁国孔丘到。”

周敬王欣喜若狂地说:“宣!”

孔子趋步进殿,从文武百官中间走过,跪拜道:“鲁国孔丘拜见周天子。”

周敬王说:“平身!”

孔子站起,刚想到文官未位站定,只听周公说:“孔丘,请到这边来!”

孔子正目一看,周公仍然神采奕奕,满面带笑地向他招手。他走过去,周公让他在身边站定。

周公问:“孔丘,你此次来朝见天子,为了何事?”

孔子瞥一眼周敬王,低声对周公说:“弟子乃为恢复周朝的礼治而来。”

周公眼角泛起了笑纹,说道:“待我为你启奏于天子。”说完,闪出班列,双手捧着玉圭启奏道:“天子,鲁国孔丘一生为宣扬周礼而奔波,为推行周礼而辛劳,为臣请求天子给他以奖赏和封赐!”

“这……这……”周敬王顾盼左右,茫然不知所措。

周公见他昏昏然,懵懵然,窘态百出,急忙改口说:“为臣请求天子听听他的治世主张。”

“准奏。”周敬王瞅着孔子。“孔丘,你就面对文武百官把你的治世主张说出来吧!”

孔子再次大礼参拜:“孔丘遵命!”

周敬王说:“平身。”

“谢天子!”孔子站起,仍旧在周公身边站定。

周敬王说:“孔丘,如今天下诸侯纷争,相互攻伐,把个好端端的周朝江山闹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寡人有心重整旗鼓,一施先王的虎威,又深感缺文韬、少武略,力不从心。你有什么妙策呢?”

孔子想:“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于是眉飞色舞地慷慨陈词:“天子,世间之蠢事,皆由愚昧所致。”

“嗯。”周敬王点头同意。“应该怎么办呢?”

孔子说:“增设学堂,加强教育。让普天之下应该受教育的人,都有条件得到良好的教育。明以礼、乐、射、御、书、数六科之教,晓以仁、义、礼、智、信五常之义。使人人懂纲常,个个知伦理,则天子有令必行。”

周敬王不知不觉地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

孔子接着说:“假如使人人都有了文化,懂事理,晓伦常,战乱可息,纷争可免。”

周敬王说:“孔丘,你详细讲讲,使人们有了文化,怎么便会息战乱、宁纷争呢?”

孔子语气坚定地说:“有了文化,人们便会懂得长幼有序的道理,就能够尊王爱民,敬老抚幼;有了文化,人们便会懂得谦恭礼让的益处,就能够以礼治国,以礼化民。懂礼数、行礼治,人与人礼尚往来,国与国以礼相待,则君像君、臣像臣、父像父、子像子,还有什么战乱和纷争可言呢。”

周敬王终于听明白了他的话,一边琢磨,一边频频点头。

周公说:“我听说你的弟子中有很多人已经做官了。”

“是。”孔子一听人提起学生们,就显得分外得意。“我的弟子已有仲由、高柴、冉有等人做过官,眼下又有卜商、言偃、宓不齐、孔忠和子贡等去任邑宰了。”

周公说:“听说他们的政绩还不错?”

孔子说:“是,颇有建树。”

周敬王惊喜道:“寡人听说你收徒三千,单精通礼、乐、射、御、书、数的就有七十二人之多。若寡人启用你和你的弟子们,可将天下治理好吗?”

孔子想起了自己说过的“当仁而不让于师”的名言,欣然说道:“若天子能用我孔丘和弟子们,少则二三年,多则四五年,天下可太平,万民可富庶。”

周敬王说:“既如此,孔丘听封!”

孔子跪拜道:“孔丘在。”

这时,忽听文武百官吵吵嚷嚷,争相启奏:“天子,想这孔丘,不过一腐儒而已,只会夸夸其谈,怎能有治理天下的雄韬大略!”“天子,不能重用孔丘!”“天子,不要听信他的花言巧语!”

孔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斜瞅一眼文武百官们,一个个好似凶神恶煞。他深知众怒难犯,何必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呢?他躲在周公身后,不再吱声了。

周敬王把桌子一拍,大声呵斥道:“尔等吵闹于宫廷,成何体统?还不赶快把嘴闭上!”

“到底是天子。”孔子想着。“只这两句话,便把他们镇住了。”

周敬王不容抗拒地说:“寡人主意已定,对孔丘和他的弟子们要一一封以官职。”

文武百官垂首默立,宫廷内鸦雀无声。

周敬王猛然站起,怒斥道:“尔等武不能安邦,文不能治国,只知做高官、享厚禄,纯属碌碌无为、粗俗不堪之辈。岂可与孔夫子这通古达今的高雅之士同日而语!”

孔子觉得脸皮火辣辣的,向周敬王深施一礼,想规劝他不要斥责文武百官们。

周敬王怒气未消,大声说道:“尔等还不赶快退了出去,惹寡人生气!?

文武百官们山呼毕,悄然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