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二次元江城子之幽梦忽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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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八】心思

黄沙漫漫,烈日高悬,沙漠辽远得没有边际。

在这空旷的金黄色大漠上,一队七匹骆驼组成的驼队正缓慢向西前行。

“还要走多久才会到?”仇心柳抹了把额头的热汗,只觉浑身都被沙尘砺得生疼。

驼队最前方的人闻言回头朝她一笑,温柔回答:“再走两天便可到达。心柳且再忍耐两天。”

如江南水乡柔软的吴哝软语传入耳际,仇心柳不觉乖乖点头:“哦。好。”

相较之下,她的声音被遮挡风沙的面纱阻挡了一部分,显得含糊又带些干涩。

清明又朝她一笑,道:“大漠气候干燥,水份流失极快,人易干渴。心柳还是尽量少说话,保存体力。等我们到了附近的小绿洲,就可以歇息了。”

仇心柳点点头,瞧众人都是皱眉忍耐的样子,心里咕哝着,这回任务可真是生生来受苦的。虽然瞧见了难得一见的大漠风光,可这塞外酷热难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

他们离开将军府已有半月。

由清明领路,直奔楼兰遗址而来。

说是楼兰遗址,其实并不是当年楼兰古国的所在地。据起火当日已经先去查探的清明说,着火点是楼兰边界一处废弃的烽火台。虽然范围不广,却也深入沙漠腹地。

他们走了一路,沿途不是黄沙就是沙丘,偶能找到小绿洲,全仗熟悉大漠的清明。

又行了一段不短的路程,终于到了清明口中的绿洲,此刻天仍大亮,日光狠毒,众人却忙着收集柴枝堆起篝火,扎起营帐,准备晚饭的食材。等所有过夜的活计都处理好后,夜幕已经拉起,漆黑的夜空上闪烁着璀璨的星光,煞是迷人。

进入沙漠以来,白日总是特别漫长,但是黑夜的降临也总会特别快。沙漠酷热,连砂砾也是热的烫人,可入夜后却极寒冷,昼夜温差特别大。

仇心柳坐在火堆旁,裹着厚厚的毛毯,看着火堆上炙烤得流油的蛇与蝎子发怔。

沙漠里生物稀少,即使是在绿洲里,活动的也大多是蛇蝎一类。江瑕竟然找到这些猎物,还毫不犹豫地给它们开膛破肚,清理干净串枝上烤,令她不得不佩服。这人的野外生存技能太强大了。

虽然它们活着的时候她看着觉得恶心讨厌,可现在它们成了香喷喷的烤肉,仇心柳觉得自己瞧着都口水泛滥了。

“喝点酒。”身旁的人递过酒囊,低声说着。

“谢谢。”她接过,客气地道了声谢,举起已经打开塞子的酒囊,喝了一口。

微凉的液体入喉的瞬间带来了一股辛辣的暖热,仇心柳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手脚微微热烫,连两颊也有红云泛起。

她微红了脸将酒囊递回给江云,后者接过,直接仰头喝了起来。

仇心柳有些愣愣地看着他略带了丝豪气的动作,看着他优美的薄唇就贴着她喝过的酒囊口,畅饮着美酒,她脸上红晕更深,不知是酒气冲的,还是羞意袭人。

这算不算是某种另类的唇齿相濡以沫啊?

想到这里,她的脸颊更烫得厉害了。

江云“咕噜咕噜”地又喝了几口,才慢条斯理地将塞子塞好,又把酒囊系回腰间。

“云大哥,我也觉得冷,也给我喝几口吧?”对面的江瑕涎着脸,想要讨酒喝。

江云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行李里有,自己去拿。”

“行李都放帐篷里了,我懒得走。”明明篝火就处在几个帐篷的正中央,江瑕不知真懒还是故意闹腾,硬是要跟江云讨酒囊。

“我不与外人同饮。”江云眉眼未动,冷冷地丢下一句。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暧昧地瞟向仇心柳。

仇心柳脑袋低垂,脸红得可比篝火的火焰。她心里也窘迫不已,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好像自己跟他关系很不一般似得。对她有意也不用这般明示吧?这策哥哥还在自己身边呢!

她正尴尬不已,那边江瑕却不依不饶叫嚷:“云大哥,我可是你堂弟!这关系还算外人啊!”

