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一代战神:韩信
7121300000003

第3章 险遭杀身之祸(2)

萧何微微一笑,拉住薛欧道:“将军说哪里话来?大王深知目下军心不稳,士气低落,各军将士均有逃亡,逃亡多的达三、五百人之多,法不责众,大王也没奈何啊。所以这才开始命我等前来核点。但以逃亡将士人数而论,将军最少,何罪之有呢?”

薛欧心下释然,转身请教韩信道:“敢问韩都尉是怎么算出我军人数的呢?恳望阁下教我。”萧何也道:“我也深感神奇,韩都尉不妨赐教一二,也让我等开开眼界啊!呵呵。”

韩信淡然一笑,说道:“这算不上什么!此是我学自《孙子算经》上的一道算题,只不过活学活用了一下而已。”

萧何恍然大悟,感叹道:“这道算题我也见过的,‘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二:五五数之三,七七数之二,问物几何?’原本以为玩个数术游戏而已,却不成想竟有如此大的学问啊!韩都尉真奇才也。”

韩信道:“丞相博闻,信等钦佩!适才我将军士三三一组,余数乘以七十;五五一组,余数乘以二十一;七七一组,余数乘以十五,三者相加,再估算累加一百零五的倍数,便得出了全营军士数目。”

萧何、薛欧等人佩服不已,轰然喝彩。

这便是广泛流传于后世的“韩信乱点兵”典故。中国历代破解此题的智者不胜枚举,韩信是最早将这个原理发挥并用于实践的人物之一。直到公元1593年,中国明代数学家程大位著述《算法统宗》,将此题的破解方法编成了四句通俗易记的口诀,即为:“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整半月,除百余五便得知。”“韩信乱点兵”的原理,已经成为近代数学、几何、代数及数论当中最为重要的定理之一,被中国数学家称为“孙子定理”,国外学者则称之为“中国剩余定理”,在世界数学界占有重要的地位。

通过这次核点军士,萧何深感韩信干练多才,大是不俗,心中啧啧称奇,于是,就把韩信招到相府,温言道:“我看你是个人才,想要保荐你做个将军,专领一营将士,日后也好图个功名。只是不知道你可曾经历战阵,修习过兵法韬略么?”

韩信深施一礼,感叹道:“丞相厚爱,足铭肺腑。韩信起自淮阴,自幼多读兵书,粗知兵法,颇有志于军旅。三年之前,适逢暴秦无道,天下大乱,我就仗剑投效项梁,多历战事,后属项羽,做了一名执戟郎中,多次进计献策,却不为所用,以至藉藉无名。后闻汉王礼贤下士,仁义爱民,所以来投。初为连敖,部属犯法,连坐当诛,本拟一死,天幸为滕公所救,并蒙保荐,这才做了治粟都尉。”

萧何点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原先所投的项羽也算是一代军事奇才啊!巨鹿一战,破釜沉舟,绝地反击,一战成名。但此人素来孤傲,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而且出身显贵,系楚国名将项燕之后,当然不会听一个执戟郎中的主意了。我主汉王则大不相同,起自泗水亭长,仗义疏财,结纳豪俊,仁德播于四海,胸怀黎民,所以天下百姓赞誉载道,有口皆碑。汉王最爱贤才,历来不问出身,唯才是举。”韩信道:“的确如此。”

萧何笑道:“不瞒都尉,我等虽为大王重用,视为腹心,却是大多出身寒微:我本沛县小吏,樊哙是杀狗的,灌婴是个布贩子,周勃是个吹鼓手,曹参是个狱吏……呵呵,说出来让你见笑了。”

韩信正色道:“英雄不问出身,大义不拘小节。汉王果然是人中之杰。”

萧何又道:“日前,滕公将你荐于大王,获升治粟都尉。我与滕公谈论之际,他再次力称你于兵法韬略颇多过人之处,我想知道你熟知的是哪一家兵法啊?”

