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只要涉及到帝王之位都是非常敏感的事情,几乎每一个王位都经过大小的明争暗斗才得到,隋文帝怎么可能不心有芥蒂?为了王位兄弟相残、父子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杨勇虽然位居东宫,有太子之尊,但是无论如何只能接受百官来贺,万不能接受群臣朝见,如此越位之举怎能不叫隋文帝起了疑心?杨勇稍微得意忘形,便引火烧身。
杨广摔门而去已经有几天时间,一点动静也没有,直到有人通告说元氏突然病重,因为一直是我开药,便让我过去了,可惜我去到的时候,元氏已经无力回天了。我站在门外,局外人一般,看着一堆各个皇子的妻妾哭成一片,当中也不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我没有看见元氏的脸,只看见了她一条青白的胳膊直直垂在床边,青白得那样过分,像是早就被压榨干了所有养分,早血液枯竭了。进进出出的人一群又起群,把我硬生生挤开,我不忍再看,默默退到一边,看着那些人忙着跑去皇宫里面发丧,我的眼泪控制不住。
一定是知道了太子被皇上责罚,加重了太子妃的病情,她是那样的着急,或许想要好好陪伴太子一场、好好劝慰他一场,可是这份担心竟然让元氏直接西去了。我始终也没有看见太子露面,不知道他现在对于元氏的死去作何感想,生前不念夫妻情份,死后竟然也如此冷漠。
发丧之后,举国哀悼,我知道,这悲痛对于很多人来说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人会把元氏的事情一直放在心上,这皇城的人情淡薄我似乎是早领教过了。杨广来看过我几次,好话说了不少,劝我不要想太多,我不是很上心。对于杨广来说这事情不值一提,跟他无关,对我来说却是怅然若失,我也说不清这样的感觉。
一个月之后,杨俊来看我,雪已经下了不止一场,我定定站在院子里面发呆,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也不知道。知道听到杨俊忽然开口,我才意外地回头。
“你就一直呆在这里,打算对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了吗?”杨俊看着我。
“三皇子。”我看着杨俊的眼睛,他的眼神已经少了当初那一抹清澈,多了很多复杂的心思。
“二哥让我看看你,你不能这样下去,会憋出病来的。”他抬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没事。”我垂了一下眼帘,说道,“这里风大,进屋沏茶吧。”
“原来你也知道风大,这么说你是故意折腾自己?”杨俊下意识道。
“不,我只是觉得,在屋子呆久了不透气。”我说完,转身往屋子里面走,让人去沏茶。
火炉正旺,两个人挂了斗篷,相对而坐,我一声不吭,杨俊也好久不说话,只是盯着我。
“人非草木,你们又同为女子,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素澜,人既然已经去了,你也没有必要太过忧虑。”杨俊叹了一口气。
“是我不应该,还劳烦三皇子特意过来看我。”我轻声回答。
“我倒是没有什么,牵挂你的人是二哥,我听二哥的口气,似乎这阵子你跟他也不怎么好。素澜,二哥心里一直有你,朝中的事情再忙,他也会时不时惦记你,我完全看得出来。这几日皇上为了调配御林军护卫的事情,又把二哥给扯了进去,二哥心里面很累,你要多体谅他。”杨俊继续幽幽说道。
“你说什么?”我惊道。
“还不是因为太子闹出的。”杨俊埋怨起来,“太子也太不知进退了,接受了百官朝拜之后,父皇心里一直介意他,后来太子妃过世,母后向父皇进言,说太子渔色成性、性情不可靠,以至于造成了太子妃的死,父皇更加上心。这不,重新调配了皇城的御林军,削弱了太子府的护卫,几乎把所有护卫都安排到皇宫之中,高颖觉得不妥,跟父皇说如此一来怕太子府会有影响,父皇于是连高颖也猜忌了,怀疑他跟太子是一条心,这不,二哥正在周旋。”
看来隋文帝已经认定了太子有异心,何况太子为人不可靠。这种事情是容不得一点误会的,一旦露了苗头,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能姑息手软,宁可错判,也不能允许有侥幸的漏网之鱼。
“是吗?”我极力掩饰心中的压抑,说道,“事情成了这样的局面,真是叫人唏嘘感叹,原来从云端摔下,不过是转眼的经过而已。二皇子是怎么想的?”
“我问过,可二哥始终不肯明确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倘若他为太子说话,父皇定会对他有不好的想法,毕竟太子已经是那样的人,可二哥若是见风使舵,一味替父皇说话,父皇也会认为二哥急功近利,而且不念一点手足之情落井下石,所以,二哥一定很为难。”杨俊拿着茶杯,喝了一口茶。
“的确是为难。”我跟着说了一句。
“二哥已经跟父皇说了,派杨素先去同太子说说,看看太子的态度再说。”杨俊忽然说了一句。
“什么?”我拿着茶杯的手一抖,整杯子滚烫的茶水直接倒在我手上,瞬间皮肤红肿,疼痛难忍。
杨俊一见立刻起身握住,大声叫人拿我的药箱过来,我任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跟这杯烫伤的手相比,我的心更加痛,别人或许不明白杨广向皇上举荐杨素去见太子的用意,可我却是一清二楚,我真的没有想到,果真是杨广一直在操纵此事。
“你怎么这样不小心?二哥会心疼的。”杨俊说着,手忙脚乱地替我上药。
我借着这手疼的劲头,哭了出来,杨广从一开始就谋划得滴水不漏,之前我还怀疑他是否真的有能力让百官在太子生辰那天做文章,可现在我确信真的是他、是他。
“别哭了,你对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心里光惦记着别人了。”杨俊皱着眉头说了一句。