“你当然是外人!人家江云言下之意说的是内人!内人!”黑惜凤忍不住哼了一声,与江瑕抬起杠来。

江瑕眉开眼笑,乐陶陶地说:“惜凤所言极是。唉,我这个堂弟果然只是外人,只有自己人才是内人啊!”

怎地越说越离谱了?仇心柳有些恼了,正想发火,却听九方策说道:“江云少侠想做咱们九方阁的内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噗噗……”仇心柳没忍住,笑意从唇边溢了出来,下一刻,金黄泛着油光的烤蛇肉被人抵到自己唇边,九方策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快吃,吃饱睡觉多长肉。”

这回喷笑声四起。

策哥哥你要腹黑江云就去呗,顺带扯上我是怎么回事?

仇心柳窘窘地接过,埋头猛吃。

众人一边吃肉喝酒,一边笑着聊天,清明还不时说些边塞的风土人情,旖旎暧昧的氛围散去,气氛轻松了不少。

用过粗陋却日渐习惯的晚膳,男人们商议着轮流守夜,两个姑娘却早早窝进帐篷睡觉了。

厚布帐篷挡去沙漠的风沙,毛毯阻拦了低温冷气,仇心柳与黑惜凤肩碰着肩,头抵着头,亲亲密密地并躺在一起悄悄聊着私几话。

“惜凤,你说……人的记忆,会不会有差错?”仇心柳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在问。

黑惜凤凤眸微眯了眯,瞪她:“我怎么知道?失忆的又不是我。”

“也是……”仇心柳喃喃道,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干嘛?你……觉得自己认错人?还是亲错男人上错床啦?”黑惜凤见她面露惆怅,就隔着毛毯以手肘撞了撞仇心柳的胳膊,试探地低声问着。

“没……你说话怎地这般粗鲁?气质啊九秀大小姐!”仇心柳先是伸出手来轻轻打了她一下,继而目带迷惘,“我……就觉得脑子有些乱……”

“此处又无外人,我气质给谁看来着?”黑惜凤见仇心柳苦恼,心中不忍,便安慰道,“那江云处处对你殷勤,你且当他对你有意好了,喜欢便接受,不喜欢便拒绝,想这么多干嘛?”

“外人”一词令仇心柳想到之前篝火上的事,不由脸微泛红,嗔道:“我才没有多想!还说我,你且说说,你要拿那江瑕怎么办?”

祭典那夜的隔天,因为夜狂欢后的疲累,众人休息了一天,但这也没能阻隔药铺内的人兴奋地谈论当夜的情景。

仇心柳这才得知,江瑕与黑惜凤竟在祭典上击鼓起舞,还在众目睽睽下接吻,那情形别提多热情。城里众人整天都在说这事儿呢。

她跑去追问黑惜凤,结果黑大小姐也不见喜色,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拧了一把她的嘴,唾了句:“八卦。”

还以为这两人是有了进展,怎么亲都亲了,惜凤神色反而不豫?

仇心柳不敢多问,唯有讪讪然回去整理好必备的行囊,跟着九方策踏上楼兰之旅。

翌日一出西门,就见江云与江瑕两兄弟侯着,还很精明地准备了沙漠必备的骆驼。

两人很自然地跟上了他们的队伍,甚至跟前一回远远跟着不一样,他们是直接加入队伍一起走的。

江云依旧淡漠,江瑕还是对人笑嘻嘻。

但好像又了些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最明显的,是江瑕对黑惜凤的态度更殷勤了些,也更关照了。

反倒是黑惜凤对着江瑕,既不推拒他的关心,也不表示什么,有些若即若离的。仇心柳在一旁看得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路上,两个女孩子一起嘀嘀咕咕的时间不少,加上符震的碎嘴带来的江湖传言和消息,仇心柳对黑惜凤和江瑕之间的事儿也了解得七七八八,只觉得这两人若是错过了颇是令人遗憾。

“他心中惦记着若湖,这也是莫可奈何之事,我不强求。”黑惜凤涩然一笑,眉间有浓浓的失落。

若湖啊?为了爱人死去的火狐族少女。

仇心柳不能否认,每次听到旁人提到这个名字时,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温暖的感受,如浸泡在温水中,暖和舒畅。想那若湖必是一位温柔如水的好姑娘,才让众人这般念着她的好。

江瑕恋慕华紫音,怜惜若湖,在江湖上是人所周知,可他如今又追着黑惜凤跑,却不知心思是否有了变化。

幸好江云与九方策都是心思坚定之人。

仇心柳暗暗吐了口气,继而又恼自己,为何老是将江云放在心上?