韩信道:“天下兵法著述如云,汗牛充栋,洋洋大观,但以《孙子兵法》最为博大精深,实为兵家圣典!”萧何点头道:“正是。”

韩信续道:“历代兵家各有所专,不一而足,所以,修习兵法在于临战实用,克敌制胜;运用之妙,在于活学活用,临机制变,大可不必拘泥于一家之言。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但能破敌,片言足矣,不求博学广识。”

萧何称赏不已,道:“诚如足下所言,各家兵法都有所专。”说罢,转身从书柜上取出了一卷书简,铺放在书案之上,感叹道:“我近来读了这部《司马法》,其中讲论兵法之时,提出了以仁爱为根本,礼法治国乃是正道的大道理,又说,正义的战争在于诛杀坏人而使好人得到安宁,用战争可以清除残暴苛政,安抚百姓。这段论述发前人所未发,言前人所未言,鞭辟入里,振聋发聩,精辟透彻,最为精当,掩卷沉思,让人感怀不已!不知道韩都尉于《司马法》可有什么见解啊?”

韩信逊谢,说道:“我早年间粗略读过此书,对此论也有感慨,洵为至当。但我觉得这部兵书于兵法而言,最精华部分其实有二。”

萧何微微一惊,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走到韩信身前,躬身一揖,诚恳地道:“足下见解果然不同凡响,愿闻高论!”

韩信还礼已毕,说道:“我认为《司马法》的第一要义是:慎战与备战并重。对于一个即使是十分强大的国家来说,一味好战,攻掠成性,好勇斗狠,终究将要走向败亡,自食恶果;但是,若是苟且偷安,懈怠战备,同样也会导致丧师失地,身死国灭。此即所谓:‘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所以说,慎战固然重要,备战也是必不可少。那么,怎样未雨绸缪,搞好战备工作呢?《司马法》说,首先是要政通人和,使民众富足,广集钱粮,国力充实,从而为战争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其次是要建设一支兵精将广、能征惯战的强大军队,即兵法所谓:‘大军以固,多力以烦。’其三是要任用良将,以提高军队的战斗实力,即兵法所谓:‘救厥技。’”萧何听得心服,不住点头赞许。

韩信续道:“这第二要义便是:‘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治国与治军完全是两回事,用治军的方法治国,民众礼让淳朴的风气就会废弛;用治国的方法治军,将士勇猛尚武的精神就会削弱,此即兵法所谓:‘军容人国,则民德废;国容入军,则民德弱。’治军必须要有韬略深沉的将才,将士没有经过系统的军事训练,便不可用。对此,《吴子兵法》也说:‘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将帅要以德勇服众,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兵法所谓:‘敬则慊,率则服。’危难之时,将帅要与士卒共存亡,荣辱与共。要以礼、仁、信、义、勇、智来教育和培养将士,这样的军队才可能成为精锐之师。其实,《司马法》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有些太过拘泥于仁义了,比如他主张‘入罪人之国’,‘无取六畜、禾黍、器械’,远不及《孙子兵法》的因地制宜,‘因粮于敌’,‘掠于饶野’,‘掠乡分众’来的实际。对敌人过分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

这时,一人大步进了厅堂,鼓掌喝彩道:“我已恭听多时了。足下高论,今天让我周勃茅塞顿开,大开了眼界啊!汉王既有如此将才,为何不用呢?”

韩信转身瞧去,但见进来这人三十五六岁年纪,中等身材,军官装束,英气勃勃,正是参乘周勃。

萧何见周勃进来,十分高兴,说道:“周将军来得正好,韩都尉所论兵法,高屋建瓴,融会贯通,洵为精到,实深佩服,正要向汉王推举。”

周勃上前拉住韩信,赞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方今豪杰四起,战乱纷仍,汉王正是用人之际,丞相身当军国要务,宜早日荐贤,莫使英才寂寥啊!”顿了一顿,又道:“将才是国家的干城,关乎兴亡。但愿丞相予以重视。”

萧何道:“我也素知《六韬》上所说的,大将是国家的辅佐,举足轻重,国家的命运就掌握在将军的手中,为历代君王所重视,所以,选任大将必须慎重对待。韩都尉才堪大用,且容我向大王举荐!”