即使……即使他的言行举止性格神情再像解星恨,可九方策不就在自己身边?除非……除非她的记忆真的出了问题……

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能帮着理理旁人的,她对着黑惜凤悄声说:“我瞧那江瑕一路对你关怀备至,也不像个无心的。”

黑惜凤再笑,这笑这回带了些惨然:“他对每个女孩子都很温柔体贴。”

“总是有些不同的。”仇心柳坚持。

她总觉得江瑕跟符震有些像。都是笑面对人,心底却无法捉摸的心思深沉。

“再说吧。我累了,不想再理这些事,我就想着找到小纤,找到万春流。解决这些烦人的事情。”黑惜凤的神情疲累。

“你真的觉得伯父被人操控,所以才强迫你举办招亲?可招亲之后他也没做什么不是?”仇心柳听黑惜凤私下里说过,她去寻找小纤和万神医,其实是因为黑蜘蛛行为异常,所以求医。可顾小纤一去不返,万神医不知所踪,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

“我爹是我最亲近的家人,他的一言一行即使是最细微的改变,我也能察觉。况且我娘与我爹多年恩爱夫妻,连她也觉得有问题,那必然是不会有错。我虽然不管家里生意,但流浪的大半年里,去到各地见着九秀山庄的掌柜,他们也偶有隐晦抱怨我爹最近掌管事物大不如前,好些生意都白白流失,便宜了旁人。还频频询问是否庄里出了什么事之类的。也许我爹在某些方面只有一些些的改变,但九秀家大业大,这拢在一起可不得了。”黑惜凤想起如今身处隐忧四伏的九秀山庄的父母,不由忧虑重重,“就不知是何人下手,用了什么方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操控我爹的想法又不让他有太大的改变,旁人还无从察觉。”

“听起来,怎么像是被下毒?我听说唐门有种慢性毒,能慢慢腐蚀人的意志,跟济州妖师的操尸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仇心柳也琢磨着,“不过说到解毒,江小鱼的妻子苏樱不是比万神医更擅长?江家与你九秀是世交,找她不是更快?你为何要舍近求远?”

黑惜凤扭头不答。

仇心柳见她神情,再一琢磨,明白了。

这姑娘心高气傲,江瑕当日又拒了她的婚事,她自然不肯向江家求救。而且这些事都是怀疑,也不好四处嚷嚷,唯有私下寻找神医。

仇心柳叹了口气,继续想着还有什么办法。琢磨来琢磨去,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人名,她下意识就说了出来:“我记得火狐族的小丫头胡瑛,不是挺擅长一种法术,叫什么狐魅之舞,用以迷惑旁人心智的?当年她还教了若湖,可惜若湖那个心眼直的,学不到多少……”

话未说完,就见黑惜凤已经转过头来,睁大了眼直勾勾盯着她。

“怎地?”那目光让仇心柳浑身不自在。

“若湖心眼直,仇心柳,你可是心思玲珑如七窍的。”黑惜凤眼也不眨地,晶亮的眸子染上淡淡怒气。

仇心柳微垂了眼睑,一声不吭。

“你有勇气选择遗忘痛苦的过去,却没勇气看清真相么?”黑惜凤心口蓦然纠痛,也不知为自己还是为仇心柳,“仇心柳,你再这般懦弱,我要瞧不起你了!”

仇心柳浑身一震,抬眸看去,只见黑惜凤凤目蕴泪,似悲似喜道:“心柳,莫要错过。”

她想要,却不得。仇心柳明明可得,却害怕再度受伤。

自己的感情注定是失败告终,而仇心柳苦苦追求的幸福唾手可得时,竟胆怯如斯,遮掩了双目,不敢接受。

老天爷究竟为何要这么折磨她们这些苦命的女孩子?

难道身为女子,寻个良人托付终生竟也是种错误么?非要历尽千般波折,才肯让人如愿?

仇心柳看着黑惜凤的神情,心中难受,她拉起毯子盖住头,半响,才从毯子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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