韩信施礼逊谢,退了出去。

当下,萧何与周勃顾不得细说军务,匆忙来到了刘邦所居住的汉王宫殿。

这时的刘邦正在汉宫面对着墙壁上悬挂的汉中、巴蜀一带的山川地图,神情黯然,怔怔地出神,待得见到萧何、周勃二人进来,突然之间便即愁容尽去,佯作笑脸,乐呵呵地招呼二人入座。

萧何施礼参见,说道:“臣见大王今日春风满面,想来是有喜事了?”刘邦脸上掠过了一丝苦笑,转瞬即逝,眼珠一转,狡黠地一笑道:“是吗?丞相开玩笑了,如今来到这深山老林,绝地图存,父母妻儿音讯渺无,子房也离我而去了,寂寂度日,寡人哪里还会有什么喜事?呵呵,寡人是见丞相和周将军到来,所以开心啊!”说罢,三人相视一笑,甚是开怀。

旋即,刘邦正色道:“丞相与周将军一同前来,可是军中出了什么事情了?”言下甚是关切。萧何淡然一笑道:“大王勿急,军中一切平安。”刘邦苦笑了一下,道:“军中一切平安?丞相是在安慰寡人罢了!目下,我军将士多思东归,士气低落,军心不稳,时有逃亡,寡人岂有不知?”

萧何说道:“正因为当前局面颇多不利,所以,臣才和周将军匆忙求见大王。”刘邦面色渐严,有些不耐烦了,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微一侧身,淡然道:“寡人早已申明多次了,无论军国事务,丞相均可便宜行事,怎么你也婆婆妈妈起来了?这些天,我的心里很烦,想要静一静。”

萧何道:“这些臣知道!臣与周将军今天所来,为的是有一件大事情。”刘邦点了点头,道:“丞相请讲。”萧何道:“臣下谨向大王保荐一位将才,就是臣的部属治粟都尉韩信。此人熟读兵书,胸怀韬略,材堪大任,适才臣与周将军与之论兵,十分心折,恳望大王破格擢用为将军。”

周勃也道:“丞相所言甚是,韩信的确是个大才,晓畅兵书,识见不凡,臣愿大王重用此人,定成大器。”

不想,刘邦听了,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脸不屑地道:“寡人还当是谁?却原来就是那个淮阴人韩信啊!刚刚就有人给寡人说过他了,这小子的那点儿底细,你们还不知道吧?呵呵,寡人今天就给你们讲讲吧:这韩信是个没落公子哥儿,家道中落,既无善行,做不得官吏;又不好劳作,还不懂商贾,一无所长,于是,只得游荡江湖,寄食度日,人们都很讨厌他。一开始,他经常在南昌亭长家中混饭吃,那亭长是个忠厚人,倒没说什么,但韩信如此这般,天常日久地在人家里混饭吃,后来就为亭长之妻所厌恶了。于是,人家亭长的老婆就想出了个着法,每天天不亮就做饭,一家吃饱了再睡。等到了吃饭时间,韩信又来混饭吃时,人家就不做饭了。哈哈,哈哈,韩信就没得吃了。他就是这么一个泼皮无赖啊!”

周勃心中却大是不平,道:“大王休听别人闲话!这些分明是在编造故事,侮辱韩都尉啊!”

刘邦笑道:“哈哈,闲话?什么闲话?这些都是那个韩信的同乡对我说的,怎会有假?淮阴人谁不知道韩信就是‘胯下小儿’啊?”周勃一时语塞,低头不再做声了。

刘邦又道:“韩信这小子不甘于贫寒落魄,行事大异常人!他的心志就是与众不同。他母亲死了,家中贫困无法埋葬,可他还是到处寻找又高又宽敞的坟地,让坟墓之旁可以安置万户人家。你们说说,这不是自大张狂又是什么?”

萧何道:“大才不必苛求细瑕,非常之人才有非常之事。大王用人一向唯才是举,量才录用,天下豪杰尽皆仰慕,韩信确是大才,还望大王三思。”

见他二人如此执着,刘邦心中有些不快了,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说道:“寡人就不明白了,怎么你们都迷信那个韩信了呢?前些日子是滕公,唉呀,迷信得不得了,他韩信违反军纪,本当连坐处斩,滕公只听他一语便即网开一面,然后更力荐韩信有才,不依不饶。今日却是你们两个!你们都是寡人的心腹重臣,何以识见如此肤浅呢?寡人与你等自沛县起兵,披肝沥胆,久经沙场,踏着敌人的尸体走到了今天。战场之上,冲锋陷阵,冒血突火,那是拼的真本领啊!岂是三五句兵法所能解决问题的?如今这世上,满口兵法韬略,趾高气扬,指手画脚之徒俯拾皆是,平日里口若悬河,夸夸其谈,临阵退敌,百无一能!就像寡人帐下的辩士郦食其,舌如利刃,辩士无双,他也熟读兵书,倒背如流,但他充其量也就是个说客,比起寡人的张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是天壤之别啊!”

说到这里,刘邦想起了张良,触及心事,不禁有些伤感了起来,缓步走到窗前,眼望窗外,悠然神驰,喟然叹道:“可惜寡人的子房去投韩王,如今已不在身边了!”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

萧何与周勃对望一眼,相视苦笑,都想:“汉王心中先入为主,已执偏见,看来重用韩信尚须时日啊!”

过了一会儿,刘邦回过身来,温言道:“丞相与周将军鼎力荐才,全是为国着想,寡人实深感激,言语不当之处,尚乞鉴谅。”

萧何、周勃连忙起身逊谢,刘邦又道:“至于这个韩信么?前些日子,滕公力荐,寡人已升他为治粟都尉,委以全军盐铁钱粮重任,他本是项王的一个执戟卫兵,也算荣升了。目前,军心不稳,士气低落,且武人功利心重,动辄就欲求高官厚禄,向寡人求官请权的将士多了,若不循章升赏,恐激军心动荡。请丞相留意考察韩信,日后若建功勋,再议擢用。”

萧何与周勃告退出来,周勃感到没有荐成韩信,颇为愧疚,就对萧何道:“韩信绝对是将才,但大王成见已深,只好全赖丞相周旋了。”萧何素知刘邦为人,便慨然道:“将军毋念,我自有主张。”

再说韩信等了数日,不见萧何与周勃的回音,他本自视甚高,却不得重用,辗转反侧,心中倍感寂寥,于是,便单人独骑离了军营,又到丞相府第来找萧何。

这时,萧何正忙于部署征召兵役、稳定地方治安等行政事务,府堂之上聚了十七八名郡县官佐和军吏,听得门吏通报说韩信求见,连忙有请,一边撂下公务,起身迎接。

韩信进来一见如此场景,觉得不便打扰,便欲转身退出去。

萧何望见韩信,当即满面春风,走下厅堂相迎。韩信只好上前施礼参见。萧何拉住他的手,十分热情,温言道:“我与周勃将军已把足下举荐给汉王了,大王这几日忙于琐碎政务,且容几天,我再找大王计议。”

韩信逊谢道:“多蒙丞相厚爱,且容后报!”说罢告辞,转身就往外走,萧何执手相送。

这时,厅堂之上的那些郡县官吏见丞相如此恭谨相迎,都是深感诧异,有的便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了起来。一人悄声道:“这个韩信是什么来头?丞相要如此厚爱?”旁边那人道:“我也不知道啊,瞧他这身装束,也就是个都尉罢了,却怎么能得相国降阶垂爱呢?唉,如今这事,莫名其妙啊。”另一人压低声音道:“听说这个韩信,自以为是,目空一切,死乞白赖地缠着汉王和丞相要官呢!嘿嘿,恬不知耻,势利小人而已。”

萧何与韩信无意之间闻听这话,萧何十分不悦,转过身来,对着那帮官吏,面带怒色,斥责道:“你们胡说什么!这位韩都尉才干卓绝,国士无双,岂是你等鼠目寸光之辈可以妄自评论的?”

韩信对那些流言碎语恍如不闻,很是平淡,当下坦然一笑,道:“丞相不必理会!小人嚼舌,又何必认真呢?”萧何深感歉疚,脸色甚是尴尬,一直送到了相府门外。

汉王就国,定都南郑之后,几路军马都屯驻在南郑周围,韩信所驻的营寨在南郑城北天台山与南郑之间的褒城一带,距离南郑不过三十余里。

出了相府,韩信一气之下跨马而行,一溜烟出了南郑北门,消失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